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李堅最近幾日的行蹤告訴林洐時,他沉思了許久,說了一句無礙便放下不理,我好不容易見他一麵,不想這麽就走,在那裏猶豫了許久。
林洐注意到我的反常,從書中抬頭,疑惑的看著我,表情似乎在問我為什麽還在這裏。
我扭捏了一會兒,問道,“易容張什麽時候回來?”
帶久了麵具,我尤其想念我之前的臉,它屬於我自己。
“對這張臉有什麽不滿意嗎?”林洐視線飄了過來。
“並沒有,就是現在都過去這麽久了,我就算是用我自己的臉也沒什麽大礙吧?不然,我可以呆在府內,不出院子,這樣可以嗎?”
我真誠地看著林洐,盡管對他還有些芥蒂,但是有時候,想得到什麽必須得犧牲點東西。
“不行,”林洐無視我的注視,低頭繼續看自己的書,“這太冒險!”
我咬牙,卻不能拿他怎麽樣,轉身離去。
這幾日我都出府過幾次,市集內口耳相傳的北朝使者來定安的消息也傳了好幾日,林洐這幾日也忙的不行,我根本沒機會去問他,所以這消息的真假有待考量。
直到處暑那日,府內突然忙活了起來,說是林洐前頭裏傳了消息回來,會有一個貴客住在府內,要收拾好一個別院給他,我看著一時間王府內忙活的人仰馬翻,自己也沒個能幫忙的地方,按老規矩,換上男裝出門聽戲去了。
上次在慈城,為了躲避林彥的搜查,我也這麽穿著男裝在戲院裏呆了許久,那時還覺得厭煩了這吚吚啞啞的唱腔,但是前不久,我出府時偶然進了這家戲院,對那兒一個唱旦角的有了極大的興趣,莫名的覺得眼熟親切,那之後我便常來這裏為那人捧場。
今日我進場時被那守門的人排了個好位子,第一排還是靠中間,說是原來預訂的人派人來說不看了,見我這麽常來,特意排給我的,我塞過去一小錠銀子,那人會意的笑了笑。
自己被當成這追求那旦角的苦情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就是不枉費人家的一番好意,與人為善罷了。
進了場,時候還早,台子上有幾個人在搭著景,場下散散落落的坐著幾個人,我到了那位子坐了下去,刹時覺得這視野果真不一樣,比我那旁邊靠後的位子強多了。不過那最好的位子,還是要更好些。我往那個方向看了看,卻是沒人,想是還沒來,我沒了窺探的心思,抓起桌子上的瓜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磕著,等著戲開場。
估摸著三四刻不到,台子也搭好了,後麵的人爺多了起來,突然,一聲囉響,我換了換姿勢,等著戲開場。
這演的是個要上戰場的人回家辭別的戲,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每每都被那戲中的妻子淚別丈夫的場景感動,我抹了抹眼角的濕意,往過往的盤子裏丟了點銀角子。
正感動著自己,眼睛的餘光卻看到了最中間的位子上坐了個眼熟的人,細細瞧了瞧,在腦中思索了許久才想起來在哪裏見過那人。
秋獵那天,他就坐在我的對麵,這人不是四皇子林阮又是誰?
林阮穿著普通的一件青衫,一副書生模樣,他的臉長的原本看起來就小於他的年紀,此時他看著台上那花旦掩麵哭泣眼中竟然也有了點點淚光,看起來更顯得和善,隻是他的表情並非隻是感動,他盯著那戲台,腦中想的卻越過了戲台看到了更遠的地方,之前那地方是何景象引得他落淚,我卻是不知了。
細細想想卻是不解,他怎麽會在這裏?宮中時常有宴,看戲還未看夠要專門來這裏看,還是這個比較尷尬的內容,若說這要打仗,不都是皇帝下的命令,這跟他也是有關的。莫非是有什麽深意?
雖有這疑惑,我是萬萬不會上前去問的,林阮旁邊那兩個看起來就很厲害的家夥保不齊是他的侍衛,我要是過去還不被一拳打趴下?再說,這事跟我,跟我那名義上的主子,也沒什麽關係,我還是不要管閑事的好。
我重新看回台上,此時正演到那丈夫戰場上死去,妻子收到他的遺物,我看入了迷,也就沉進戲裏,不再想其他。
“你若死去,我亦隨你而去,這世上,無你便無我。”那花旦觸柱而死,幕布落下,戲終。
出戲院的時候,我向那守門之人回了一禮,帶著腦中好像多了的感情,心滿意足的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