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終究是習慣被保護的,
一旦失去了這份庇護,
即使有再多的愛補充進來,
也始終會草木皆兵地以為安寧不再來。
01
開學前的幾個星期我都泡在易甜家,白天陪她一起追電視劇看著韓國“歐巴”尖叫,晚上她去找她的樂隊主唱男朋友,我就跟林初見手牽手壓馬路;睡覺的時候,聽她在我耳邊訴說那個叫黎秋陽的家夥有多麽賞心悅目、才華橫溢。
我隻能說,她的花癡濾鏡倒是挺厚的。
跟林初見約會時,他總會變著法子讓我開心,關於我父母的事情他從不主動提起。
他和易甜都跟我說:“父母既然不相愛了,分開總比勉強在一起要強。我們都這麽大了,該理解他們了。”
我也嚐試著去理解他們,可“欺騙”這兩個字是我心裏的一根刺,久久不能釋懷。
有時候我會問易甜:如果有一天,林初見不愛我了,是不是分開也比勉強在一起好?
易甜說我這種想法叫庸人自擾,都是沒有安全感在作祟。
“大概是叔叔阿姨離婚,讓你對一些事情變得沒有以前那麽確信了吧……”易甜是這麽分析的。
對她這個分析我沒發表任何評論,我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我從小都在父母的羽翼下長大,沒有遇到過太大的事兒,其實心裏還是挺脆弱的。用易甜的話說,就是我習慣了什麽都有,習慣了什麽都是最好的,所以在遇到了一些比較大的事情後,我就會變得脆弱,開始懷疑周圍的一切。
我習慣了沒心沒肺,無比真誠而快樂地活著,支撐我這樣樂觀豁達的,便是父母給予我的愛。
父母離婚,對於很多人來說,並不是什麽大事。
這個世界上,離異家庭比比皆是,這麽多單親家庭裏的小孩,大概有大半不會覺得父母離婚是什麽特別不爽快的事。
可對我而言,父母離婚意味著欺騙,意味著背叛,意味著我從前所相信的這個世界上最堅固、最持久的東西在一瞬間崩塌。
由此,我才會失去了那所謂的安全感。
後來我安慰自己,沒有安全感什麽的無所謂,反正林初見注定是我的人,大四一畢業,我一定火急火燎地拉著他跑去民政局,把那個小紅本給領了,到那時,我那飄飄浮浮、晃晃****的安全感,大概就能落地生根了。
這樣決定了以後,生活就開始朝著簡單明朗的方向跑去,我依舊是從前那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黎鴿,直到暑假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媽給我來了一個電話……
“黎鴿,你在哪兒啊?趕緊回家一趟。”
我打算開學了以後就徑直去學校,等畢業跟林初見結婚那天再跟他們聯係,所以抱著電話,我有點心不在焉地說:“不要,我日子過得挺舒坦的,不想回家摻和你們的狗血劇。”
“黎鴿,我告訴你啊,你要是不回家,以後再想見到媽媽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我本來以為這是我媽催我回家的激將法,可一聽她的語氣,沉重中帶點嚴肅,一點也沒有說假話的意思,就急了。
穿好衣服,用最快的速度朝著家趕,一路上我不斷思考我媽話裏所表達的意思。
她說以後再見麵就很難了,是什麽意思?她是因為離婚以後傷心透頂決定遠走他鄉?還是一個想不開,想要皈依佛門,此生清靜?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我就渾身雞皮疙瘩地甩了甩腦袋,立馬否定了。
我媽這個人,別的特點沒有,最大的特點就是,特別有生活氣息,俗世煙火氣特別重,不但喜歡各種粉紅少女的東西,還尤其愛看韓國偶像劇,還有……大口吃肉。
這樣的性格,估計佛祖看不上。
等我匆匆忙忙趕回家,想要弄清楚到底怎麽回事的時候,我媽給我一個比她要出家還要讓我欲哭無淚的答案。
“黎鴿啊,媽媽在你身邊照顧了你這麽多年,也是該追求一下屬於自己的生活了。上次吵架的時候,你爸提過我談對象的事情了吧?其實也就今年年初,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可以說是靈魂伴侶的人,我們倆都是離異單身,且都愛好書法還有文學,我們很聊得來。隻是他住在意大利……我準備過去找他,機票都買好了。安頓好了以後,我們就會考慮結婚的事情,到時候你可要來參加媽媽的婚禮啊……”
看著我媽紅撲撲的臉,滿臉幸福美好的樣子,恍惚間,我有點忘記我們兩個的身份了。
我本想大吵大鬧,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把所有路數都上演一把的時候,我媽拉著我的手,又開始說了:“黎鴿,媽媽這麽多年,你要求的所有事,媽媽都盡量滿足。現在媽媽隻求你一件事,就是不要反對,也不要太傷心,不然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這算什麽?向你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然後,溫柔地說“我打你,你可千萬別哭”?
