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月過來給她卸妝,一縷縷發絲透過縫隙從梳子的齒痕中劃過,屋裏點了兩個燭台,燈光微弱,勉強能看得清視線,梳了頭發,正要歇息,門外就傳來一陣敲門聲,巧月給紅綢裹了件衣裳,便去開門了。
“巧月姐,小姐睡了沒?”屋外的丫頭名叫小紅,申氏屋子的。
巧月見這丫頭探頭探腦的朝屋裏看,有些不耐的說“何事?”
“啊?”小紅愣了一下“沒事,沒事,隻是來給小姐送夜宵的。”巧月從她放在門外的左手處看到了一個絨布裹著的提盒,又道“夫人讓你送過來的?”
小紅點頭說是,聽見裏邊有人問是誰,才慌忙把提盒交給巧月,臨走前又偷偷塞了幾個碎銀子給她便匆匆離開。
巧月瞧著這幾個碎銀子,還納悶是怎麽回事,將提盒放在桌上之後,才明白了緣由,她也不急著把銀子還給人家,倒是先同紅綢說了這事“小姐剛才夫人屋裏的小紅來了。”
紅綢裹著外衫,裏麵隻著裏衣,先下又是秋天,便有些發寒,咳嗽了一聲,道“母親有事?”
“不是,那丫頭想來小姐屋子,前幾日就玩笑著同我說過,我那會兒也沒當真就同她開玩笑說,現在做什麽都需要銀子的,本來是想嚇退了她,誰知道她還當真了。”說著就從口袋裏摸出剛才小紅放在自己手裏的一把碎銀子,拿出來點了點“還不少呢。”
“恩,那明日我就去和母親討了。”本來自己屋子就缺丫頭,遲早母親要撥個人過來,既然有人毛遂自薦,自己何不當回平原君呢。
“小姐,這丫頭實在不知天高地厚,既然是夫人屋裏的,哪有自己不願意呆得道理,這樣的人,巧月總覺得不是太好。”經過前兩次的血淋淋的教訓,她也學乖了不少,看人不能隻看麵相,就算平時和自己再好的人也不可避免會害你,當然這些隻是她從那些事上得到的啟發,並不是真的發生過。
紅綢也沒有反對,其實她也是覺得自己這兒就巧月一個人,別人幹一個人的活她卻要獨攬三人份,是不是太過累了,因此自動送上門了一個,收下也沒什麽關係,但既然她反對,那丫頭的是以後在說吧,將簾子拉起了個角,低頭窩進了被窩裏,真涼,腳底一碰到冰涼的褥子,牙齒也不自覺的打起架來,看巧月還在神遊,就叫了她“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其實她心裏是想兩個人應該會暖和點的,但被巧月聽在耳裏,眼眶一下就紅了,帶著欲欲而出的激動淚花,哽咽的說道“小姐,你對我實在太好了。”這眼睛紅得跟兔子一般,倒是十分惹人憐愛,弄得紅綢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連忙拍了拍身邊的空處,說“上來吧,我一個人也怪冷的。”
“小姐。”這一聲一聲小姐叫的,別提多讓人覺得可憐著呢“巧月心領了,奴婢就是奴婢哪有和主子同睡得道理。”
紅綢身子都挪過去了,把自己剛才捂熱的地方讓了出來,沒料想這丫頭說了這些,道“沒什麽的,不就是一道睡個覺麽,快上來吧,我這兒褥子軟,別磨蹭了。”
“可是…”既然紅綢都這麽說了,巧月覺得自己再猶豫下去好像有些不好,咬咬牙,跨上床微微的睡個邊角。
拉了拉被子,看巧月半個身子都在外麵,就同她講“進來些,你這樣,弄得我也冷。”
“啊?”巧月連忙挪進去一點“小姐,這樣好些了麽。”
紅綢撫額,無奈的說“你進來點,我又不會吃了你。”
“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行了行了。”紅綢笑道“和張陽、唐笑他們一起的時候也不見你這麽害羞。”
巧月擼了擼被子,轉過身問“啊?那我是什麽樣的。”
紅綢和她麵對麵,仔細看著她清秀的小臉,捏了一把,道“就是蘇紅見到你時的樣子。”
“啊!怎麽可能,蘇嬤嬤見到我那是要吃了人的樣呢,不是吧,小姐,我當時這麽母夜叉阿?”
