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海誓山盟,

莫名地變成了記憶裏不可觸碰的一段笑話。

後來我才知道,

年輕時的誓言就像是水晶球裏的夢一樣,

禁不起任何磕碰。

01

“易甜、黎鴿,來來來,想吃什麽就點什麽,千萬別跟我客氣。”陸岩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一邊恭恭敬敬地遞過菜單,一邊害怕我們倆把場子給他鬧翻,搞得他沒麵子,不停地朝我們討好地擠眉弄眼。

此刻,在學校附近的某知名連鎖餐飲店裏,陸岩跟周瑤坐在靠裏的位置,站在他們倆旁邊的是,像兩尊雕像的林初見和徐婭心。而我和易甜,則坐在他們旁邊,帶著一身的火藥味。除了我們這一群人,還有被易甜以許久不見,一起蹭飯約來的黎秋陽也坐在我們旁邊,他打量著我們一桌人,嘴角溢著意味不明的笑。

陸岩借著幫我和林初見製造和好機會的名義,邀請大家一起吃飯。我們來之前他還特意強調,一定要帶著周瑤,原因是什麽,不言而喻。

不過這場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聚會,並沒有按照陸岩的想象來發展,因為多了兩個人——徐婭心和黎秋陽。

這兩個不速之客的到來,讓這頓飯尷尬至極。

“黎鴿,我們今天真應該謝謝陸岩,不然怎麽能享受到吃飯也有保鏢站崗的待遇?不過啊……”易甜瞟了一眼臉色鐵青的徐婭心,“這保鏢把我所有的食欲都惡心沒了。”

剛拿到手的菜單被扔到了桌上,易甜拉著我和黎秋陽站起來往門口走去,邊走邊對陸岩擺手:“今天這飯我吃不了,以後再聚。”

說著,周瑤也猶豫著站了起來。

這段時間,我們倆和周瑤形影不已。因為周瑤可憐的身世,我和易甜變著法兒地對她好,她對我們也是死心塌地地信任。也因為這樣,在我們約她參加陸岩組的飯局時,她哪怕有很多的顧慮也跟著我們來了。這會兒我們要離開,她自然也不會留下了。

一看周瑤站起來,陸岩急了,他跑到我和易甜麵前,擋住我們的去路,賠著笑說道:“兩位大小姐,今天所有東西隨便點,覺得這裏檔次低,咱們去高檔的地方,我陸岩絕不皺一下眉頭。”

見我們的態度沒有絲毫的鬆動,他又拉著我悄聲在我耳邊拜托:“黎鴿,我對周瑤有意思你是知道的,你就幫我這個忙,勸住易甜吧!算我求你了還不成嗎?”

我無奈苦笑,一直吊兒郎當的陸岩真動心了?換在平日裏,他哪能這麽低聲下氣拜托我。以往見他,總是擺出一副“爺有錢,你們愛咋地咋地”的拽樣。

像陸岩這種人,我是很欣賞的,喜歡和討厭都是那麽直接濃烈,從來不會拐彎抹角。

這世上總有那麽一個人,一旦遇上,就像是深陷流沙地,任憑黃沙掩埋自己,那顆心也依舊熱烈跳動,讓你覺得這一生為了她,哪怕死都願意。

周瑤於陸岩,或許就是這樣的人。

想到這裏,我拉住了堅持往外走的易甜。

我剛想說幾句勸解易甜的話,可還沒開口,就被徐婭心打斷了:“既然她們倆都沒有胃口,那麽就我們幾個人吃,我先點個菜吧!”

徐婭心往前走了兩步,準備拿菜單。

易甜一見徐婭心來勁兒了,不甘示弱地幾步衝回飯桌,搶在徐婭心之前把菜單拿了起來:“我瞬間又有胃口了,先來個宮保雞丁吧,再然後……”

“易甜,你非得要這麽暗地裏針對我嗎?”徐婭心很生氣。

“哎呀,你在說什麽話呢!我這哪裏是暗地裏針對你啊,我這是明擺著地針對你……”易甜說完繼續點菜,“哎呀,我還想要個水煮活魚、鹹蛋黃茄子……”

“得了吧,易甜,我早就說過了,你真該討厭還有針對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好姐妹——黎鴿。”

“喲喲喲,我是不是聽錯了?一個小三在叫囂自己多麽討厭正室?這年頭小三都這麽明目張膽了,我還以為是路見小三,人人喊打的年代呢!”比起兩個人拍桌子大吵大鬧,易甜更喜歡這種冷冷飛刀子的吵架模式。

可是她話裏的每一句“小三”,都讓站在一旁的黎秋陽臉色沉了幾分。我有些擔心地看著黎秋陽,生怕他對易甜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

我們的神情都落在了徐婭心一眾人的眼裏。徐婭心用若有所思的表情掃了我和黎秋陽一眼,然後用異常得意的嘴臉衝易甜說道:“誰是小三了?你是說黎鴿是你和黎秋陽的小三嗎?”

易甜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看還站在門邊的我和黎秋陽,然後若有所思地低下頭沒說話。

徐婭心以為自己的挑撥成功了,愈發得意地補充說:“我那天跟林初見可是親眼所見,他們兩人鬼鬼祟祟地站在超市**的展架前,卿卿我我的樣子不知道有多甜蜜了……”

徐婭心的話就像一顆炸彈投入了包廂,陸岩和周瑤都瞪大眼睛表情詫異地看向我。

我被氣得大腦一片空白,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解釋,隻求助似的看向林初見,希望他能幫我澄清幾句,讓易甜不至於被徐婭心的話誤導。

別的人我都不在乎,我隻在乎易甜是否相信徐婭心的話。

可林初見避開了我的眼睛,沒有替我說任何話,隻沉默地看著什麽都沒有的空盤子,就像那裏有另外一個宇宙似的。

他的態度就像一桶冰水從我頭頂倒下,淋得我透心的涼。

我看向易甜,她依然低著頭,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緒。

見我久久沒作聲,徐婭心開心極了,忍不住再次挑釁道:“看吧,說不出話了吧?如果你不是小三,幹嗎不解釋啊?哼,別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裝什麽白蓮花啊!”

徐婭心的話將我徹底激怒了,我正想頂回去,黎秋陽卻先我一步,猛地衝上前,重重地抓起徐婭心的手腕,一字一句地喝道:“我警告你,有什麽事衝著我來,不要往黎鴿身上潑髒水!”

“啊,痛!痛!你這麽緊張黎鴿,你倆之間沒有什麽的話,鬼才信!”徐婭心大概沒想到黎秋陽會動手,她驚恐地掙紮著,向身邊的林初見投去求救的眼神。

林初見的臉色鐵青,上前抓住黎秋陽的手,輕吼道:“放手!”

