那日淩浚離開的時候告訴我,他隻想知道自己一直以來保護的東西都還在,所以才這麽急切的想要林洐一個肯定的答複,我答應替他詢問,他才安心的離開了王府。

之後幾日,我雖找著機會想要去見林洐,但都是無功而返,問徐老時,他隻說王爺近來十分的忙碌,恐怕無暇分身,我雖理解,可是隨著時間流逝,我怎麽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整整十日了,我都未見過林洐一麵,以往我在王府也就罷了,現在明明就是幾牆之隔,為何還不得相見?

在我盯著徐老一刻鍾之後,徐老招架不住,終於把一切都吐了出來。

林洐近日的情況十分的不好,太子跟林彥的關係雖未像我想象的那般到達穀底,但是兩人也終究有了間隙,林彥最終也沒有說出我就是不死人的消息,這在林朝安眼裏,分明是對他的欺瞞,因此二人在朝堂諸多爭執,其中牽扯到林洐的又何止一兩件。現在的林洐的情況不再是原本那樣隔水觀火,而是被拖下了水,被林彥和太子兩股勢力糾纏。

據徐老說,林洐已經數日未得安睡,朝堂之上愈多人注意到成王原來也是可以依靠的一棵大樹,因此就算下了朝也要應付諸多或試探,或投靠的大小官員,林洐不願這般出風頭,卻也不能視而不見,既要小心行事不能引起太子端王的忌憚,又要拉攏一些必要的人。林洐此時的境況,看似比之前好了不少,但是一不小心,有可能覆滅。眼下南帝病重,太子怎能忍受有人增長實力,日後與自己爭奪?

我躲在這王府深處,對林洐所處的這一切,竟什麽都不知道。

我還能幫他做點什麽?除了盡早恢複我的記憶,我想不到其他的。

隻是,這記憶就像是水中的明月,追不得,拿不得,撈不得,我一點影子都看不到,想到此,我心情越加煩躁,隻想著把自己的腦袋瓜子打開,把記憶取出來一點一點的背下來。

“阿鸞,爺會處理好一切的,你莫著急!”茗兒寬慰我道。

我點點頭,暫按下心頭回不去的煩亂,問道,“阿毛如何了?”

阿毛在前幾日已經醒了,因為怕用的藥和我起了衝突所以徐老不許我常常去探望,隻好依賴茗兒時時去盯著。

“可以略微下地了,隻是還體弱,走不了太長時間。”

我心頭一痛,阿毛原本雖瘦弱,但是何曾病弱到無法長時行走的地步?我害了他,當初把他從婺城帶出來,究竟是不是一個錯誤?

“莫想了,鸞姐姐,你的眉頭都要擠在一塊了。”茗兒伸出手,撫上我的額頭,輕輕按壓著,“我以前也這麽對我娘,她有時候看著我呀,也跟姐姐一樣皺著眉頭,分都分不開。”

“你娘還好吧?”雖隻聽茗兒提起過一次,她的娘親遠在城外,怕是不能時時探望,比起我這個不知娘親是誰,在哪裏的人,茗兒也並不特別幸運。

“身體還算康健,上個月爺還許我回去了一趟,就是姐姐不在府裏的時候。”

那時候我怕是還在宮裏被試藥,被茗兒這一提醒,我似乎想到了一些東西。

那時,陳一除了給我用藥浴浸泡外,還用了其他的方式,隻是我回來後刻意不去回想,所以倒沒提醒徐老。

“徐老,你說,如果我刻意受傷,會不會成功的幾率大一些?”

徐老撫著胡子,沉思了一會兒,“按道理是會好一些,隻是這法子,有些。。。”

我知道徐老心意,無非是我自己受苦,不過對我來說,死亡都不再是我所畏懼,何畏這些小小苦痛呢?

“無礙,徐老,若這個法子好,就請你在我身上用了吧。除此以外,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幫林洐。”

許是我誠懇的態度打動了徐老,或者是現在蝸牛爬行般的緩慢進度讓徐老知道此時勢在必行,他終於還是答應了我。

開始前,我把茗兒支走了,讓她去看著阿毛,一是阿毛需要人照料,二是不能讓她看到我是怎麽治療的。

“醫書上有,患了失憶之症的病人曾腦受撞擊,複撞擊後恢複神智,得以拿回記憶。”徐老指著醫書上的記載說道,“我們不知道你是如何受傷的,這個法子不知道可不可行。”

“試試就知道了。”我道,語氣前所未有的堅決。

“雖然老兒知道,但是讓我下手,我還,還真是下不了手啊!”徐老撫著胡子,眼睛睜大的看著我,仿佛在告訴我,他是大夫,不是劊子手。

“如果找人來幫忙呢?”我看了看準備的工具,從不起眼的石頭到後院工具房拿來的榔頭,我一陣頭痛,要我自己下手也有太難為我了些,若是掉下來撞到頭還倒罷了,拿著東西自己往頭上打,我是瘋了不是?