要是別人,我肯定反手打回去,然後說“滾你的”,可麵前的人是我媽啊,那個從小到大疼我愛我,把我當成心肝兒一般的親媽啊,是那個不管我獲得什麽樣的成績,都驚天動地慶祝,受了什麽委屈,都齜牙咧嘴衝在我前麵替我遮風擋雨的人啊……
“好啊,我祝福你。不過,你結婚的時候我要頭等艙來回。”我忍住了眼淚,假裝不在意地說。
我媽聽見這話,激動地把我擁進懷抱裏:“好,你跟易甜一起來,兩個人的頭等艙來回機票我都包了。”
我媽跟我交代完的第二天,就跟十八歲不管不顧的追愛少女似的,登上了越洋的飛機。
看著她瀟瀟灑灑的背影,我想起以前外公經常說的話。
外公說,我媽從小就安分守己、循規蹈矩、腳踏實地,不像我們這代人,一到青春期就嚷嚷著要叛逆、要獨特、要張揚。
我想,人啊,什麽年紀做什麽樣的事,青春期該叛逆的時候就得叛逆,不然到了四十多歲才開始放飛自我、追求人生真諦,也挺嚇人的。
02
我想過很多次,我會在什麽樣的情況下,在什麽地方見到那對破壞我的家庭,讓我墜入深淵的母子,卻怎麽也沒想到,會是在我媽去意大利的第二天,在我和父母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裏。
“黎鴿,你回來了?”爸爸一推開門就看到回來收拾換洗衣服的我,他瞬間愣住了,神情變得很尷尬。
我疑惑地看著他,然後視線越過他,看向他身後有些局促的女人。當我的視線停在那個身材單薄,顯得柔弱無比的中年女人身上的時候,我拎著提包的手緊緊地攥了起來,忍不住冷嘲道:“您應該是不希望我回來吧?爸,媽才走了一天,您這就帶著人家登堂入室了,夠著急的啊!”
“黎鴿,你怎麽跟爸爸說話的!”爸爸麵子有些掛不住,冷喝道,可大概是自知有愧,隨即又換了一副神情,賠笑道,“你回來得正好,我來介紹你們認識一下,這個是張阿姨,她以後會跟我一起生活,黎鴿……希望你能理解爸爸。”
我爸介紹的時候,眼神一直在閃避我。虧他還會覺得心虛,也不知道他在出軌的時候,有沒有覺得對不起我過。
我不想再待在這個家裏裝模作樣地和我憎惡的女人做戲,一把推開我爸,準備離開。
誰知,那個被稱作張阿姨的女人一把拉住了我,佯裝友好地對我說:“黎鴿,你好!很早以前就聽你爸提起過你,他一直在我麵前誇獎你多麽優秀。你真是跟我想象中一樣的漂亮、乖巧呢!”
嗬嗬,眼前的女人真是虛偽得讓我惡心。
“是嗎?我再乖巧漂亮,也比不過你生了個兒子啊!”我轉頭看向爸爸,冷笑著問,“是不是啊,我親愛的爸爸。”
“黎鴿,你不要這樣,爸爸知道這麽做傷害了你,可我和你張阿姨是真心……”他避開了我的眼神,試圖解釋。
“真心?您不會是想要告訴我,你們是真心相愛的,讓我理解、讓我祝福你們吧?嘖嘖嘖,這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比你出軌近二十年這個事實還好笑呢!爸,我告訴你,這個家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黎鴿,當年如果沒有你,我和你媽早就離婚了。張阿姨這麽多年並沒有要介入我們家庭,而是一直隱忍帶著你弟弟在外麵過,就是想要給你一個完整的家。”爸爸試圖說好話打動我。
我快要被我爸的話氣笑了:“爸,您的意思是我還得感謝她深明大義的成全,做一個忍氣吞聲的小三,給我這麽多年的好日子過啦?”
“黎鴿,你說話不要太難聽,太過分了!”爸爸被我的話激怒了,忍不住朝我吼道。
從小到大,他幾乎都沒吼過我,今天為了那個女人,對我這麽吹胡子瞪眼的,我的心就像被一隻大手用力地攥住,痛得快要窒息。
我失控地朝爸爸吼道:“你們那麽難看的事兒都做了,還不許我說幾句難聽的話嗎?反正我說了,這個家我和她隻能留一個,您選吧!”
我的口不擇言也刺痛了爸爸,他手指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
看著爸爸傷心的樣子,我被憤怒衝昏的頭腦瞬間清醒了幾分,就在我忍不住心軟想要逃走的時候,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訝異地喊了我一聲:“黎鴿?是你!”
我看向來人,竟然是黎秋陽。
我看看他,又看看手足無措的張阿姨和爸爸,頓時明白了命運給我開了一個多大的玩笑。難怪黎秋陽說覺得我和他有點像,嗬嗬,同一個爸爸,能不像嗎?
