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修文顯然被這個問題問住了,讓他突然接受跟自己曾經朝夕相處四五年的人突然有一天是不死人已經很難了,這背後的原因他倒是從來沒想過。不死人是所有人想要談論但是不敢談論的事情,多多少少關心國家政局的人都免不了會聽到它的流言。所有的當權者也無不想要把它占為己有,畢竟,醫死人的名頭實在太**人。想到這,司馬修文有了一個猜測,莫非是文帝知道了李鸞的不死人身份,想要利用她做不死藥,所以她才離開?

“你肯定不知道,因為就連我,都不是清楚。”李鸞歎了口氣,目光變得空洞,似乎透過這裏看到了更遠的地方。

“我知道自己體質特殊是因為一場意外,如果不是那場意外,恐怕我會到老死才會發現,原來我跟大家不一樣。那是我出生的第十個年頭,還是冬天,很冷,我跟我小時候的玩伴正是調皮的時候,整天嘻嘻哈哈地,還常常偷偷溜出去玩,然後回來被父親母親教訓。隻是對於那時的我來說,外麵的世界太神奇,外麵的人也比我們生活的這塊封閉的地方的人幸福很多,所以我第一次有了逃離的念頭。於是,我就勸說李清還有李力跟我一起走,大力哥不願意,他舍不得他的母親,所以最後走出來的就是我和小青梅兩個人。我們出來的時候沒有帶錢,所以沒多久就呆不下去了,所以我們當時就四處給人做工換一日三餐,呆的時間最久的是一家打鐵的鋪子,在那兒我學會了怎麽打鐵,沒事呢就琢磨怎麽才能做出更厲害的武器,你也知道那時候戰爭比較頻繁,常常聽說邊境又被南朝的人侵犯,所以那時候我就幻想著有沒有一天能把那南朝人打回去,讓他們不敢再來欺負我們。”

“原來你是那時候學的怎麽製作兵器?”

“沒錯,那家打鐵鋪的師傅對我和李清很好,管一日三餐,隻要幫他們洗衣做飯就好。那時候年幼,人隻比灶台高,可是還是做下來了,如果不是那場變故,我想我會比現在更早見到你。我記得那天晚上,我和李清在睡覺,被外麵的聲音吵醒,李清比我膽子小多了,她不敢出來,我自己一個人出來看發生了什麽,那是我噩夢的開始。那家鋪子有一個很大的院子,那時候我出去,院子裏除了我就是人的屍體,而且還都是我認識的那些人,我怕極了,應該喊了出來,沒想到引來了沒有離開的凶手,被他一刀刺到胸口。血流得很多,但幸虧那個人很快就走了,我在還有點力氣的時候看到李清偷偷摸摸探出頭來看,我讓她跑,她哭著搖頭,還非要跟我一起走,我那時候已經知道自己過不了這一關了,所以讓她回去找人,我在這裏等她。李清家裏世代學醫,她卻是個不愛學的,所以被我唬住了,在她離開不久我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我再次有知覺是在亂葬崗,我現在想來應該是凶手特意來清理屍體,我很詫異,自己胸口的刀還在,我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我把它拔了出來,抱著沒有感覺的身體回到了打鐵鋪,果不其然那裏已經被燒了。同樣在那裏的還有我的父母以及痛哭的李清,當他們看到我的時候發瘋似得衝過來抱住我,然後把我帶回了這裏。”

“也許你不知道,我們部落其實跟不死人有著莫大的聯係,在我之前,也曾經出現過一個,那時候大家都不清楚這究竟是什麽,有人擔心他會危及所有族人的安全,也有人擔心他會殺掉別的族人維持自己的生命,因為在我們的認知裏,人的命應該都是隻有一條的。那時候起,我在部落裏的待遇完全變了,所有人都害怕我,擔心我會害死他們,隻有我的父母對我還是跟往常一樣,李清那時候被禁足,我後來才知道她一直在自責,以為是因為自己醫術不好所以沒來得及救我,才會害得我被發現。其實根本不是那樣,我之所以會是這樣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是我在不久前才知道。”

“莫非不死人之所以不死並不是他的血液特殊而是其他原因?”司馬修文有些匪夷所思,按照他目前掌握的情報,不死人的血確實異於常人,也確實會對受傷中毒的人有醫療的效果,難道這些年來,所有人的方向都錯了?

李鸞點點頭,繼續說道,“血液雖然是不死人的特征,但並不是不死人之所以不死的徹底原因,那隻是不死攜帶的另一個結果。據我所知,所有記載在冊的不死人都有同一個特征,那就是都跟用蠱的人有過接觸。”

“什麽?”司馬修文站了起來,“我也調查過,記載的不死人不過兩人,一個是偏僻的鳳溪國,一個是南朝境內,莫非這跟用蠱的人經常遷徙有關?”