“你要我放,我偏不放!”

兩人冷漠地對峙著,互不相讓。

徐婭心也被兩人的氣場給鎮住了,都忘記了喊痛,隻怔怔地盯著林初見的臉。整個包廂安靜得隻剩下了呼吸的聲音。

我沒想到黎秋陽會出手維護我,更沒想到林初見非但沒有阻止徐婭心往我身上潑髒水,甚至還為了徐婭心跟維護我的黎秋陽對峙。

一邊是感動,一邊是心痛,還有一邊是無法麵對易甜的糾結,我也隻能無力地看著眼前失控的一切,做不出任何反應。

終於,易甜抬起了頭,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笑了。

那抹明亮的笑容,讓我慌亂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

跟林初見在一起這麽久,我這麽愛他,卻仍然沒能底氣十足地說,不管我幹什麽,林初見都能相信我,並且毫無原則地站在我這邊。

但對於易甜,我能。

易甜走上前,拉開了黎秋陽的手,然後盯著林初見,認真地問:“林初見,你就是為了徐婭心信口雌黃的這件事跟黎鴿冷戰嗎?”

“喂,誰信口雌黃了?這事兒林初見也是親眼見到的!”徐婭心的手一重獲自由,就又開始咋呼起來。

“你閉嘴!我問林初見!”易甜警告地瞪了徐婭心一眼,沉著臉又看回林初見。

徐婭心懾於易甜身邊黎秋陽的氣場,不情願地閉了嘴。

林初見麵對易甜的逼問,依然沉默著。

他的沉默在我的心裏又留下一個傷口,風吹過,撕扯得厲害。這終將會成為一段無法彌補的傷,除非有一天我們徹底斷了,不然這個傷口會一直在那兒,擴散、潰爛,直至我的心徹底死掉。

“林初見,你可真夠傻的!”易甜冷冷丟了一句之後,就又把視線放到徐婭心身上,“你挑撥完了嗎?挑撥完了我告訴你吧,這個事情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你說的是假的,一種你說的是真的。假的我就當你放了個臭屁,如果是真的,那我也要告訴你,黎鴿就是那種,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喜歡上我的男人,我也會主動讓給她,不掉一滴眼淚的人。因為我們是好姐妹,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不抵她在我心裏的位置。”說完,她一秒鍾都不停留地拉起我的手,“黎鴿,咱們走,這頓飯怎麽吃都會讓人反胃的,畢竟有這麽個禍害在這兒興風作浪。”

被易甜拉到外麵,熾熱的光照在我的身上,我看著她拉著我堅定的手腕,還有剛剛那番話,心裏有股熱氣往外冒。

就連我看著跟著我們走出來的黎秋陽,內心的芥蒂都少了幾分。

“喂,你等等啊!”我拉住了她。

易甜轉過身,眼睛有點紅紅的。

“怎麽啦?”我問。

易甜抹了抹眼睛:“沒什麽,就是看不得別人說你,然後挑撥我倆。”

“其實我和黎秋陽之間真的不是……”

我還沒有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去告訴易甜,我和黎秋陽是同父異母的姐弟這件事情。

她那麽珍惜我倆之間的友情,又那麽愛黎秋陽,我不確定她知道之後會有什麽樣的艱難抉擇,於是,話說到一半,我又停了下來。

我的猶豫和對易甜的心疼,似乎感染了身邊的黎秋陽,他上前抱住了易甜,用著我從沒在他眼中看到過的溫柔對易甜說道:“你放心,你把我讓給任何人,我都不會同意。”

黎秋陽雖然沒有做出解釋,但他簡單的話語抵過了萬千句無用的解釋。

看著在黎秋陽懷裏幸福微笑的易甜,我在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痛苦的決定讓我一個人去做就好了,我希望她能快快樂樂……

和黎秋陽分開後,我想要再次對易甜說明,我和黎秋陽之間是不可能發生感情的。

誰知易甜阻止了我,她輕輕地抱了我一下,說:“黎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任何情況下我都會相信你,所以徐婭心的話不會讓我難過的。反倒是你,今天見到林初見帶著徐婭心,肯定很難過吧?你要記住,無論你和林初見變成什麽樣子,都有一個我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命運翻手雲,覆手雨,誰也不知道下一秒你會遇到一個怎樣的永恒。

我卻知道,我和易甜的友情是顛覆不了的永遠。

“那個……你們還好嗎?”周瑤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從酒店趕了出來,站在我們身後問道。

周瑤的樣子一如既往怯生生的,不停地解釋剛剛她想跟著我們一起出來的,可是被陸岩糾纏,所以隔了這麽久才擺脫陸岩跑出來趕上我們。

周瑤說到最後,忍不住感慨:“黎鴿,易甜對你真好!”

不知道為什麽,從她的話裏,我聽出了一絲失落。為了不讓周瑤多想,我安慰道:“我們仨的感情一樣好,要是你遇到和我一樣的事兒,易甜也是會一樣地對你的。”

“會嗎?”周瑤輕笑了一下,“可是……”

“可是剛剛易甜說你才是她最好的朋友,而我,大概隻是被你們可憐的人吧!”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周瑤那句“可是”後麵沒有說出口的這半句話。

隻是當時的我沒有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話裏的不忿和失望,而是拉過易甜,大大咧咧地回答道:“當然會啊!我們可是關係最穩定的鐵三角。”

02

時間這個東西,對於即將麵臨實習的大四生而言,已經無法用飛快來形容了,學校除了零碎的上課安排之外,總會給你整出點什麽動員大會,什麽畢業之前的考證之類的事情,讓你既要忙著去實習單位的準備,又要應付學校的不時突襲。

以前總覺得,每次上課都像是打仗一樣,需要戰勝可怕的睡魔,需要遊擊戰一樣應付老師的點名,那時總希望能快點離開校園,在自由的天空展翅高飛。時間一天天地過去,當真正站在畢業的臨界線上時,回頭才發現無限不舍。

一切仿佛是眨眼而過,再也不來。

上次的事件過去之後,我跟徐婭心的關係一點都沒變,那就是彼此都看不順眼,不過好在她忙我也忙,一個星期碰上麵的次數還沒我去圖書館的自習時間多,所以成功避免了多次火力交衝。反倒是我和易甜跟周瑤的關係越來越近,不管是吃飯還是學習,我們仨都“廝混”在一起。

陸岩自從上次那糟糕的飯局和周瑤進一步接觸之後,沒事兒就約周瑤出去玩,順帶著我和易甜也享受了不少吃喝玩樂的福利。因此當周瑤為大四實習單位發愁時,易甜那家夥為了追求愛情,想要有更多的時間追烏鴉樂隊的演出,便把實習的機會做了個順水人情送給了陸岩,陸岩則是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係,把周瑤給填補上去了。

橙子傳媒公司的實習機會啊,那可是不少人夢寐以求的,為此,陸岩請我和易甜吃了一周的飯,我們兩個胖了好幾斤,拖著周瑤在學校操場跑了好一陣子才瘦回來。

“黎鴿,你覺得我明天穿這件裙子去橙子傳媒報到,會不會讓人覺得太土了?”