此刻,我真想給易甜頒一個“最強烏鴉嘴”的大獎,我和黎秋陽還真成了親戚,太可笑了。
黎秋陽高瘦帥氣的身影此刻顯得特別的紮眼,我們倆沉默地對峙著,最後,還是黎秋陽先出聲打破了僵局。
他笑著走近我,努力用輕鬆的語氣說道:“又見麵了,上次我就說什麽覺得我們倆有點像啊,果然沒說錯吧,姐姐。”
他的那聲姐姐,差點沒讓我把早飯全部都給吐出來。
“是嗎?我不認為和一個不知廉恥的小三的兒子長得像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而且剛才你媽不是說了嗎?我長得乖巧漂亮,怎麽可能和麵目可憎的你們長得像呢?別隨便亂叫,我可不會把一個私生子當成我的弟弟。”長這麽大,我從來沒有這麽尖酸刻薄過,可眼前這一個又一個突如其來的刺激讓我失去了基本的教養,變成了一隻刺蝟。
或許是“私生子”一詞戳中了他們的痛處,張阿姨臉色瞬間蒼白,大顆的眼淚落了下來,委屈地靠在了我爸懷裏,低聲啜泣著。
黎秋陽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黎鴿,你能給爸爸個麵子,別再鬧了嗎?你這樣讓我很為難。我和你張阿姨早就領證了,她現在是我的合法妻子,秋陽是你的親弟弟,他們都是你的家人,知道嗎?”我爸心疼地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張阿姨,忍不住再次大聲教訓了我。
曾經何時,那份心疼是隻看向我和我媽的,我的心一點點地變得冰冷。
“家人?不好意思,我沒有這樣的父親,也不會讓一個不知廉恥的小三當我的家人,我沒有這麽大方。”心徹底地寒了,從進門開始,我爸沒有問過我這段時間過得怎樣,沒有問過我心情是否好了一些,他在意的隻有這對母子。
而我,是多餘的。
“黎鴿!你不要太過分!”爸爸大聲吼我,吼完之後似乎又有些愧疚,解釋說,“我隻是希望你們以後能好好相處,不要再這麽鬧下去了。”
“過分?我有你過分嗎?”我反問。
“別氣,別氣。黎鴿現在不接受,是很正常的事情。”張阿姨收起眼淚,開始賣起了和事佬的人設。
“我知道,可是,這孩子講話實在是……”我爸的語氣軟了下來。
“沒事,黎鴿這叫心直口快,我就喜歡這樣的孩子。”張阿姨的臉上賠著笑,沒有再因為我的話表現出絲毫不快。
虛偽,都是一樣的虛偽!我冷笑一聲,嘲諷說:“抱歉,被你喜歡是我的不幸。”
“黎鴿!”爸爸捂著胸口有些難受地看著我,“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咄咄逼人?”
“我就是這樣啊,怎麽,不喜歡我欺負這個女人?那你趕我出去啊!”我挑釁地說。
“你!”爸爸一時氣結,忍不住捶胸吼道,“都是我從小給你慣壞了,現在連對長輩基本的尊重都沒有了!”
“老黎,你沒事兒吧,是不是胸口又疼了?”張阿姨看著爸爸撫著胸口,十分擔心。見爸爸搖了搖頭,才放心一些,把目光轉向我責備說,“黎鴿,你怎麽說我都不要緊,可是你爸身體不好,你不能這麽氣他。”
本來看著我爸難受的樣子,我有些不忍心,可是被眼前這個女人的話一激,我又忍不住吼了起來:“我爸跟我媽在一起的時候怎麽就沒身體不好呢?跟你在一起就不好了,看來你就是個禍害啊,害得我爸名聲掃地,也害得他身體不好,所以,就算是為了我爸,你也要趕快滾出這個家不是嗎?”
我一邊說著,一邊瞥著她,仔細觀察著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一絲不易察覺的難堪,一個不忿的眼神,還有……極力壓抑的憤怒……
果然,還是裝不下去了吧?
我以為這個女人終於要被我激怒,終於要在我爸麵前展露自己的真麵目時,她又換上了一副深明大義的樣子說:“黎鴿,你可以氣我,但希望你不要責怪你爸爸。都是我不好,你想要我走,我可以走,隻要你開心就好。”
“你不累嗎?”果然,能不聲不響當二十年小三的,都不是善茬,這種手段,是我一輩子都學不會的。
我又想起了徐婭心,她那種也是我沒辦法學會的。
“不累不累,隻要你喜歡就好。”她或許以為我是在體恤她?
“我是問你,裝得不累嗎?怎麽?想在我爸麵前裝出一副你多麽溫柔、多麽善良、多麽包容的樣子來顯示我多麽的尖酸刻薄不講理?這一招未免有點太老套了!”
“我沒有……”
“你以為我會相信一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一直當別人情婦,沒有基本倫理道德的人會是一個知書達理的人?你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啊,張——阿——姨。”我看了一眼我爸,又繼續說,“當然這招對拋棄妻女的渣男是很好用的。”
“啪!”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臉上,我爸瞪著我吼道:“黎鴿,你太過分了!快給你張阿姨道歉!”
右臉傳來的火辣辣的疼痛,讓我更加清楚地明白,這已經不是我的家了,我忍住眼淚,狠狠地說了句:“該道歉的是你們!”
說完,我轉身跑了出去,一秒鍾都不想再在那個曾經溫暖無比,現在卻物是人非的家中待下去。
也許早在我知道父母離婚的那一刻我就應該明白,我已經沒有家了。
周遭還是熟悉的一切,看到一些老鄰居,他們有的會笑著跟我打招呼,有的在聊天,看到我就突然沉默了。
我想,我們家的一切已經成了小區裏最大的笑話,成為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吧!
03
我一路漫無目的地走著,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裏。
原想去易甜家,可我一想到她和黎秋陽的關係,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最後隻能在附近的超市漫無目的地晃悠。
“你到底打算去哪兒?”
轉頭,黎秋陽站在我的身後。見到他,我臉上的表情立馬跌到冰窖,白了他一眼,就繼續快步朝前走。
“姐,姐,你去哪兒啊?”黎秋陽跟在我身後不停地嚷嚷。
我回頭,一把拎起他的衣領,將他扯到沒什麽人的角落。
“你給我閉嘴聽到了嗎?我不是你姐,你再喊一聲,別怪我動手!”我強勢地命令道。
黎秋陽見我這樣,表情一點都不怵,反而假裝特別無辜地瞪大眼睛:“你是我姐啊,你是我親姐啊,這一點是沒法兒改變的,對吧?”
