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鸞抱著人偶一路狂奔,可惜天不遂人願,半路上雨水砸了下來,她渾身濕透地走進司馬府的時候,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誰在背後罵我?李鸞揉揉鼻子,躡手躡腳準備回房洗澡換身幹爽的衣服的時候,被在大堂品茶的司馬修文逮個正著。
“你怎麽回事?”司馬修文把李鸞拉進大堂,不期然自己手上沾滿了水,可以想象渾身濕透的李鸞這一路過來,應該受了不少凍。
“你不是很早就出了兵部,我還在路上碰到那個陳成,他說你應該早就到了,怎麽還會被雨淋?”
李鸞不知道該不該跟司馬修文說自己遇到的阿毛的事,既然阿毛認識司馬修文的話,也許,司馬修文也見過他,隻是,李鸞不知道自己說出來希望得到什麽結果,承認嗎?就算司馬修文承認自己在南朝跟成王有關係,自己會因為這個改變主意,跟著阿毛回去嗎?李鸞真的不知道。
“阿嚏!”李鸞又打了一個噴嚏。
司馬修文把手放在李鸞的額頭,雖然沒有發熱,但還是不能小看這初春的雨水。
“去洗澡!”
李鸞被稀裏糊塗地推了出來,一邊打著噴嚏一邊走向自己的屋子。
洗了一個暖和的熱水澡,李鸞出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好了些,就是鼻子癢癢的,估摸著沒什麽大問題,李鸞趕到飯廳,看到司馬修文端坐在飯桌前,手裏拿著一本不知道是什麽的書,看的聚精會神。
“你來了多久了?”李鸞坐過去,看了看,都是自己平日裏喜歡吃的。
司馬修文放下書,遞給李鸞一碗薑湯,“不久。”
捏著鼻子喝下辛辣的薑湯,李鸞打了個寒顫,覺得從心裏暖到了身體,嘴裏發出滿足的歎息聲。
“以後如果再遇到這樣的事情,讓人喊馬車來接。”
正吃著飯,李鸞聽到司馬修文如是說。
由於再三,李鸞覺得這件事還是要告訴司馬修文,第一是自己確實想確認這件事的真假,自己之前聽到成王的名字時,確實覺得十分的熟悉,而且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如果確認了自己確實跟他熟識,自己也算是解決了心上懸著的一塊石頭,再來,今日自己見得那個人如果說的是真的,那麽自己在南朝的身份已經暴露,如果不想辦法解決,萬一那裏的人把手伸到北朝來,自己又是死路。
打定主意後,李鸞找著機會,終於在吃完飯後,尋個空,問道,“司馬,今晚有空聊聊嗎?”
司馬修文自是求之不得,點頭答應,兩人來到司馬修文的書房,等侍女奉了茶,李鸞緊張地咳了兩聲,引起司馬修文的注意後,才緩緩說道,“司馬,我今天碰上個人。”
“誰啊?”司馬修文飲了口茶,沒什麽特殊的表現。
“他說他叫阿毛。”李鸞一閉眼,把這句話說了出來,再看司馬修文時,他拿著茶杯的手不知道該放下還是繼續舉著,明顯被這個名字給激起了些不太好的回憶。
“他跟你怎麽說?”良久之後,司馬修文才忍住沒有馬上派人去搜查全城,盡量平靜地說道。
李鸞看著表現,知道司馬修文肯定是認識那個阿毛的,心裏沉了幾分,壓低著聲音說道,“也沒什麽,就是說我是成王的人,要我回去。”
司馬修文沒吭聲,也沒看李鸞。
“他說的是真的嗎?”李鸞忍不住問。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如果是假的,我自然會把這件事拋之腦後。”“那如果是真的呢?”
李鸞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良久後才吐出一句,“那我也不會跟他走。”
司馬修文倒有點不信的樣子,他心想你是沒有恢複那段時間的記憶,一旦恢複,誰也攔不住你回到那個人身邊,就算是自己,也沒有辦法做到。隻是,司馬修文想起之前族長交代自己的話,李鸞那段回憶是沒有辦法想起來的,失憶蠱在初次吞噬宿主的記憶後會在宿主體內休眠,但是一旦受到藥物激發,將記憶還給宿主,那便是沒得活了,它會帶著宿主被寄生這段時間的記憶一起消亡,不會留下一點痕跡。
想到這裏,司馬修文倒是對李鸞有了多一些的信心,“他說的半真半假,你是你?自己,不是任何一個人的,鸞兒,好好想一想你是為什麽跟我回來?又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為了我的族人,因為你說你會保護我。”
“那便行了,你不需要考慮其他的,隻需要在我的庇護之下,完成你的心願。”
李鸞搖搖頭,“可是萬一南朝的人繼續派人來?”
