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臨近正午,我終於見識到了林洐之前說的驚喜是什麽。

被錦兒拉去的我竟然見到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物,說是意想不到,並不是因為她不該出現在那裏,而是,她竟然會那麽的看著我。

幾分欣喜,幾分懷疑,剩下的就是呆愣著。

跟我此時的表情倒有些類似,隻是我沒有她的欣喜,隻有摸不到頭腦。

站在書桌後的林洐向我示意了下,我乖乖行禮,雖然有了更親密的時候,但總歸來說,他還是這一府之主。

“錦兒,你先下去吧!”林洐吩咐道,一如以往的平淡語氣。

其實碰到這麽個主子也好也不好,別人家的再怎麽殘暴,好歹都有個征兆,哪像這個人,遇事三分笑,你很少能在事情發生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包括對自己的真實看法。我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突如其來的坦白還讓我一度覺得這是個陷阱,我就是那待宰的獵物,被他完全玩弄。

不過,現在,我看著林洐麵對我時,偶爾真實表現出的笑意,隻覺得心中滿是感激。能夠遇到他真是太好了,沒有因為怕他而逃走真是太好了。

“莫要想東想西,你不要跟另一個人解釋一番嗎?”林洐的話讓我反應了過來,自己這是處於一個多麽不可思議的情況下。

“真的可以嗎?”我看看林洐,顯得有些緊張,莫怪我,這是讓我把自己剝給另一個人看,就算以前再怎麽親昵,我還是偽裝了許多,之後,又是隱瞞著她。

林洐帶著鼓勵點了點頭,我心頭繃著的那個限製一下子放開了,隻覺一陣輕鬆。我麵對書房裏的第三個人,此時,我倒是跟她有了一模一樣的表情。

一樣的激動欣喜!

“茗兒,我是林鸞。”

這句話,曾經在我嘴邊圍繞了許多次,這次,這麽輕易就說了出來,曾經麵對茗兒時候的愧疚,自己每夜突如其來的衝動,都提醒著我,都過去了,我終於在茗兒麵前重新做了自己!不是什麽李涵,也不是一個沒有名字的無名氏,我是剛進府就跟她交好的林鸞,是她為我盤過發的那個人。

茗兒終於沒忍住,熱淚從眼窩滾了下來,滴到衣服上,沒了蹤影。

“我以為你死了。”茗兒撲了過來,“我問了阿毛很多次,問了林統領很多次,問了爺很多次,他們都不跟我說你什麽時候能回來,我真的想過,最壞的情況,就是你死了。”

我聽著胸前這個丫頭的哭訴,一時有些動容,眼睛一熱,也想要掉淚,“我是不會死的,我隻是因為一些原因不能在人麵前出現,瞞著你真是對不起。”

我和茗兒抱著,兩人的眼淚像是不要錢似的掉了出來,到最後,不知道是誰先笑的,到後來,我們抱著一起笑了起來。

“不過,”茗兒抹了抹眼角的淚水,“你怎麽變成這樣?比以前醜多了。”

“這個,有些原因。”我想蒙混過關,隻說了一句,“就是一層皮罷了。”

“人皮麵具?”茗兒驚訝道,“是那個易容張給你做的?”

易容張這麽有名嗎?我點了點頭。

茗兒卻激動了起來,衝過我,麵向看了這麽久哭戲的林洐,“爺,你連易容張都告訴了,單單瞞著我,我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嗎?”

說到最後,又有了一絲哭腔。

這是什麽情況,我看著林洐,朝他使眼色,快點解釋。

“咳,”林洐尷尬的磕了一聲,“茗兒,莫衝動,你還怕所有人不知道你是我的人不是,這麽大聲嚷嚷!”

茗兒噤了聲,但還是眼睛怒視著林洐,我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整個局麵。

茗兒以前是這麽不怕林洐的嗎?我怎麽覺得今天的茗兒有些不一樣呢?還記得,我進府第一日,衣容不整的就要去見林洐的時候,她還惶恐的製止了我,給我整理,那時,她似乎對林洐還有畏懼。

如果說侍女對主子有畏懼之心才算是正常的話,那麽現在林洐對茗兒的逾越之舉沒有怒意隻是有一點規勸的味道,事情,愈發摸不到頭腦了。

“阿鸞,茗兒也是我的影衛,你以後不必在她麵前掩飾。”林洐最後說道。

我的表情完完整整的告訴他一句話,你是在開玩笑嗎?

林洐挑了挑眉,你自己去問對吧?