“你不是打算和你那個媽一起來惡心我吧?看在你是易甜男朋友的份上,我不想和你吵,但也請你以後不要再叫我姐,更不要讓所有人知道我和你的關係。”我瞪著他警告道。
“黎鴿,你非要這樣嗎?”黎秋陽有些難過地看著我,眼神變得哀傷“你知道嗎?這些年我媽也不容易,她和爸是真心相愛的,你難道真的不能接受我和媽媽嗎?”
“不能!永遠都不可能。”我決絕地回答。
“為什麽?我們有血緣關係啊!我媽現在是爸爸的合法妻子啊!黎鴿,為什麽我們就不能和平相處呢?”他拉著我的胳膊,近乎乞求地說,“跟我回去好不好?我想爸爸現在一定很難過。”
“黎秋陽,我是該說你天真呢?還是心機深沉呢?你該不會真以為你媽破壞了我的家庭,我還會笑嘻嘻地接受你們吧?天哪,你們一家子今天是要給我提供多少笑話素材?”我捏了捏眉心,不想再和他有過多的糾纏,和這對母子話說得太多,我怕自己都要變成被人唾棄的潑婦了,“黎秋陽,放手!按理說,你不也應該和我討厭你一樣討厭我嗎?”
“我討厭你?嗬,小時候或許討厭過吧!”黎秋陽的神情有些黯然,“小時候當我想要爸爸陪我久一點的時候,他總是著急地要回你們的家,說你還在等著他。一開始我也哭鬧不理解,可是我媽和爸爸一直告訴我,是他們虧欠了你,他們對不起你。”
“你們搞錯了,他們最對不起的是我媽。”我努力想要掙脫他的手,“你放開,我不想再聽你們那些虛情假意的廢話。”
“虛情假意也好,真心真意也罷,你得跟我回去,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啊!你知不知道,今天的見麵我媽期待了多久?爸爸又緊張了多久?”他拉著我始終不肯放手。
“和我無關。你不想我再說出難聽的話就立馬放開我!”我冷漠地說。
我不是聖人,我沒法兒因為幾句軟話就原諒給我的家庭帶來那麽大傷害的人。
“喲,黎鴿,果然是你啊!”
徐婭心穿著一襲白裙,就跟公園湖麵上驕傲的白天鵝一樣,伸長脖子傲氣地看著我。
站在她身邊的是,推著滿滿購物車的林初見,他們像是逛了很久。
徐婭心輕輕踩著腳步前行了兩步,然後饒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掩嘴撲哧一笑:“哎呀,這是你的新男朋友嗎?這麽快就開始在**架位前打情罵俏了?”
聽見這話,我猛地回神,果不其然,我跟黎秋陽正處於某知名品牌**所布置好的巨大展架前。
難怪平常人頭攢動的超市,隻有這麽一塊人煙稀少的區域……
我掙脫開黎秋陽的手。
“別瞎猜了,我跟我……”黎秋陽似乎想要跟他們解釋我們倆的關係。
我可不希望這樣複雜的家庭關係變成徐婭心的笑柄,便狠狠甩了個眼神過去阻止他。
黎秋陽接收到我的警告之後,停頓了幾秒,接著說:“我跟黎鴿可是很純潔的關係。”
我不在乎徐婭心說什麽,隻是看到徐婭心身後的林初見,一瞬間覺得悲傷。明明前幾天他才跟我保證過,再也不和徐婭心有單獨的接觸,可這一刻,他又出現在她的身後。
他難道不知道,我是一個有感情潔癖的人,尤其是得知我爸出軌的事情後,我更容不得感情生活裏有第三者的存在。哪怕他跟徐婭心什麽事都沒發生,可徐婭心對我的挑釁和對他的虎視眈眈,也是我沒辦法接受的。
一瞬間,我忘記了去反駁徐婭心,怔怔地看著她身後的人,動彈不得。
林初見也望著我,表情嚴肅,看不出他內心究竟在想些什麽,是對我的愧疚,還是誤會我和黎秋陽?
我突然覺得胸口痛了起來,右手掐著大腿,借由大腿傳來的痛,而不讓自己在徐婭心麵前脆弱地捂著胸口倒下去。
“哦,純潔地在超市拉拉扯扯的關係,我懂的……”徐婭心笑笑。
黎秋陽似乎還想要解釋,可林初見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扭頭就走,徐婭心也跟了過去。
“剛剛那個不是你的男朋友嗎?易甜上次組局我好像見過啊!他好像誤會我們了,你不要追過去解釋一下嗎?”黎秋陽沒發現我麵如死灰的表情,焦急地說道。
我站在原地沒有說話,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終於忍不住蹲了下去。
人總是喜歡放大別人的錯來掩蓋自己的錯,我不知道林初見的轉身離開是不是這種,似乎他更該給我一個解釋。
他林初見不應該好好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麽答應我不跟徐婭心單獨相處,卻跑來一起逛超市?
還竟然好死不死逛到了**的展位前?
該解釋的人,是他,不是我。
或許我們之間隔著的不僅僅是一個徐婭心。
“喂,黎鴿,你別走那麽快啊,你得去解釋,看他那個樣子,肯定是誤會我們了。還有,剛剛那個女生一看就不是善茬,你不解釋,不就讓她乘虛而入了?”