去橙子傳媒的前一夜,周瑤糾結地站在衣櫃前,翻了很久,一件件衣服被拿出來,又搖搖頭放了回去。大半個小過去,她才拎著一條連衣裙在身前比畫著。

“土倒是不會,但這條太學生氣了,上班的話還是要稍微成熟點。”我認真地給著建議。

“學生氣啊……”她有些猶豫地把裙子放了回去,牙齒咬著下唇,有些委屈,“可是我……我沒有……”

看到她的委屈猶豫,我瞬間明白了,沒等她話說完,就跳下床拉開了自己的櫃子:“我之前為了去橙子傳媒實習,特意買了幾套成熟點的衣服,要不你挑一套吧!衣服穿時方恨少,我之前因為衣服太小孩兒氣,被我媽吐槽了好久呢!”

我這人一向對自己的東西沒啥保護欲,我媽老說我小時候,給其他小夥伴分玩具分糖果的時候,就跟個大慈善家似的。

到長大了,除了我喜歡的男人,物質方麵的東西,我覺得都是可以跟好朋友一起分享的。

“真的可以嗎?”周瑤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暗下去。

“當然,我們是好姐妹,當然要一起分享啦!等咱們拿到實習工資,一起去shopping,多買幾套。”我衝在上鋪跟黎秋陽聊微信的易甜招了招手。

她秒懂我的意思,從上鋪蹭地下來,像強盜一樣橫掃了我好幾條裙子,然後給了我一個愛之吻,大喊一句:“黎鴿,你就是我親姐妹啊!”

當然,她也不忘拍拍周瑤的肩膀說:“好姐妹就是要這麽分享的,周瑤,別客氣。”

見易甜毫不客氣地搜刮了我的衣櫃,周瑤終於沒那麽拘謹了,也開始在我的衣櫃裏翻找起來。

“那……我穿這條好嗎?”她找出一件黑白撞色的假兩件連衣裙,小心翼翼地翻了一下還沒拆的吊牌,臉色有點蒼白。

她有些不舍地把衣服放下,有些依依不舍又努力克製地說著:“這衣服太貴了,我……”

“沒關係啦,你先去試試,看自己是不是合適。再貴的衣服也是要有人穿才能體現價值呀!”我慫恿著周瑤去試衣服。

周瑤長得清秀漂亮,身材雖然嬌小,但卻玲瓏有致,還有著一頭大多數男孩都喜歡的黑長直發,性格也溫柔……但就有一點不好,做什麽事情都太過小心翼翼。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過往的經曆總會給人身上烙上一些印記。這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去打磨,一點點磨平,一點點化成粉末被吹散在時光裏。

在貧困的環境裏長大的周瑤,在生活上肯定沒有我和易甜這麽大手大腳,也是因為這樣,我跟易甜更加心疼她,什麽東西都願意分她一份,當然也盡量做到自然,不傷到她的自尊。

周瑤剛換好衣服,徐婭心就推門而入,她瞥了一眼周瑤,又看看我,冷嘲說:“黎鴿,你又在秀你的同情心,施舍窮人了?”

徐婭心的話,讓周瑤的臉瞬間失了血色,她緊咬著嘴唇,用力地拉著衣服的下擺,似乎穿在她身上的不再是衣服,而是滾燙的盔甲,使她急著想要脫掉。

“徐婭心,我不想跟你吵架,一邊兒去。”我白了她一眼,不想過多搭理她。

可徐婭心卻不依不饒,她故意不搭我的話,而是轉向周瑤,冷嘲道:“嘿,周瑤,你不要以為換上一套名牌衣服就能夠進入有錢人的世界,變成像黎鴿她們那樣的人了,要知道,雞永遠不可能變成鳳凰的,哈哈!”

“徐婭心,你不要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還沒等我發飆,易甜先在**罵了起來。

徐婭心似乎有事,也沒在跟我們多做糾纏,迅速到自己床邊拿了充電器就離開了,留下一肚子氣的我和易甜,還有泫然欲泣的周瑤。

這一晚,我和易甜用了好久的時間才把內心敏感脆弱的周瑤安慰好,以至於第二天去橙子傳媒報到,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

“您好,我們是今天來報到的實習生黎鴿和周瑤。”

“你們倆去創意部,找林初昱經理。”濃妝豔抹的前台在鍵盤上戳了幾下之後,對著我跟周瑤丟了這麽一句。

林初昱?這名字……該不會和林初見有什麽關係吧?

懷著這樣的疑問,我們兩個找到了創意一部。

俗話說什麽來著?

冤家路窄。

辦公室外,我們與剛好出門的徐婭心擦肩而過,當然,在這種場合,我還沒有蠢到主動去跟徐婭心宣戰。

敲了敲門,獲得允許後,我們推開門,一個男人坐在辦公桌前,正在敲擊電腦鍵盤。

“林經理好,我們是今天來報到的實習生,我叫黎鴿。”

“我叫周瑤。”

我倆自我介紹完畢好一會兒,眼前名叫林初昱的男人才抬起頭。

我有一瞬間的怔忪。

眼前的人和林初見是那麽的像,隻是一個是青春校園陽光版,一個是職場進階精英版。

“上班第一天就遲到?”還沒等我把林初昱和林初見的差別一一挑出來,林初昱的冷哼就讓我清醒了過來。

來之前就聽說創意部的經理是魔鬼上司,照此情況,看來我們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啊!

我媽從小就教育我,做錯事的時候,態度很關鍵,態度決定了懲罰的輕重。於是我趕緊認錯道:“對不起經理,是我們不對,沒有良好的時間觀念,您盡管依照公司的規定處罰我們吧!”