“茗兒,”我開口,茗兒躲了一下,但還是轉向了我。

“我……我的確是,”茗兒有些猶豫,“我原名李茗,是爺培養了三年的影衛。”

從茗兒口中得知真相的我,隻是點了點頭,“太好了,以後我能跟你一起說話了。”

“你不怪我?”茗兒驚訝道,“我之前還監視過你。”

我搖了搖頭,如果真的要比誰瞞的誰多一些,我才是這段關係中最該說抱歉的那一個,一個是不死,一個是敵國人,還有這數月的隱瞞,實在不該計較茗兒的這個小小的謊言。

“姑娘果然是善良的,”茗兒最後說了這麽一句話,隨後抬起頭笑了笑,“以後李茗絕不再隱瞞姑娘。”

我看著她認真的模樣,起了捉弄的念頭,“就算是他讓你瞞著我你都不幹?”我用手指著林洐,笑道。

茗兒一時紅了臉,不知道該說是還是不是,兩隻手也不該擺在哪裏,在胸前胡亂擺著。

“我逗你呢!”我抓住茗兒的手,用力按了按,“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你隻要不害我就行,因為我知道你的主子不會害我,所以,你不用顧及我,隻要聽你主子的話。瞞我也就罷了,千萬不要漏了馬腳讓我發現,我愛衝動,有可能賭氣真的不理你了。”

說到最後,我假裝生氣的一瞪眼,茗兒笑了一下,又收了起來。

“你們兩個倒是護著對方,我倒是被晾在這裏,你們都不要我了不成?”林洐摸著下巴,笑道。

“奴婢誓死追隨王爺!”這是表忠心表的十分果斷的茗兒。

“我會永遠陪著你!”這是一臉認真哄著林洐的我。

“你們的衷心,我收到了。”林洐收起了手,“眼下正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倒是極適合你們做。”

我和茗兒對視了一眼,同時說道,“爺請吩咐。”

林洐走了出來,一字一句道,“茗兒,去沏一壺茶來,我渴了。”

沒想到是這個事情,茗兒似乎愣了下,隨後答了聲是。

“阿鸞,陪我吃飯,我餓了。”

我早料到會是這樣,不慌不忙的應了。

茗兒臨走前看我的眼神似乎十分的感興趣,但是總讓我想起給人家介紹姻緣的媒人,我敏銳的意識到,茗兒怕是已經從懷疑階段到確認階段了,關於府內盛行的某種謠言,那主角不就是我還有眼前的這個男人嘛!

“可是開心了?”林洐把下巴壓在我頭頂,他剛剛用手指寵幸了下巴好久,現在開始用我的頭發,幸好我不好發飾,不然,絕對會在他臉上留下點記念。

“恩。”我輕輕點了點頭,感覺到林洐也隨著我擺動,“你之前跟茗兒提了我的事了?”我沒忘記自己來的時候茗兒那奇怪的表現。

“我隻說了你會過來,猜到的人是她自己。”林洐的聲音不止從頭頂傳到我的耳際,甚至,我能感覺到他說話時嘴巴的開合。“我挑選的人,該有這般頭腦。”

我用頭往上一頂,感覺到林洐身體一僵,大概是磕痛了。

“這樣我說出來沒什麽神秘感,下次莫要搶我的風頭了。”我抱怨道。

“你還嫌不夠感人?我這書房都要被你們兩個的淚水淹了個透。”林洐道,“況且茗兒雖然在我身邊呆了這麽多年,但還是第一次遇到掛在心上的人,你要是突然冒出來,她還不驚喜的昏厥過去?”

“呃……”我有些無法應對,隻是聽旁人說起過偶爾的無理取鬧也是調情的一種方式,怎麽到自己這裏,就完全沒有作用呢。我隻好轉移話題,“你不是餓了?”

林洐苦笑,“午飯我到飯堂,你一副要問我的架勢,我怎麽走,隻好餓著肚子給你解答。”

“下次你要跟我講,”林洐一早就出去了,該是忙了一早上,我沒有幫上忙,還攔著他不讓他吃飯,越想越覺得自己有點虐待林洐的嫌疑,我隻好退後一步,隨後拉著呆了一下的林洐,往門外走去。

“你一會兒要多吃些,長胖些。”我口齒不清的說道,我還是不習慣跟林洐這般說話,就算是對方是自己最親近的人。

林洐一聲不吭的任我拉著,等走到有人的地方,我自覺放了他的手,林洐雖然看了自己被放開的手呆愣了一會兒,但隨後還是沒說什麽走在了前頭。我有了一絲期待落空的空虛感,轉而跟在他身後,一前一後走進飯堂,那裏,已經準備好了茶水的茗兒,正站在一旁等著我們。

這個場景,莫名又讓我眼眶發熱。

身邊有陪伴自己的人,麵前有等著自己的人,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