易甜口中的黎秋陽是一個高傲冷漠的家夥,喜歡搖滾,唱歌的時候有一種鄙夷全世界的氣度。我歪頭看一眼身邊的他,怎麽嘰嘰喳喳跟隻麻雀似的?真的有點懷疑易甜的審美了。
“你給我閉嘴!”我吼了一句。
被我這麽一吼,黎秋陽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最後乖乖地沉默。
這個男孩兒或許真的和他的媽媽有些不同。
即便如此,現在住在我家裏的那個女人,仍舊是一隻修行千年道行高深的老狐狸。
她狡猾、偽善、表裏不一,如果能來個法海把她壓到雷峰塔下,我的世界或許就能清靜了。
哦,不對,鎮住了千年狐狸,還有徐婭心那條美女蛇。
看來我這輩子,注定要與妖精為伍了。
04
最後,我還是回了那個家。
不為別的,單純是,你不讓我過得順心,我也不會讓你活得得意。
易甜說了,人活著就是賭一口氣,寧可嗆死別人不能憋死自己。
撕爛了所有和林初見的合影,我世界裏的妖精,終於隻剩下了一隻。
經過幾天不情不願地相處,我敢肯定,這個黎秋陽跟易甜口中所說的冷漠酷炫帥炸天的黎秋陽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你是不是還有個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什麽的?”我轉頭,衝給我拖著箱子的他問。
黎秋陽一臉莫名其妙:“啊?”
我連忙搖手,生怕一搭理他,他就順杆往上爬,誤以為我對他的態度有改觀。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我收拾好行李,正為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逃脫家庭而歡呼,就聽見黎秋陽因為不去上學跟我爸在客廳吵得不可開交。
看著我爸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我心裏倒是挺暢快,一物降一物,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呐!
我拖著箱子下樓,踩著輕快的小步伐,就差哼著小曲了。剛準備撤退,黎秋陽就一個箭步衝到我的麵前,死皮賴臉地硬要跟我一起走,美其名曰說是護送我。
大四的開學已經不像大一時那樣帶著滿身的新奇、憧憬。走在學校的路上,我能輕易地分辨出哪些是新生,哪些是即將畢業的同學。
當然,這其中還有黎秋陽這個意外。
一路上他都到處張望,下了的士之後幾分鍾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十幾分鍾,還好今天不熱,不然我可能會直接把他揍跑。
到了學校門口,為了不引起別人的誤會,我回頭衝他說:“好了,好了,送也送了,你走吧!”
說完,我就順勢準備過去拿箱子。
“別啊,送佛送到西。”
“你才要去西天呢!”對於這種詞匯量不發達,卻硬要拗出點文縐縐詞兒的人,我向來是十分鄙視的。
“我想看看你生活的環境,還有朋友什麽的,你是我姐,我想多了解了解你。”黎秋陽特實誠地說。
還別說,他這麽一說,我還真有點被感動到。不過,也就那麽零點零幾秒,想到他那個每天笑得都要抽筋的媽,我可不會對他有什麽好臉色:“打住,打住,你以後不要再把姐這個詞掛在嘴邊,我沒你這樣的弟弟。”
黎秋陽的表情有些失落,他低著頭,就跟個被責備的小孩子似的。
說好的酷炫人設呢?說好的冷漠樂隊主唱人設,怎麽到我這兒全部都崩盤了?
這樣的反差讓我有些於心不忍,拖過他手中的箱子,忍不住語氣軟了下來:“好了,好了,以後再帶你看吧,今天剛開學,都挺亂的。”
“好咧,就這麽說定啦!”被我這麽一哄,黎秋陽立馬眉開眼笑。
真是個沒心眼的孩子,說什麽都當真……
我拖著箱子,想著趕緊溜走,就看到一個身影竄到我們倆中間。
“咦,你們倆怎麽碰到一起了?”易甜一手拖著大箱子,一手挽著黎秋陽問道。
我和黎秋陽都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有一瞬間,我以為易甜會懷疑我和黎秋陽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關係,還想著要怎麽解釋,好在她也沒有深究下去,而是轉臉問黎秋陽:“喂,你最近去哪兒了呀?給你打電話也老不接。”
黎秋陽瞥了我一眼,收起了之前嘻嘻哈哈的樣子,換成了易甜口中冷傲帥氣的模樣,搪塞似的答道:“最近家裏有點事。”
我站在一旁,看著他這樣的轉變,心裏忍不住嘖嘖稱歎,這演技,可以朝著影視圈發展了。
“那你今天是來找我的嗎?”易甜追問了句。
黎秋陽一愣,再次看向我,被我瞪了一眼之後,有些無奈地回答易甜:“是,想著正好開學看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呀,太好了,那你幫我拖箱子吧!”易甜一聽心花怒放地把箱子拉手塞進了黎秋陽的手中。
可是沒想到黎秋陽手一縮,箱子拉手落了空,帶著整個箱子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那聲音砸在了我們仨的心上。
我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這一切,我隻知道現在的我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和黎秋陽之間的關係,尤其是易甜。
我害怕她因為我的立場,而陷入兩難的選擇。
可眼前的這一切該怎麽解釋呢?
誰知道,竟然是易甜先打破了尷尬,她自己撿起箱子拉手,假裝生氣地對黎秋陽說:“喂,你怎麽連個箱子都拿不住啊,算啦,我自己拿好了。今天開學事情挺多的,你先回去吧!”