眼下我也隻能祈求,我如此乖巧虔誠的態度,希望能讓魔鬼上司趕緊放過我。

可誰知周瑤那個傻丫頭見林初昱不作聲,緊張得開始忙不迭地解釋:“林經理,我們第一天上班,不知道原來會這麽堵,下次我們保證一定不會了,而……”

我拉拉周瑤的衣角,想要讓她停下來,可是她似乎一點也沒接收到,還在繼續說著遲到的原因。

結果周瑤話都沒說完就被林初昱打斷了:“打住!我從不聽借口。”

林初昱一句話嗆回了周瑤,我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周瑤,她眼裏蒙著霧,像是隨時都能哭出來。

“你是要在我的辦公室裏哭嗎?嗬,告訴你,這一套對我沒用,你今天要是敢落下一滴眼淚,就給我滾。”林初昱的語氣明明很平靜,說出的話卻帶著無比的威嚴……還有直透人心的威脅。

我把周瑤拉到身後,語氣誠懇:“林經理,今天的事情確實是我們錯了,我們願意承受一切處罰,希望您不要第一天就趕我們走。”

見我站出來,林初昱的眼神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你叫黎鴿?”

“嗯。”我想他要是跟林初見真有那麽點血緣關係,估計也從他那兒聽過我,這樣也能放我一馬。

“看你檔案,專業成績不錯。好,鑒於你主動領罰的誠意,就去資料室把積壓的檔案袋全部按照年份整理一遍。”說完,他看著周瑤,“你可以去自己的位子上上班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像我想的那樣——他跟林初見有血緣關係,所以放我一馬,總之,他不再為難我們了。

離開時,周瑤小聲對我說了一句:“黎鴿,謝謝你。”

我衝她笑笑,表示無所謂。

然而,這無所謂的笑容在看到資料室那一架一架數不清的檔案袋後,徹底消散。

我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林初昱跟林初見一點關係也沒有。

林初見就是一個溫柔可愛的小綿羊。

而林初昱就是一個陰狠毒辣的大灰狼。

03

林初見不在我身邊的日子,有很多個清晨,我都害怕醒來,害怕麵對新的一天。因為我不知道,今天的我是不是又要在痛苦的思念中度過,今天的我又是否會看到林初見的轉身。

我原來一直以為我是一個很矯情的人,每天都大聲笑著,每天都悲傷思念著。

工作之後我才發現,其實矯情這種事情總結起來就一句話——太閑了。如果有事情讓你忙碌,忙碌到水都來不及喝,你就會發現,你完全沒有時間去故作矯情。

每天踩著高跟鞋在辦公室裏忙碌,回到宿舍泡一泡酸疼的腳,總覺得格外滿足。

父母離婚的事情還沒鬧開的時候,我媽總操心說,我這麽一個脾氣,如果不給我自己開個公司,估計沒幾個上司能受得了我。

可眼下,我特想特驕傲地走到她的麵前,告訴她,我不但在一家好公司工作,上司還挺認可我,我的職業前程,形勢大好。

當然,我媽每天都在忙著和她的靈魂伴侶你儂我儂,幾乎沒什麽時間跟我聊天。看到她這個樣子,我第一次這麽覺得,也許離婚才是對他們最好的選擇。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地過,我跟易甜說,我覺得自己特別適合當個小白領,每天在格子間加班加點,迎著朝陽出門,踩著星光下班。

易甜笑我說,我是被公司樓下的星巴克早餐給迷了心智。

但其實我們都知道,這是真心的。

以前在學校,我總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說起專業成績,沒幾個人能超越我。可一丟到社會才知道,一山還有一山高,但凡工作了一兩年的創意編導,隨隨便便就能把我給秒殺。我知道隻有不停努力,不停學習,才會進步。在這一方麵,林初昱是個好上司,雖然他總是尖銳地指出我們工作上的錯誤,有時候還會把我們罵個狗血淋頭,但結果總是好的。

即便是陀螺,也有歇下來的時候。這個時間往往最難熬,因為我會抑製不住地想起林初見。

我喜歡的林初見有著好看的眉眼,低頭為我係鞋帶的時候無比溫柔。

我喜歡的林初見總喜歡穿白色的衣服,任由我用顏料弄髒他的衣服也毫不生氣。

我喜歡的林初見總愛皺著眉頭,因為我不喜歡吃蔬菜而皺眉;因為我總不小心磕碰到自己而皺眉;因為我總喜歡把不開心憋在心裏而皺眉。

我喜歡的……

我越來越多地回憶起我和林初見在一起的這些年,眼淚輕易就潰了堤。三年的時光裏,我總以為林初見會站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隻要一伸手就可以抓到。

可最終,我們還是走散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正式跟徐婭心在一起了,畢竟我們還沒有正式說過分手呢!

04

周一,部門例會。

林初昱在總結完一周工作之後,沉默了一會兒,所有人都以為“大魔王”又要罵人的時候,他冷飄飄地喊了我的名字。

“黎鴿。”

就像是唐僧嘴裏的緊箍咒,林初昱口中的我的名字,讓我頭皮一陣發麻,僵硬著站起來,準備迎接狂風暴雨。

“宏遠珠寶專題節目的策劃案是你做的?”他總是這樣,冰冷地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脖子都硬了,點點頭。

“做得不錯。”

我分明聽到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們震驚地看看林初昱再看看我,嘴角恭喜的笑容比哭都難看。

大家可能都跟我一樣認為,“大魔王”的誇獎背後一定有很多電閃雷鳴。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沒有再對這件事情有任何補充,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安心地接受了這難得的誇獎。

額頭一片冷汗。

“周瑤。”大魔王又喊道。

有了我的前車之鑒,周瑤站起來時雖然有些緊張,卻也不像我那樣如臨大敵一般。

我側目看她,她的臉紅撲撲的,似乎在期待著些什麽。

“起亞建設的案子是你做的?”林初昱問,語氣依舊是冰冷的。

“是。”她回答。

“你到底是怎麽進橙子傳媒的?這樣的策劃案你讓我怎麽拿給客戶看?讓人帶了你這麽久,你就做出這種東西給我?我隨便從路邊找個人教上一段時間,他都不會這麽蠢!”一個文件夾扔了出來,A4文件紙洋洋灑灑地落在辦公桌上,落在了每個人的麵前,“我給你一天時間,改好了給我。”

“是。”周瑤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哭腔。

“我再強調一遍,我的部門裏不需要眼淚,想哭給我滾出去哭。散會。”林初昱拿著文件,冷漠地離開了會議室,大家也紛紛離開,除了我,沒有人上前安慰周瑤一句。

我走到周瑤身邊,抽了一張紙巾遞到她的手中,語調盡量輕鬆地安慰說:“不要放在心上,在這個部門裏有誰沒給大魔王罵過?萬箭穿心,習慣就好。”

“可他……”周瑤吞回了剩下的話,她倔強地搖搖頭說,“沒事兒,我會繼續努力的,你不用擔心我。”

我拍拍她的肩膀,轉身離開,我沒有聽到她沒有說出口的下半句話。

可他……

誇獎了你啊!