二人盯著桌子麵麵相覷了一會兒,而後相視一笑。

“我們可是想到一塊去了?”

“對嘍!”

若說這頭部撞傷,高處墜落才是發生概率最大的一項,不說從懸崖高山滾下來的,就算是普通百姓修個屋頂,都有掉下來碰傷頭的。

不過若說這王府內嘛,可以爬到屋頂的地方並不多,不然有心人豈不是可以借屋頂進出王府自由,那護衛還有什麽用處?我二人想到這,決定到後山去,後山有一處假山,高度頗適合我們的需要,而且那裏平日也沒什麽人去,真真是合適之選。

等天色稍暗,我和徐老偷偷摸摸出了門,因為擔心我萬一昏迷無法搬動,所以還帶了徐老的一個小徒兒,三人趁著晚膳時分,沒遇到什麽人,就到了後院的假山處。

“小心些,別還沒爬到頭,就掉下來。”徐老在下頭捏著嗓子說道。

“知道了,我沒那麽笨。”這麽矮掉下去,除了讓我幾天走不了路,完全對我的記憶沒有半點幫助。

“到了沒?”徐老又喊。

我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此時夜涼,站在高處涼意滲到了衣服內,我有些抖著音道,“到了。”

小心翼翼背過身,我大著膽子往下看了看,怎麽在下麵還不覺得,在上麵才發現,這裏怎麽這麽高,掉下去不會落個半死不活吧?不過到時候可以直接死一次就是了。

“可以跳了,這裏,發亮的地方。”徐老在下麵指揮道。

假山下方鋪著一塊白布,想也知道是擔心我的血引起別人的疑心才鋪的,這徐老,做事還挺可靠的。

“真的沒事嗎?”名為徐恒的小徒弟聲音有些發顫的問道,從我的角度竟然還看到了他有些發白的臉色。

“我開始了。”我小聲提醒道。

正要對著白布栽下去,隱隱約約的我好像聽到了交談聲,而且其中還有一個女聲。

“喂,有人來了嗎?”我喊了喊。

“好像是。”徐恒道,“師傅,還繼續嗎?”

“這個情況怎麽繼續?”徐老搖頭,抬起頭看著我,“你先別下來,我們兩個先藏起來,看是誰過來了,也許是幾個小丫頭。”

看著下頭兩人手腳麻利的收拾了白布躲了起來,我靜靜地坐在假山上不敢動彈,雖然來人是府內的人,但萬一是沒被交代過的人,總歸會引來麻煩。

聲音越來越近,相比是交談,不妨說是竊竊私語,來人不止兩人,在此時靜謐的環境下腳步聲越來越近,終於來到了假山附近。

“你以後別再來了,萬一被人看到,不隻你我再也無法相見,怕是你我的性命也難保。”

我聽著這聲音有些耳熟,還未細想,視線裏出現一個人的身影,那個影子,我該是認得的。

“我隻想問成王一句,為什麽把你娶進門卻如此冷落,我早已沒了什麽念頭,隻想你在這王府內過得幸福,為何你連讓我看到你幸福的機會都不給我?”帶著有些顫抖的男聲說完這些後,兩人之間沉寂了下來。

“淩大哥,你早些離去吧,我們王妃自是有自己的考慮,並不是與淩大哥你為難。”

之後這幾人聲音又遠去了些,我想聽些什麽,這些人的聲音我十分的熟悉,但是聽得不真切,怎麽也想不起來。我正想離得近些,忽略了此時自己還在這高處,在腳下踏空的瞬間,我心道完了,鐵定被發現了。

心思電轉間,我隻覺自己撞上一堵牆般,胸口一痛,無法呼吸,然後漫天的黑暗向我襲來,模模糊糊,似乎被一個人半扶著。聽著一直在耳邊回響的詢問的聲音,我想回答,卻從口中吐出一口血來,這時才感覺到自己剛剛掉下來的時候把自己的驚呼咬在嘴間,不料把自己舌頭給咬破了。

眼下我是暈暈乎乎,渾身都疼,可是嘴裏舌頭流著血,連話都說不完全,想著徐老應該在附近,我卻連呼救也做不到。

“林鸞?”

誰在叫我的名字,我勉強睜開一個眼縫,因為天色的緣故,看不清是誰。

“你先走,”耳邊女聲想起,盡管帶著急切,卻不失溫柔,就跟這王府內的那人一般。

“稍等”

我頸上一痛,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