黎秋陽猶豫了一會兒,而我是如獲大赦地推了黎秋陽一把,催促道:“是的是的,你趕緊走吧!”
見我這樣,黎秋陽也隻好悻悻地說:“好,那我走了,你有事兒就隨時找我。”
看著那小子邊跟易甜揮手,邊看著我,我在心裏把他詛咒了一萬遍。
直到黎秋陽走遠了,我才長籲了一口氣,側過身看向身邊的易甜,笑著說:“我們走吧!”
易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在易甜的眼睛裏看到了黯然,還有難過……
不過下一秒,她就恢複了往常明朗的樣子對我說:“對了,忘記跟你說了,之前一起住的學姐畢業了,咱們宿舍會有新人補進來。再加上學校床位緊張,所以咱們隻能混住。你說要不進來人,就咱倆住該多好啊!”
易甜說完,嗚呼哀哉的模樣看著讓人想笑。
我淡定了許多,不就換兩個舍友嘛,有什麽大不了的!
“隻要我們在一起,就什麽都不怕。”我轉頭拉著她。
她甜甜地衝我笑:“當然,我們在一起就什麽都不怕。”
剛才從她眼中看到的難過,可能真的是我的錯覺吧!
很久以後,我才明白當時是我太天真,其實當時的易甜心裏是有個結的,隻是因為在意我,所以沒有把疑問說出口。
長時間以來,我都沒有察覺,她為我做出的那些細微的付出,那些不易察覺的隱忍。
很多友情都在這樣一次次的猜疑累積中變得越來越薄,很慶幸,我和易甜沒有。
05
宿舍樓下,見到了宿舍分配表之後,之前還淡定無比的我瞬間炸了。
“老天爺是不是想要玩我呢!玩了一個暑假還不夠嗎?就不能換個人玩,或者換種玩法嗎?把所有破事都集中在我的身上,他覺得特嗨是吧?”
“冤家路窄,但也不至於窄到,我跟她不同專業都能被湊合在一起吧?有沒有天理,有沒有常識啊!”
“什麽冥冥中注定的緣分啊,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最有緣分的根本就不是有情人,而是仇人,仇人!真的。”
我的臉部表情擰成了一團麻花,為了這該死的緣分而惡心不已。
易甜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笑著,等我發泄完畢,才象征性地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說:“好了,黎鴿,你幹嗎這麽大反應,怕她不成?一個宿舍挺好啊!我們就弄她個血雨腥風,昏天暗地的。”
想想也是,我黎鴿怕過誰了,跟我一宿舍,該炸毛該忐忑的,應該是她徐婭心啊!
帶著視死如歸,浴血奮戰的心態,我跟易甜拖著兩個大箱子,走到宿舍門口。
還沒打開門,就聽到裏麵亂糟糟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爭吵。
“這是我的床,你們在幹什麽呀?”
“我剛不是說了嗎?我恐高,我要睡下鋪,上鋪我睡不安寧,萬一我從上麵摔下來,有個什麽意外,你可擔待不起。”
這聲音,是徐婭心。
我和易甜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嘔吐的表情以後,猛地推開門,被各種行李占滿的宿舍裏,徐婭心正抬著她高貴的下巴,不屑地看著一個穿著樸素,模樣清秀的女生。
女生唯唯諾諾,像是自己做錯了事情一般解釋說:“可,可是,這是學校分的床位,我有權利不換啊!我……我也不喜歡上鋪啊!”
“權利?你難道不知道,窮人是沒有權利可言的。小姑娘,這個世界就是這麽的現實喲!”徐婭心冷笑著,令人生厭。
“喲,徐大小姐,您又在宣揚自己的金錢萬歲論了?既然那麽有錢,別住宿舍啊,我記得咱們學校是允許學生在外租房的吧?哦不對,您這樣有錢的大小姐怎麽可能是租房呢,一定要買上個十套八套的才符合你暴發戶的身份啊!”我冷冷地說。
聽見聲音,徐婭心回頭,見到我倆,先是有些意外,隨後又有些無所謂地說:“我教訓人,什麽時候輪到你插手了?”
“黎鴿這不叫插手,隻是好心地給有錢大小姐提個建議,你這人怎麽不會聽好壞話呢?”易甜歪頭看著我問,“黎鴿,我記得有個詞兒形容這種人的,叫什麽來著……哎喲,我想起來了,叫不知好歹。”
作為辯論隊的主力,我和易甜合作,可謂是天下無敵。
“哎喲,這誰啊,這麽沒有公德心,箱子隨地亂放,要是不小心磕到本小姐,她能擔待得起嗎?”易甜學著徐婭心的語氣,矯情地說。
順勢踢了那個箱子一腳,用她自個兒的箱子,生生地撞出一條路來。
“喂,易甜,你長沒長眼睛啊?你知道我這個箱子可是巴寶莉今年的新款,撞壞了你要賠的!”徐婭心就跟看寶貝似的,看著自己的箱子。
“易甜,我記得你的箱子是愛馬仕的,你快看看撞壞了嗎?要是撞壞了,徐大小姐這麽有錢,一定會賠的。”我蹲下輕輕拍了拍易甜的箱子,小心翼翼地吹了一下,“小寶貝,你看徐小姐的臉都白了,還好你沒壞。”
“你們……”徐婭心已經被我們兩個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將箱子推到自己的床邊,看著那個被徐婭心罵得臉紅耳赤的女生,歎了一口氣:“你不是要收拾床鋪嗎?放心吧,這床位的高度,摔下來不會死,別理她。”
女生聽到我的話,有些感激地看著我,說:“謝謝你。我叫周瑤,新聞係的。”
“我是黎鴿。”我將箱子攤開,準備開始收拾。
“周瑤,我告訴你,這個床位我是要定了,你要是不肯讓,那你就自己換宿舍去吧!”徐婭心把行李往周瑤的**一扔,順勢坐在了**,打定主意不肯讓步。
看著她那盛氣淩人的模樣,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把她的行李從周瑤的**扔下來。
“黎鴿!”徐婭心失控大叫。
我們都沒理她,隻顧著整理各自的行李。徐婭心見我們都不搭理她,愈加窩火,伸出腳衝著我的箱子,就是狠狠一踹。
看著被踹得翻倒的箱子,我胸口的怒火蹭地一下子就燃燒起來。
這個箱子,可是我媽出國之前給我買的!
