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有事兒,就感覺時間過的是真慢,好容易盼到11點了,就聽見有人砸門,“哐哐”的,震得樓板都直扇乎,我噌地就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搶在胖子前麵去開門。
“嗬嗬,下班咋這麽早,惦記我了是吧,哈哈…啊,你們咋來了,我的親娘呃。”一打開房門,我還以為是沈涵,嘴裏還得得瑟瑟地貧呢,再一看,賣糕的,我那有日子沒聯係的老爹老媽正大包小裹、喜氣洋洋地站在門口衝我樂呢,嘿,這把我高興的,趕緊將老兩口讓進屋裏。
見了門,我將老爹老媽介紹給胖子:“爸,媽,這是我同事兼死黨,胖……汪一飛,不是,你們瞅啥呢。”
我這邊正介紹一臉傻笑、嘴裏說著“叔叔阿姨好”的胖子,就見我那爹媽正一臉狐疑地看著屋裏的黃表紙、紙人紙馬、羅盤,還有衝門的牆上掛著的油漬麻花的那麵“妙手回春醫心病,再世諸葛渡眾生”的錦旗,而後帶著一種樂不起來胃的表情問我:“小凱,你和我們說句實話,你到底是警察還是神棍。”
“啥神棍,我是正兒八經的警察,胖子也是,咋地了,這玩意兒我還能糊弄你們嗎。”我眨眨眼睛,特別同情地看著我那都快崩潰了的爹媽,因為,當初我和黎叔兒剛回到這間心理診所的時候,問的話幾乎和我爹媽剛才的話如出一轍。
“小凱,我們剛才一下車就打車去市局找你,結果問誰誰說局裏沒你這個人,你和我們說實話,你這麽長時間不和我們聯係,是不是惹了啥貨、被雅克什市公安局給開除了啊,可是,就算不幹警察了,咱們老楊家世代清白做人,也不能幹這坑蒙拐騙的事兒啊,兒子。”我爹媽一臉世界末日地看著我,都快哭了。
“不是,你們這一天腦子裏都想啥呢,我說。”我是哭笑不得,“不是,你們自己鼓搗出來的兒子啥樣你們心裏沒數嗎,我就那麽不省心,又是被開除又是坑蒙拐騙的,你們咋就不盼我好呢,我死了得了。”
“你他媽別跟我們貧嘴扯犢子,我問你,這到底是咋回事,說實話。”我那當了半輩子片警的警察爹又露出職業本色,開始盤問我。
“哎呀,我的人事關係在公安廳裏,你們去市局問,就他們那旗縣級別的公安局,能認識我這高級幹部嗎,啊。”我跟黎叔兒混久了,別的沒學會,裝逼的本事信手拈來,都不用回家現取去。
我那爹媽看樣子是被我唬住了,再說了,誰家的爹媽總往不好的地方想自家孩子啊,不過,他們還是將信將疑地指指心理診所的那些陳設,特別是那麵倒黴的錦旗,問我為什麽要擺放這些東西。
我哈哈一笑,麵不改色:“看過無間道嗎,我表麵用心理谘詢師作掩護,實際上是警察,我和胖子正在經營一個廳裏督辦、甚至在中央都掛號的邪教大案,這回明白了吧。”
天地良心,這次我可真沒撒謊,就嘎仙洞那檔子事兒,確實是新華社要發內參呈閱政治局常委,隻是我苦於無法向我那爹媽顯擺,真是錦衣夜行,憋屈啊。
“哦,你個小犢子,打小你就蔫壞,可有老豬腰子了,因為你,我們可沒少讓老師訓,讓別的家長損噠,加上你這麽長時間不給家裏打電話,打你手機又不在服務區,我們就不往好地方尋思了,還以為你又惹啥大禍不敢回家了呢,這才來找你的。”我媽看著我,嘴唇都哆嗦了,一說話,眼淚就下來了。
看著兩鬢已經斑白的父母,我的心裏募然一痛,第一次領悟了“兒行千裏母擔憂、母行千裏兒不愁”這句話的分量,鼻子一酸,強笑道:“我這不是忙嗎,就給忘了,下次再也不敢了,那啥,正好你們來了,我請兩天假,陪你們,還有師兄的父母,一塊兒好好玩玩,啊。”
“啊,這是你同事吧,叫啥,汪一飛,嗬嗬,你看我們,一進屋就羅嗦起來沒玩,人老了就是話多,來,小飛,吃奶酪,這是小凱最愛吃的。”我爹媽心裏踏實了,這才想起胖子在一旁已經垂手拱立好一陣子、下巴都快笑脫臼了,心下十分不過意,就從提包裏掏出奶酪、果幹等吃食招呼胖子。
“叔叔阿姨別忙活了,我和凱子是狗皮襪子沒反正的過命哥們,你們不用客氣,嗬嗬”死胖子嘴上客氣,手底下可沒含糊,抓起吃的大口小口地往嘴裏塞。
我爹媽被死胖子的社會嗑兒給整得直迷糊,卡麽卡麽眼睛,相互看了一眼,幹笑道:“嗬嗬,這孩子,說話真幽默。”