“不會再有下一次,”司馬修文眼神一冷,他不會讓林洐再次有機可乘,“以後我讓人跟著你,再有人來趕走便是。”
麵對李鸞猶豫不定的表情,司馬修文放緩了聲音說道,“他們隻不過見你體質特殊,想要把你帶回去而已,莫忘了,你的兩個族人都是被他們殺死,你回去,成王也保護不了你,就好像這次一樣。”
“真的是他讓我走的嗎?把我拜托給你?”李鸞對這個自己沒有印象的人有了些好感,她自知自己體質特殊,所以如果有人知道了,不會這麽輕易放走自己,那人卻為了自己的安全,讓司馬修文將自己帶離險境,如果自己真的遇到那樣的人,誠如阿毛所說,也許會對此人有所好感也不奇怪。
“我說了半真半假,那個阿毛知道的事情並不多,隻不過仗著你在林洐麵前受些重用,我跟林洐之間並不是他所知道那般,林洐也並不是單純之輩,隻是,其中種種,在實現之前,並不能為外人所知。”言罷,司馬修文看向外麵的黑夜,思緒又一次回到那夜。
那時,自己在林彥那裏見到了林鸞,隻是那時候看的還不真切,隻是那之後林彥便對自己不再坦誠相待,更是數次無視自己的求和,他才知道林鸞打的是離間的主意,這對她並無好處,大概是為了林洐才做的。自己多少有些泄氣,那段時間一直深居簡出,等到接到消息,南帝下了尋人令,還畫了林鸞的畫像,這才知道林鸞從林彥那裏逃了出來,而且還跟太子扯上了關係。不知太子從何處得知林鸞便是不死人,因此那段時日,司馬修文感覺到整個定安城都是一種肅殺的氛圍,但是他並不擔心,因為有一個人不會讓她被輕易找到,在那個人傳消息過來之前,自己卻是這麽想的。
“這是什麽意思?”司馬修文記得自己到了成王府第一句就是責問,林洐竟然寫信讓自己帶林鸞回北朝,如果不是認得傳話的人林洐身邊的人,他始終不敢相信,林洐會願意放開手。林洐沒有多加解釋,隻是說現在情況特殊,他現在恐怕沒有餘力護林鸞的周全,所以離開才是最好的辦法。等司馬修文問及以後怎麽辦時,林洐隻說了一句,待他坐上那位置,會以南北兩朝百年交好換林鸞歸來。
自己就這麽帶著昏迷的林鸞出了定安城,隨行的還有林洐臨走前推給自己的一個人,說著是護衛,實際上就是監視,司馬修文並無所謂,其實隻要林鸞變回李鸞,屆時不管是誰,都不能隨意控製它的想法,到那時,自己才是贏麵最大的那個,多一個人又何妨?
之後李鸞恢複記憶,忘掉南朝的一切人和事倒是司馬修文沒有料到的,他隻是賭了一把,賭李鸞會在自己和林洐之間會選擇自己,沒想到,林洐剛開始就被出局。
現在那個一直陪著林鸞的阿毛竟然冒險來了北朝,自己去南朝是使者,他來卻可以視作細作,就算這麽不明不白地死在南朝,也無人問津,這就是現實,南北朝之間交好隻是幻想,多年來的征戰,多少條性命都在對方身上,就算君主想要求和,民心又該何處?
“隻是水中之月罷了!”司馬修文最後說道,李鸞聽不懂這沒有前言的話,司馬修文也不解釋,他隻是想,等過一段時日,自然會見分曉。
李鸞不願氣氛弄僵,兩人接下來扯了些朝中趣事,一時興致上來,司馬修文提議喝一些酒,以前兩人就沒少對酒望月,此時雖然沒有月亮,但是氣氛正好,李鸞也沒有異議。喚了人,拿了兩壺酒,兩個人相視一笑,仰頭喝下濃烈的酒,將所有事情暫時拋下,此時他們是平凡的普通人。
喝到最後,兩人都有了些醉意,司馬修文還好些,他的酒量比李鸞好的不是一星半點,他還微醺的時候,李鸞已經趴到了桌子底下。
“還是老樣子,”司馬修文笑,走過去拉她起來的時候,卻發現前一刻還笑著的人,此時坐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這是哭什麽?”
李鸞像是聽不到一般,沒有什麽反應,隻是眼淚沒有停,大有變多的趨勢。
“不許你哭,”司馬修文賭氣般把李鸞的眼淚拭去,並且帶著命令的語氣,說道,“我不許你為了他哭。”
李鸞哭了一會兒,大概是哭累了,就著這個姿勢,靠著司馬修文睡過去,等司馬修文抱起她放到**的時候,聽到模模糊糊地兩個字,大概是一個人的名字。
司馬修文搖搖頭,歎道自己也是醉了,李鸞怎麽可能還對林洐有感情?她都忘了。
看著李鸞熟睡的臉,司馬修文靠過去,在自己前幾日咬了一口的地方,細細親吻了一番。
“如果那時候,我這麽蓋章,你是不是就不會想著他?”
無言看了一會兒,司馬修文歎了口氣,吹了蠟燭關上門離開了,雨還是淅淅瀝瀝地下著,就仿如此時司馬修文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