周瑤在一旁不知所措,看了看炸毛的我們,也不敢多說什麽,隻怯懦地咬咬下唇,蹲下身幫我收拾箱子裏散落出來的物品。
“徐婭心,你瘋了嗎?以為我跟黎鴿也是橡皮泥一樣好欺負的啊!”易甜從上鋪咻地一下子跳了下來,衝著徐婭心就一頓大罵。
看著易甜叫嚷的樣子,徐婭心冷笑了一聲:“易甜,你在這演什麽姐妹情深呢!你把黎鴿當姐妹,可你有沒有問問她,有沒有把你當真姐妹啊?”
易甜更火了,她叉著腰,擋在我的麵前,像是頭發怒的小獅子:“徐婭心,閉上你的狗嘴!又臭又髒,連呼吸都讓我覺得你這是在危害環境。你這人沒情沒意從小到大沒有閨密姐妹,就不要在這裏噴別人的友誼,髒了我的耳朵!”
“易甜,我告訴你,我看不慣你很久了,你整天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黎鴿身後,你以為黎鴿真把你當朋友?我告訴你,她這個人最虛偽了。”
徐婭心還沒說完,易甜就衝了上去,一把拉住她的頭發:“我不許任何人侮辱黎鴿!”
徐婭心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那閃閃發亮的水晶指甲,此刻變成最有力的武器,她揚起手,就準備朝著易甜的臉上掄去。
我一把握住她的手,易甜得以掙脫後,氣喘籲籲地退出了戰場。
“徐婭心,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動易甜一下,我就絕對不會讓你好過!”我說。
“你們不要這樣……我換,我跟你換,你們別打了……”周瑤見到場麵有些失控,著急地快哭出來,趕緊站起來拉住我和徐婭心勸解道。
得到這樣的結果,徐婭心露出勝利的笑容。
而我和易甜異口同聲地對周瑤說:“不準換!”
周瑤看著我們互不相讓,她夾在中間無助極了,像一頭受了驚的小鹿一樣無措。
徐婭心這會兒倒沒那麽激動,而是假裝好心地看向易甜,說道:“易甜,我真的很同情你。你知道嗎,我那天跟林初見一起去超市,可是看到了你的好姐妹……”
“你敢打我?”
原以為徐婭心挨了我一巴掌之後會衝上來找我拚命,沒想到她卻掏出電話把林初見叫了過來。
06
開學第一天,有很多男同學幫女朋友搬行李,舍管阿姨一般不會太阻止男生們上樓。林初見和他的好友陸岩很順利地出現在我們宿舍裏。
林初見啊,我的男朋友林初見。
此時他正站在徐婭心的身邊,聽她哭哭啼啼、添油加醋地說著剛才發生的一切。她的故事裏,我和易甜成了欺負白雪公主的惡毒後母,當然,她是那個嬌弱無力的小公主。
偏偏,他都信了。
“黎鴿,不管怎樣你都不應該動手。”林初見抬頭看我,麵無表情。
相愛時的所有甜言蜜語,此刻變成了最毒的鴆,毒得我說不出話來。
“初見,你這話不能這麽說,該打的還是要打。”站在林初見身旁的陸岩插了一句,側身對我豎了下大拇指,戲謔道,“黎鴿,你夠猛的呀!這一巴掌扇的,嘖嘖,手勁兒挺大啊!”
“陸岩,閉嘴!”林初見冷聲喝止陸岩玩笑的話語,繼而又無比認真地對我說,“黎鴿,你該道歉。”
“去你的林初見,誰該道歉?你到底是誰的男朋友?”易甜一聽這話就有點急了。
我拉住想要上前跟林初見拚命的易甜,輕輕搖了搖頭。
也是可笑,我現在的心一點都不痛,甚至有點期待,期待事情後續的發展會是什麽樣子?
距離上次狗血事件已經過去挺久的了,不是嗎?
“你們不要吵,這都是我的錯。不過是換個床位,我不恐高,也不會睡覺摔著。我這就把東西放上鋪,你們……真的不要吵了。”周瑤慌亂地把自己的東西往上鋪放,不停地自責著。她嬌小的身體再加上臉上隱忍的委屈,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這事兒和你沒關係,她們幾個積怨已深,早晚得爆發。”陸岩看好戲一樣晃悠到周瑤身邊,眼底流出不自覺的心疼,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可比睡上鋪都會恐高的徐大小姐嬌弱多了。”
“陸岩,要撩妹一邊兒去!”易甜瞪了他一眼輕吼道。
陸岩聳聳肩,擺出一副惹不起的樣子,把正在放東西的周瑤拉到一邊,小聲說:“咱們好好看戲,別打擾他們的世界大戰。”
“初見,我的臉好疼哦!”徐婭心癟著嘴,委屈巴巴地往林初見身邊靠了靠,“我是不是要毀容了?”