“你自己還不知道?”
“可我覺著我都沒說什麽。”
“沒說什麽才可怕,你當時那麵容就能震懾一群人了。”
“哪有這麽誇張…”
“你的臉是怎麽了。”幾人分手後,唐笑就隨著唐子冉去了他府裏,進了屋,點了蠟燭,唐子冉才看出唐笑一直捂著的左臉上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長條印子。
唐笑大驚,連忙讓唐子冉拿塊銅鏡看看,找了半會兒,終於崩潰了“七哥,我就是你的前車之鑒呀。”
唐子冉給他摸了點藥膏上去,淨了手,回來時還見唐笑捂著臉哀傷著,道“這傷五天就能退了。”
唐笑大駭“五天,七哥,你開玩笑吧,那我這些天怎麽出去見人阿。”
“在家呆著。”丟了塊帕子給他“裹著吧。”
唐笑接過帕子放在一邊看也沒看的說道“七哥,你也不問問是誰把我傷成這樣的!”
唐子冉想也沒想的說“還有誰,從小就見你被人打過一次,況且以你這樣護臉的脾氣也就她不能讓你發作了。”
聽唐子冉一番說法,唐笑真想給他的拍幾下手鼓掌鼓掌,心中抑鬱的說“所以讓你給我做主阿。”說話都覺得酸,明天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我可做不了主。”
“沒事。”唐笑想了想“先記著,等你娶了她再給我好好管教管教。”
唐子冉沒理他,徑直走到書桌邊,拿了一卷文案,低頭認真看了起來。
唐笑無趣,對著銅鏡照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放下,正準備起來時,瞥見剛剛唐子冉丟給自己的那塊絲絹,上頭還寫著字,什麽酸酸的張弦代語兮,欲訴衷腸。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那字下還繡著張阮鳳圖,翻到背麵一看,上麵先是墨染染的塗開了,看到下麵就寫著幾個娟秀字體,紅綢有事,明日請到高雲寺一聚。(開頭第二三章有寫關於這塊手帕的由來)
暗暗腹誹,原來兩人都到這份上了,便口無遮攔道“七哥,什麽時候娶七嫂呀?”把娟子放在身後,試探著問。
唐子冉抬頭看了眼他,見他神色不同了,現在還帶著喜色,就說“有什麽好介紹的?”
因為左臉還帶著傷,所以他笑起來隻能扯著右臉,這麽一來本來是帶著笑的,但看在別人眼裏竟是十分猙獰的,但他此時管不了那麽多,扯著右臉笑道“別給我繞圈圈了,你都和紅綢妹妹私下幽會了,還給我裝。”
那頭也不理會,換了卷文案繼續埋頭苦讀,唐笑就按耐不住了,從身後甩出一塊絲帕,得意洋洋道“物證都有了,你也無從抵賴了吧。”
瞥見絲帕上的字跡,他才反應過來,方才自己竟然隨手就將一直放在袖子中的東西扔了出去,抬手將絲帕收回,打開抽屜放了進去,也不再說什麽了。
唐笑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家七哥這一連串的動作,又望了眼,唐子冉墨黑的眸子,深不見底還真看不出有絲毫情緒在裏麵,原先想逗樂的興致也沒了,甩甩肩膀,從書房出去,隨便找了個屋子睡去了。
過了一會兒,抽屜又被重新打開了,那人捧著絲帕,似乎呆呆的愣了半會兒,深深歎了口氣,又將抽屜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