工作這種事情,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的,我被誇獎了,周瑤那邊可就難過了。

這不,陸岩的微信一條條發了過來,看得我頭都大了。

“黎鴿啊,你看你表現那麽好,我家周瑤最近因為工作的事情可不開心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安慰她呀!”

“黎鴿啊,你想要啥哥哥都給你買,隻要你肯幫一下我們家周瑤,你也知道她自尊心強,我直接找關係她是肯定不會同意的。”

“黎鴿啊,看在咱們兩個這麽多年好朋友的份上,兄弟的未來可就交給你了。”

“黎鴿……”

陸岩的消息一條接一條,每次看到“黎鴿啊”這三個字,我的腦子就有些炸,恨不得把陸岩揪出來暴打一頓。這個重色輕友的家夥,光知道讓我照顧周瑤,怎麽就一點不知道心疼我一下呢,我可是失戀中的人呢!

“不用你說我也會幫忙的,周瑤是我的好朋友啊!”心裏再不爽,還是回了他這麽一句。

就在我想著要怎麽幫周瑤的時候,林初昱突然從辦公室出來對我說:“黎鴿,你策劃的節目反響不錯,你整理下手頭的資料,明天給領導做一個介紹。做好了,上麵可能會分一個大項目給我們部門。不過,介紹之前先到我這邊預演一遍。”

林初昱的大部分事情都是讓秘書來通知,極少自己出門的,這次,看來真的很重要。

想起陸岩剛才的微信,我想了一下跟林初昱建議說:“林總,我一會兒要去跟宏遠珠寶的人開會,可能抽不開身。其實這次的節目從策劃到後期都有周瑤一路跟著,我想她可以勝任。”

林初昱盯著我,想了一會兒說:“那就周瑤準備好,明天一早到我這邊做介紹預演。”

說完,林初昱走回了辦公室。

周瑤在林初昱走後,才敢悄悄地挪到我身邊,感激地看著我道謝:“黎鴿,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會努力的。”

“加油哦,我先去開會了。”我原本想告訴周瑤,機會不是別人給的,而是靠自己爭取的,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她的性格那麽敏感,萬一又想多了覺得我是在向她炫耀就不好了。

經過這段時間和周瑤的相處,我發現周瑤特別敏感多疑,經常別人無心的一句話,就會讓她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或者排擠。這大概跟她一直以來困苦又沒有安全感的生活有關,雖然我偶爾覺得心累,但是一想到她曾經所受的苦,也就理解了她。隻希望我和易甜對她的關心,和陸岩對她毫無保留的真誠的愛能夠讓她從那些複雜磨人的情緒中解脫出來,獲得簡單的快樂。

讓我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周瑤是哭著從林初昱辦公室走出來的。

林初昱的辦公室門是開著的,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的那番話。

他說:“周瑤,我要的是一個大氣,鎮得住場麵,能說服領導給我們大項目的介紹,而不是一個金玉其外,溜須拍馬,沒有任何技術成分的流水賬說明。你和黎鴿是同一個學校出來的,差別怎麽這麽大?你知道你差在哪兒嗎?你太小家子氣了,視野格局太窄,看到的永遠隻是井底的那點東西,看不到外麵的大世界。我還是那句話,我需要的不是一個隻會流淚的員工,如果你還學不會做實事,請離開我的團隊。”

這已經是林初昱第三次說讓周瑤離開了,這對她來說,十分屈辱。

雖然林初昱說的並沒有錯,但我還是有些心疼周瑤。

她走出辦公室,看熱鬧的同事們早已收起耳朵,像是都沒聽到一樣繼續工作著。

我走到周瑤麵前,想要安慰又不知道怎麽張口。

“黎鴿,是不是因為我是農村人,所以注定就跟不上你們城裏人的腳步?”周瑤抬頭看著我,眼神複雜。

“不是,林經理隻是……”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周瑤,也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句話。

還好林初昱救了我,他在辦公室門口吼了一句:“黎鴿,趕一份介紹給我,明天你跟我過去。”

“好,馬上。”我沒有太多時間安慰周瑤,林初昱的一聲令下,我隻有回到座位上開始趕明天的介紹資料。

忙碌的工作使我沒有注意到周瑤臉上的表情變化,也沒有看到我轉身時,她眼裏的怨恨。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自然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一個人討厭另一個人,可以是長年累月的心理不平衡的累積;也可以是一個小細節的忽略;更可以是隨隨便便的一句話,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哪裏戳中了別人的痛處,更不會明白在什麽時候被人恨上。

隻能說,一切事情都有自己的根源,我們不是對方,我們不懂而已。

05

第二天我和林初昱配合所做的介紹得到了公司領導的一致好評,領導們將公司本年度最重要的項目交給了我們去做全流程的跟進。

項目在林初昱的幫助下進行得很順利,在林初昱手下的我們,每天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在公司死磕,從創意到後期,再到舞台調度,每一個環節我們都不敢掉以輕心,尤其我隻是一個實習生,能夠進公司沒多久就跟進這麽核心的項目,是非常好的學習機會,就愈加投入其中了。

易甜給我打了無數個電話約著一起逛街,都被我果斷而無情地拒絕了。在她又一次給我打電話痛訴我有了工作就忘了她之後,我給黎秋陽打去了電話,半威脅半懇求地讓他多陪陪易甜,畢竟我不希望她想要我陪伴的時候,我總是放她鴿子。

我給黎秋陽打電話的時候,周瑤也在我的旁邊,她看似玩笑卻認真地說:“黎鴿,看來你和易甜的感情真的很好,否則她的男朋友怎麽那麽聽你的話呢?”

周瑤的話讓我心裏覺得別扭極了,臉色沉了幾分,用著盡量克製的語氣警告道:“不要亂開這種玩笑,我隻是提醒一下黎秋陽他的女朋友很無聊而已,至於他是否上心,就看他多愛易甜了,跟是否聽我的話沒有關係。”

我突然降下來的語調,讓周瑤有些意外,她尷尬地一笑,馬上又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委屈樣子,解釋說:“黎鴿,我剛剛的話隻是開個玩笑,沒有別的意思啦!”