這時,又有人敲門了,我一看表,正好11點50,不用問,肯定是沈涵來了。
打開門,果不其然,沈涵拎著一大堆的時令蔬菜和一隻雞,一張粉臉香汗淋漓。
“哎呀,你身子骨還沒恢複,咋拎這麽多東西,你不要命了。”我一邊有點兒心疼地直埋怨,一邊搶過她手裏的東西。
“還有臉說呢,還不是托你們這兩條英雄好漢的福,往死裏喝,那喬師長一頓能喝2斤茅台,你說你們倆逞什麽能,難受吧,活該,行了,我中午給你們好好做頓飯,解解酒,晚上田總隊讓你們去林城賓館開會,有重要的事兒。”沈涵嬌嗔地看著我,杏眼波光流動,看得我是心馳蕩漾,情難自已。
“對了,昨天是你把我和胖子弄回來的吧,謝謝啊”我一臉癡相地看著沈涵,嘻嘻笑道,“德行吧,明知故問,哎呀,瞧著一屋子的味兒,趕緊開窗戶放放。”沈涵又氣又笑地
瞪了我一眼,推開我就往屋裏走。
剛一進門,就被我那正一臉曖昧笑容地看著她的老爹老媽給嚇了一跳,然後,三個人異口同聲地看著我,問道:“小凱,她(他們)是……”
“哎呀,兄弟,腦袋有點兒亂了吧,沒事兒,趕緊捋(lv,三聲)一捋,嗬嗬”胖子依著門框,看著憋得紅頭漲臉、大汗珠子直滾的我,一麵嚼著奶酪,一麵哂笑道。
“滾屋去,你個敗家玩意兒……嗬嗬,爸媽,這是沈涵,陸軍醫院的護士,我們的好朋友,那啥,妹子,這是我爸媽,嗨,說過了是吧,嗬嗬,嗬嗬”我語無倫次地介紹著雙方,那個窘迫勁兒就甭提了。
還是沈涵應變能力強,落落大方地朝我老爹老媽甜甜地說了句:“叔叔阿姨好,你們剛到的吧,快坐下歇一會兒。”
“好,好,你也坐,你也坐,這孩子,長得可真尊啊,看著心眼兒就好,真招人稀罕……”在東北話裏,俊的發音為尊,四聲,就是好看、漂亮的意思,隻見我媽拉著沈涵,一頓暴誇,誇得我都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沈涵臉也紅了,順從地坐在我媽身邊,低著頭抿嘴笑,我媽可不管那個,拉著沈涵白皙的小手,問這問那的,嘮的那叫一個激情澎湃。
嘮了一會兒,我媽一回頭,見我和胖子,還有我爹在一旁傻站著賣單兒(東北方言:看熱鬧),遂朝我爹嗷嘮一嗓子:“我們娘倆嘮會兒嗑,你擱那瞅啥呢,孩子上了一上午班了,不餓啊,撒愣做飯去啊。”
我媽基本繼承了我姥姥的遺傳,說一不二,我爹這麽些年,別看在外麵一整還敢裝一下,可一麵對我媽,立馬板正的,早就習慣了,所以一見我媽發飆了,二話沒說,一手一個,薅著我和胖子就奔廚房去了,說是讓我倆給他打下手,擇菜。
在往廚房走的時候,我隱約聽見我媽正對沈涵說:“小涵,以後啊,對小凱你也得這麽歸攏,聽見沒,那小子,不是個東西,蔫土匪,一肚子壞水……”
沈涵沒說話,隻是“咯咯咯”地笑出聲來。
我看著我那同樣一臉愁苦的爹:“爸,你和我說句實話,我是親媽呢。”
“滾犢子,她對你,比對我可好多了,你他媽還不知足,操。”我爹一腳把我踹進廚房,看樣子,老頭兒也是生的偉大、活得憋屈啊。
不過,他們能相濡以沫的過到現在,不論多苦多難都不離不棄,我想,這絕對不是誰怕誰,而是,他們已經將彼此視為自身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無論動了那裏,都會扯得心疼,所以,我老爹才會甘心受我媽的壓迫,痛並快樂著吧。
閑話休絮,還得說我老媽這些年的苦心栽培沒白費,就見我老爹揮舞著大菜刀,上下翻飛,不一會兒,四菜一湯就做得了,那叫一個色香味俱全,撲鼻噴香。
“去,整兩瓶酒去,不喝點兒,白瞎我這手藝了。”我老爹饞酒,公安部“五條禁令”一頒布,差點沒把他氣死,不過聽我媽說,現在酒精肝明顯見輕,看來今天老頭兒是真高興了,借機打打牙祭。
我媽看著沈涵也高興,就一點頭,算是默許了。
“要喝你自己喝啊,我和胖子下午還得上班,不能違反‘五條禁令’”我和胖子昨天一頓大酒,現在一提酒還直反胃,又不好明說,隻得搬出“五條禁令”糊弄我老爹。
“你們有工作,我陪叔叔喝點兒。”沈涵盈盈一笑,伸手接過我剛啟開的一瓶北大倉,給我老爹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