“不會,消腫就好了。”林初見安慰她說。
“可是我真的好疼呀,不行,我一定要還回去!”徐婭心轉頭看了我一眼,眼裏藏刀。
聽見徐婭心這麽說,林初見眉頭皺了起來。我不知道還可不可以心存幻想地把他的為難,理解成對我的心疼。
過了許久,林初見終於開口,柔聲對徐婭心說:“大家認識這麽久了,一人退一步吧!走吧,我們去吃飯。”
徐婭心恨恨地看著我,眼裏是一萬個不情願。可是卻拗不過林初見柔和卻堅定的態度。
嗬嗬,這是說明林初見還是不忍心我被打嗎?我們還沒有分手,他就在我麵前上演這麽一出。林初見,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明明在上次超市遇見之前還好好的,怎麽說變就變了?
我笑了,笑得特別諷刺。
今天,他真認為是我欺負了徐婭心嗎?
喉嚨堵堵的,心裏空空的,像是有一股零下的風,在我空****的心裏竄來竄去。
“林初見,你這意思,是信徐婭心不信黎鴿了?”易甜大聲質問。
他沒有說話,不知是默認還是否認。
我拉了一下易甜,輕輕搖了搖頭。
事已至此,何必給自己找難堪呢?
黎鴿,你可千萬不能哭啊,死都給我忍住!
林初見和徐婭心離開了,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我終究還是把眼淚忍了回去。
“黎鴿,易甜,謝謝你們,都是我不好,給你們添麻煩了。”一直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的周瑤見徐婭心離開了,趕緊上前向我和易甜道謝。
我朝她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沒事,就算沒發生今天這事兒,我和她之間也少不了麻煩!隻是你啊,以後不要那麽好欺負,知道嗎?”
“是啊,以後誰要欺負你,你就跟我說。”說著,陸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耍帥地順著我的話,對周瑤保證道,“我,陸岩,罩定你了!誰也甭想欺負你!”
見陸岩還在這裏,我白了她一眼,把氣撒在了他的身上:“你怎麽還在這裏?怎麽還不和你的鐵哥們兒一起滾!”
“喂,黎鴿,你別把氣撒在我身上啊!我可是一直旗幟鮮明地站在你這邊的!”陸岩討好地笑著,然後手也不閑著,自來熟地幫助周瑤整理起放在**的行李。
**有很多東西都是女生的私密小物,可陸岩卻神經大條的毫不在意地收拾著。周瑤臉漲得通紅,緊張又尷尬地邊將陸岩手中的行李搶過來,邊說:“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不要……不用你幫忙了,謝謝!”
我和易甜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上前生拉硬拽將陸岩趕出了寢室。就在我們要關上寢室門的時候,陸岩攔住了,雙手合十拉下臉對我和易甜央求道:“兩位姑奶奶,我剛偷看了裏麵那位美女的學生證,叫周瑤對吧?我對她上心了,你們倆可得幫著我點兒!尤其是黎鴿,你看在我和林初見那麽瓷實的關係份上,也得幫我一把吧?”
本來還準備調侃他幾句,誰知道他哪壺不開提哪壺,一聽到林初見的名字,我就果斷地把寢室門關上了。
一直像驚弓之鳥一般的周瑤,被我提醒的話語逗笑了,終於放鬆了下來。她感激地看著我和易甜,聲音輕柔:“今天真的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客氣什麽,大家能分到一個宿舍就是緣分,更何況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是嗎?”易甜衝著周瑤笑得燦爛。
那天晚上徐婭心沒有回來,我們和周瑤聊了很久,說到身邊的事兒,說到自己的家庭,我直接避開了父母離異那一段,但是周瑤把她的身世都告訴了我們。
她從小就是留守兒童,在農村跟著爺爺奶奶一起長大。直到中學時才轉到城市讀書,卻因為戶口問題,每年都要交不少借讀費。
不過她很爭氣,靠著自己的努力考上了現在的學校,學了播音主持。結果去年她父親在工地的時候意外傷亡,工地老板跑路,留下她和媽媽相依為命,特別可憐。也是因為這樣,她沒錢繼續讀藝術專業,才轉到了我們廣播電視新聞係。
聽到這樣的身世,非要跟我擠一張床的易甜眼淚都要掉下來,我想她跟我想的是一樣,我們都心疼這個女孩,想要把自己現有最好的都給她。
這一天發生了很多事情,以至於她們兩個都睡了之後,我還久久不能睡著。我想,家庭的傷可能會伴隨我一輩子,在這個過程中,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堅強多久。
有時候我寧可像周瑤這樣,從小就知道自己家庭的不幸福,習慣於這種不幸福,這樣就不會有希望,沒有希望自然就沒有了絕望。
又或者是我太悲觀了,畢竟我曾經擁有過人人稱羨的幸福。就哪怕像現在遭遇家人和戀人的雙重背叛,我都還擁有易甜不離不棄的友情。
甚至老天似乎為了補償我,又送來一個周瑤當我的朋友,填補我缺失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