這大概是和周瑤認識以來,我們第一次發生不快。我不自覺地看向埋頭工作的她,心裏隱隱覺得有什麽東西正發生著改變。

因為我做的宏遠珠寶的案子得到了林初昱的誇獎,再加上公司大項目的順利,一直帶我和周瑤的琳達姐也讓我參與到了部門一檔新欄目的創意策劃和執行中。

雖然之前與周瑤之間發生了小小的不快,但一有好的工作機會,我還是希望她能夠和我一起參與的。於是我向琳達姐央求了好幾次,她終於答應讓周瑤也參加新欄目的創意提案,至於後期的執行是否讓她參與,要看上一級的決定。

大概是因為周瑤之前是學播音主持的,對於節目策劃這一塊的學習有些不足,因此她寫了好幾套提案還沒遞上去,就被我否了。

我直接地指出她提案中的不足,希望她能夠進步。每一次她都虛心地拿回去了,每一次我都沒看到她轉過身時恨不得把手中的提案捏碎的樣子。我一直以為我是在幫她,卻沒想到那一次次的否定早已在周瑤心裏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她那顆被隱藏許久的自尊心正一點點在不忿和嫉妒的澆灌下快速地生長。

當我們都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時候,那顆包含嫉妒的自尊心已經長出了長長的藤蔓,將她,將我,將我們緊緊地束縛。

可在那之前,我還天真的用著自以為好的方式,想要和她一起成長為更好的我們。

當周瑤的提案再一次被否之後,我決定和她一起完成這個提案,這樣我們一方麵彼此都能揚長補短,做出更完善的創意提案,另一方麵也可以同進同退,不至於再因為工作的事情,影響我和她之間的感情。

創意會上,我和周瑤的點子得到了大家的認同,我們提出可以用大學生辯論的方式,引出時下最熱最潮流的話題和最熱點的新聞。

本以為這個點子會被否定,可沒想到,在其他同事你一言我一語的想法添加之後,竟然幫我們把這麽一個隻是宏觀創意的東西,變成了一個可以進行實際操作的節目。

“黎鴿,黎鴿,你過來。”一大早我剛跟周瑤頂著厚重的黑眼圈到了公司,琳達姐就站在前台處拉著我往外走,絲毫不在意周瑤滿臉的疑問。

“出什麽事情了嗎?”看到琳達姐著急的樣子,我的第一反應是林初昱又發飆了。

“你緊張什麽?沒什麽大事兒,帶你去現場。”琳達姐拉著我走到了電梯口。

周瑤很尷尬,可還是跟著我們走了出來。

我緩了緩情緒,冷靜了一下,問琳達姐:“什麽現場?”

琳達姐衝我神秘一笑:“怎麽,你不想看看自己腦子裏的創意變成真實的節目是什麽樣子的?”

我想了好一陣子,這才想起前不久和周瑤一起做的那個大學生辯論的節目創意提案。

“您是說那個辯論的節目?”我有點不敢相信,他們竟然有這麽強的執行力,前不久才搞定策劃,今天就能開始錄製了?

“是啊,今天搭背景,然後讓樂隊現場唱主題曲,做片頭,你過去幫忙看看,哪裏有不足,哪裏需要完善。以後這個節目你就跟著我一起跟進,我已經從林初昱那裏,把你給要過來了。”

本來我一大早就被拖著跑有點不情願,可一想到能參與自己想出來的節目,就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幹勁。

“那周瑤呢?這個點子她也有份的。”我看了一眼站在我身邊滿臉期待的周瑤,向琳達姐詢問道。

“周瑤啊?先去辦公室吧,上次起亞建設的策劃案,林經理說還不行,你回去先改改吧!我放你桌上了。”琳達姐拉著我忙不迭地走進了電梯,根本不給周瑤繼續說話的機會。

電梯門緩緩關上,我關心地看向門外的周瑤,她一臉受傷地死死盯著我。我心裏一陣發涼,剛想要對她說幾句安慰的話,或者是再幫她爭取一下,誰知電梯門忽然就關緊了。

電梯門關上後,琳達姐一臉嚴肅地看著我說:“黎鴿,我知道你和周瑤是朋友,但是朋友之間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幫忙的。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她那個起亞建設的策劃案你有幫忙,我和林經理都不是傻子。”

“對不起琳達姐,我和周瑤是好朋友,我實在不忍心她再被林經理罵。”我低著頭認錯。

“到底是個小丫頭……黎鴿啊,人心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的,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幫助,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感激你的幫助的,你懂嗎?”琳達姐語重心長地說,“話我就說到這兒了,剩下的你自己慢慢體會吧!”

琳達姐的意思是,周瑤是那個不值得被幫助的人嗎?

我想要解釋周瑤雖然心思敏感,但是一個單純怯懦需要保護的人,可當看到琳達姐那看透世事的眼神後,我放棄了。

06

到了錄製現場,來往的工作人員跟琳達姐親熱得就跟親兄弟姐妹似的。

“黎鴿,姐告訴你一條妙招,要想自己的工作能夠得到百分之百的完美執行,那麽一定要跟舞美啊、燈光啊、道具啊這些工作人員打好關係。我們集團這些年開了不少網絡綜藝,競爭激烈得很。這些工作人員,經常也是幾個節目一起跟,一起跑,所以得跟他們的關係好了,才會有最好的舞台效果呈現,知道嗎?”琳達姐一邊走,一邊向我傳授經驗。

我連連虛心點頭:“知道了,謝謝琳達姐。”

“對了,待會兒我們這個節目的主要投資方也會過來一趟,看看節目流程,然後商量一下讚助還有廣告的事。不過這些你暫時不用管,林初昱一會兒會親自過來跟對方談。你就協助做好開場曲的錄製就行了。”琳達姐說完就朝外走去。

可還沒過多久,琳達姐就又在錄製現場的門口大聲叫我。

我疑惑地跑向她,問道:“琳達姐,怎麽了?”

她拉著我就往外走,說林初昱來了,指定要我陪他一起去見投資方,聊廣告讚助等事宜。琳達姐一邊說一邊嘖嘖稱奇:“你這個丫頭挺厲害啊,跟投資方談判這麽重要的事情,可從來沒有一個實習生可以參與的。”

我剛走出門不久就看到了林初昱,還有林初昱身後兩個我怎麽都不想遇見的人——林初見、徐婭心。

還沒等我感歎世界怎麽這麽小的時候,琳達姐就熱情地衝徐婭心、林初見,還有幾個穿著黑色套裝模樣的工作人員打起了招呼,然後又輕聲在我耳邊八卦道,林初昱是林初見哥哥的事情。

果然如此,琳達姐的話終於印證了我內心一直的猜想。

隻是看著麵前朝我走來毫無交流的林初見、林初昱兄弟倆,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沒有時間給我過多地八卦,林初昱一走到我麵前,就直截了當地朝我說道:“徐婭心、林初見你們應該都認識吧?這次是徐總委派他的女兒和得力幹將來跟我們公司談合作。徐婭心小姐得知這個項目是你策劃的,點名要你參與談判。”

“你們這是認識啊?”拿著資料的琳達姐,看著我們幾個人,眼睛露出探究意味的光。

這是一個講究人脈的社會,她這會兒大概心裏盤算著,如果我跟徐婭心他們一行人也是熟人,接下來的工作會更加順暢吧?