“不錯,司馬,我知道你一向都感覺敏銳。”李鸞讚賞地看著司馬修文,“那這第三人,是我,如果我跟你說,我們部落在來北朝定居前,曾經有一段時間在南朝,更有鳳溪國居住的經曆,你會想到什麽?”

“是你們在製造不死人?”

“我當時得知這個結果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這一切都太巧合了,我不得不聯係起來。據我所知,我們部落雖然時常會用蠱術方便日常,但是這麽強大的蠱我從未見過。更況且,蠱術流傳到我們這一代已經快要失傳,剩下的隻有一些常用的幾種,我實在想不出有哪種蠱術可以能夠改變人死亡的結果。”

“莫非你就是知道了這些才離開北朝?”

“也算是吧,其實我第二次出去一個目的是受我老爹的委托,他希望北朝不再受南朝的欺壓,第二個目的是想要查出來自己究竟為什麽會是這樣。文帝當初得知我要查不死人的事情,十分的支持,從全國網羅線索,甚至還派去南朝打聽消息。我剛開始也以為他是在幫我,直到我發現他其實想要做的是在自己死前找到不死人真正不死的秘密我才知道自己錯信了人。”

“可是為什麽你會逃到南朝去?”司馬修文很是不解,如果當時李鸞提出離開,就算她曾經立過汗馬功勞,也知道這麽多不死人的秘密,文帝也不會死扣著人不放。

“因為我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我沒想到自己還能見到曾經給我一刀的那個凶手,我也沒想到是文帝派去的人殺了那些人,所以我才會那麽匆忙的離開北朝。那時候,我已經顧不得南朝是我們的敵人,也顧不得當時兩軍對峙,自己是多麽受到南朝人的憎恨,隻好擺脫掉源源不斷的追兵。”

“你是說文帝派去人殺了打鐵鋪的人?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隻是,我那天真的看到了那個人從禦書房走出來,我當時怕極了,當天就收拾細軟出了城,在我逃跑的途中我知道一直有人在暗中跟蹤我,所以我變了裝,逃到了南朝,希望那些人能夠有所收斂。到了南朝以後,我給你傳書是因為我發現自己這樣持續不了多久,隻是沒想到沒有等到你來,那些人就開始行動,將我重傷,我當時帶著武器,拚死逃了出來,再然後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司馬修文聯係到李鸞之後遇到林洐的這一番經曆,終於想明白了為什麽眼前這個人會被林洐發現,大概是那把兵器惹的禍。隻是,還有一點說不清楚,為什麽李鸞會失憶?族長說過是有人下蠱,可是根據李鸞的說法,她沒有遇到下蠱的人,隻是現在自己無法再詳細問,不然就會暴露李鸞曾經失憶的可能,向來在追根究底的她不會輕易放棄尋找自己丟失的這部分記憶,那時,如果真的讓她想起來跟林洐的種種,自己豈不是白費心機把她帶出來?

“司馬,你在想什麽?”李鸞注意到司馬修文的心不在焉,能讓他露出這麽嚴肅表情的一定不是小事,莫非跟文帝有關?“文帝是不是讓你找我,把我帶回去?”

“是,”司馬修文答道,這也是事實,“我原來還以為他擔心你背叛北朝,現在想來是我沒有往深處想。他說,生死不計。”

李鸞嘖了一聲,“他果然知道了,我之前也就是懷疑,現在看到那個凶手告訴了他我的身份。生死不計,他倒是挺會蠱惑你的。”

“鸞兒,我,”司馬修文不想李鸞這個態度,可是站在她的立場,文帝確實沒有為她考慮,不死人說到底也是會死的,她珍惜自己的命也是自然。

“你別擔心,我不會拖累你。”李鸞見不得司馬修文為難,她這個摯友一向考慮周全,她不能讓他為了自己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更不能讓他放棄自己為國為民的抱負,“你還是你的兵部尚書,我呢,你就說沒找到,我自己會好好躲起來的。”

司馬修文見李鸞分明是不願把自己拉下水,頓時覺得自己被她推開了似得,心裏極其的不舒服,他皺著眉,說了一句,“你就是這般想我的?”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李鸞知道司馬修文誤會了,但是現在她身上有麻煩,她不能把司馬修文扯下來,強忍著自己不去看他,李鸞覺得自己真是失敗,做知己做到這份上。

“如果我想說,我願跟你赴湯蹈火呢?”司馬修文強把李鸞的臉扭向自己這邊,盯著她閃避的眼睛,他聽到自己說,“我們一起入這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