我真不忍心把我們的真實關係告訴她,讓她傷心。

“是啊,我們不僅是校友還是舍友呢!”徐婭心虛偽地笑著說。

琳達姐聽見這話,立馬嗨了,順著徐婭心的話說:“是嗎?既然都是朋友,那我們可以說是自家人合作了。”

“這一次的合作,跟我們是同學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們隻是單純地相信你們這個節目,會吸引不少年輕族群,點擊量應該也會不錯,這才答應讚助你們這個新節目的。不過要知道,現在的網綜層出不窮,你們隻是個毫無名氣的新節目,我們的廣告費,我覺得還是得好好談談,討論討論。”林初見很官方地說著,他現在的樣子和在學校時截然不同,倒是頗有幾分林初昱的味道。

“那是那是,具體的資料,我都已經打印出來了,我們待會兒去那邊的會議室,好好談談。”琳達姐似乎跟我有一樣的想法,麵對林初見也是抹了一把冷汗。

“是的,初見哥哥說得對,他現在是我們集團的廣告二部的負責人,以後你們有什麽事,主要是他對接。”徐婭心補充道,朝我遞來了得意又挑釁的目光。

我有時候也挺納悶,這個徐婭心明明就討厭我,她不想著躲我,竟然還特別喜歡抓緊一切時間在我眼前晃悠,是勝利者驕傲的炫耀嗎?

會議室裏,我們雙方人員分坐在會議桌的兩側,琳達姐開始會議議程,首先是雙方公司的簡單介紹。

我一直都知道徐婭心家裏很有錢,但直到這次才清楚地了解徐婭心的父親,原來是城內最大的投資集團主席。我想,這就是為什麽她囂張跋扈,看不起窮人的原因。

可讓我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是,林初見竟然去了她家的公司。

明明林初見自己家裏也有公司,真是讓我納悶了,放著自己公司不去,偏偏要去徐婭心家工作,這沒辦法讓我不多想。

此時的林初見,坐在距離我不足兩米的地方,他看著周圍的一切,眼神始終沒有在我身上停留。

這些日子裏,我曾無數次地幻聽以為自己的手機收到了他打來的電話,每個睡不著的晚上,我都看著他的微信頭像發呆。

可他像是把我從他的生活裏剔除了一般,沒有電話,沒有短信,沒有任何聯係。

這就是不愛了之後該有的反應嗎?

原來……他已經不愛我了嗎?

這段時間,我努力把林初見放在心裏最深的部分,和父母那段美好回憶一起,希望它不要浮上水麵。可見麵之後才發現,有些愛怎麽都沉不下去。

遇見林初見的我,就像是一個詩人,總有千萬句煽情的話要告訴他。

遇見林初見的我,又像是一個卑微的小醜,因為深愛,在他麵前滑稽地表現著自己;也因為深愛,我用卑微的姿態渴望著他的一個回頭。

這或者是一個明確的結束。

07

就在我黯然神傷的時候,林初昱和林初見兩兄弟已經走出了會議室,在另一個空間發生著我完全想象不到的事情。

吸煙區,長得極像的兩兄弟麵對麵站著,一個是從容不迫,一個則冷漠非常。

“我今天第一次發現,我的好弟弟,演技不錯啊!”林初昱優雅地掏出打火機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細長的煙在指尖燃燒,始終沒有被放進嘴裏。

他討厭抽煙,卻十分喜歡這種能讓人冷靜的味道。

“我沒有興趣陪你繞彎子,有什麽直說就好了。”林初見皺了皺鼻子,往後退了兩步,盡量離煙遠點。

“我沒什麽要說的,我隻是想告訴你,黎鴿是個不錯的女孩,漂亮、能幹,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林初昱眯著眼睛,像看獵物一樣打量著林初見,狡黠如狐狸。

“我和她已經結束了,你沒有必要在我麵前說這些刺激我,我不在乎。”林初見眉頭一動,臉上的表情沒變。

他知道一直以來林初昱都恨著他,恨他的媽媽搶走了爸爸,也恨他媽媽逼死了自己的母親。

小時候,在爸爸能看到的角落裏,哥哥總是對他很好,噓寒問暖,會把自己的玩具給他玩,會給他買很多好吃的。

林初見受過太多傷後終於明白,他們這輩子隻能是敵人。

“林初見,你這個樣子騙爸爸可以,騙不了我。”林初昱一言戳破他的偽裝,“你以為你聽爸爸的話跟徐婭心交往,你媽在林家的日子就會好過一些?你以為你放棄了黎鴿,我就會什麽都不做地放過她?嘖嘖,我的弟弟怎麽會這麽天真呢?你忘記我的愛好了嗎?我最大的愛好就是看到你痛苦啊,我怎麽可能放過這個好機會呢?”

“我不許你對黎鴿做任何事情!”林初見的防線被擊潰,哪怕他再努力,在現在的林初昱麵前,他還是不夠強大,還是沒有辦法保護到自己喜歡的人。

“你越是不許,我越是想做呢!不過……”林初昱話鋒一轉,“黎鴿那個小丫頭太嫩了,沒有看人的本事。或許都不需要我出手,她都會被欺負得哭爹喊娘,你說到時候,我要不要幫她一把呢?”

“林初昱!你這個變態!”林初見忍不住大吼出聲。

“我變態嗎?”手中的香煙已經快要到頭,林初昱把它碾滅在煙灰缸裏,站起來,拍打了一下身上價值不菲的西裝,又恢複到自己大魔王的模樣,“我的變態都是你和你那位小三媽媽逼的,你要恨,恨她好了。”

林初昱決然地轉身離開,林初見頹然地靠在牆上,久久沒有動彈。

爸爸說,你要是不跟黎鴿分手,我就直接把你送到國外,讓你永遠都見不到她。

媽媽說,你還是跟那個小姑娘分手吧,不要讓媽媽為難了。

所以他放開了黎鴿的手,在超市遇到她和黎秋陽時,漠然離開,給了她一個決絕的背影。

他以為自己努力,變得強大之後,就可以給黎鴿撐起一片天了。

可林初昱又給了他一巴掌,告訴他現實沒有那麽簡單。

他開始不明白,他放棄黎鴿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決定。

對?還是錯?

可是他所有的痛苦糾結,在麵對黎鴿的時候,又都變成了漠然。

08

我看著去而複返的兄弟倆,心裏的悲傷收起了幾分,打算認真地投入到接下來的談判工作中。

誰知道,徐婭心處處刁難,使得我說什麽錯什麽,而林初見不發一言,任由徐婭心為難我。

看著眼前冷漠無比的林初見,我再也繃不住內心的情緒,對林初昱說了一聲“抱歉”之後就奪門而出。

等林初昱一回到公司,我就遞上了辭職信。

誰知道林初昱看都沒看就把辭職信丟進了碎紙機,並且非常生氣地說道:“怎麽?才遇到這麽一點困難就想逃了?我還以為你是多優秀的員工呢,看來我看走眼了。”

“林經理,對不起,我沒法兒和林初見、徐婭心一起工作。您要不就同意我辭職,要不就安排別的工作給我做。”既然已經決定辭職,我也不再怕林初昱,豁出去說道。

“林經理,您這話太過分了,請你不要否定我對工作的付出。”一聽到林初昱說我裝勤快,我的火氣蹭地一下冒了起來。

林初昱聽了我的話冷笑道:“這麽幾句話就急了?你不是打算辭職當逃兵嗎?怎麽就受不了我對你工作態度的否定呢?”

“我……”林初昱的話讓我一時語塞。

林初昱卻絲毫不打算放過我,繼續冷嘲道:“我知道你和林初見、徐婭心之間的關係,其實讓你參與談判不光是徐婭心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想看看你對待工作的專業度,看來我還是高看你了!我原以為你一定有能力拿下這次合作談判的。想不到你隻會像鴕鳥一樣逃避一切。”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像一隻鴕鳥一樣,把頭深埋到沙子裏,不去看,不去想周圍的一切。更不需要去麵對已經離我而去的林初見。

有太多人跟我說過,有些感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就像是沙灘上寫的字,海浪一來就可以消失無蹤,再拿起樹枝,又是另一片文字。

這個時候我隻能笑笑,感情的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對不起,讓您失望了。”我的態度有些鬆動,卻依然不改自己辭職的決定。

我不知道的是在徐婭心家的公司,林初見和我一樣堅持拒絕再跟進這項工作。

可徐婭心仿佛跟林初昱通好氣一樣的,堅持要林初見繼續跟進,並且以談好這個項目就能大大增強林初見的實力為誘餌,**林初見繼續麵對和我的合作。

林初見思慮再三,想到自己可以早日積累到自己的資源,擺脫父親的掌控,最終還是同意了繼續跟進。

而我這邊,在林初昱再三的激將之下,也收回了自己辭職的決定,對林初昱說:“林經理,謝謝您的信任,我會試著撇開私人感情,好好配合您處理這次的談判工作。”

林初昱難得地露出讚許的笑容,朝我點點頭,示意我出去。

我快速走出林初昱的辦公室,沒有聽到他在我身後輕聲的呢喃——

黎鴿,看到這樣不服輸的你,我覺得遊戲更好玩了呢!

有人在痛苦之後,大夢初醒。而現在的我還是活在過去裏,不知是否能遊出記憶的海洋。

隻是無論如何,我都要去嚐試邁出掙脫感情困局的第一步。

大概是我和林初見都擺正了心態,後麵的事情竟然異常順暢起來。我們倆仿佛回到了當年辯論場上配合得嚴絲合縫的狀態。

而徐婭心雖然喜歡無理取鬧,但在正事兒上,她還是有自己的分寸,在虐了我幾輪,發現我沒什麽反應之後,也就收了心,不再刁難我。

就這樣,時間一天天過去,節目在我的努力下正式上線。

我們對視了一眼,似乎回到了從前。

可從前我總能從林初見看我的眼神裏看到他對我的愛。

現在,我卻不知道他眼睛裏的我,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你要跟我說什麽?”林初見柔聲問道,仿佛回到了以前我們還很甜蜜的時候。

我感覺喉嚨有點堵堵的說不出話。

過了好久,我這才擠出:“林初見,你好像還欠我一句話,既然你不說,就由我來說吧!你的忽冷忽熱,你和徐婭心之間沒法兒整理清楚的關係都讓我太累了,我們分手吧!”

林初見的眼裏湧起一陣劇烈的痛苦,他看了我許久,臉上再無表情,才點點頭,艱難地說出一個清晰無比的:“好。”

雖然是我說出了分手這句話,可林初見一個簡簡單單的“好”字,依然勾起了萬分痛苦從我的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疼得我攥緊了拳頭,指甲刺進肉裏,我卻沒有任何感覺。

這不是我們第一次分手,可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離他那麽遠過。

我們似乎真的……結束了……

我們結束了呢……

“那我走了。”我沒法兒再和他在同一個空間待下去,隻想趕快逃走。

“嗯,再見。”林初見並沒有挽留。

走出幾步後,我聽到他輕輕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呢?

不愛我了,所以對不起嗎?還是我們真的結束了,所以對不起?

有那麽一瞬間,我很想衝回去過去拉住他,說:“林初見,我不跟你吵了,不鬧了,不發脾氣了,我們和好吧!”

可我知道,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這世上有那麽多努力相愛的人,他們的命運也不過是各奔天涯。

就像是煙花一樣,燦爛過,終究是會消失的。

後來我想,這些年跟林初見在一起的日子,我大概對他真的挺不好的。

剛在一起的那會兒,我仗著自己的大小姐脾氣,經常刁難欺負他。

大冬天讓他去買飲料,買回來是冰的,我讓他焐熱了再給我喝。他二話沒說,就把飲料直接塞進了自己的衣服裏,溫了大半個小時,直到飲料變得溫熱才遞給我喝。

還有一次,我在外麵跟易甜唱歌,回去的時候,下了大雨,我給他打電話,沒到十分鍾,他連睡衣都沒換,就從家裏趕出來把我接了回去。第二天他重感冒了,卻還隻擔心我也淋了雨,讓我趕緊吃藥。

他說,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他隻想對我一個人好,他想把我給寵壞了,讓誰都受不了我的脾氣,隻能留在他的身邊。

以前他要我做什麽,我故意要反著來。可現在,在他漸漸遠離我的時候,我似乎轉性了。

他喜歡吃甜食,我就把市裏所有的甜品店都吃遍了,想說哪天帶他去味道最好的那一家。

他喜歡的球隊,我終於可以把裏麵所有成員的名字叫全了。

他不喜歡我做的事,我都在慢慢改正,可我從小就是一個嘴硬的人。

易甜看到現在的我,忍不住罵我!說我碰見自己很喜歡的東西,卻總愛裝成自己沒有那麽喜歡,搞得自己很酷很厲害似的,最後隻能自己躲著哭。

其實不是,我隻是害怕自己被別人看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