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胖子這句話一出口,我也死死盯住那男子,說實話,這也是我想問的。
要說這一家三口的來路,還真挺耐人尋味的,說是鬼吧,我和胖子用陰陽眼卻看不出來,說他們是野仙什麽的吧,又沒有那股妖氣,而且,別看那禦女差點把我掐死,可她那股狠勁兒,更多的倒像是出於一種母親要保護孩子的本能,此外並沒有什麽暴露出什麽一般厲鬼的陰狠毒辣。
可是,他們卻偏偏又能夠使我和胖子短暫的失去全部法術與能力,這種手段,又絕非是一般的鬼魅妖仙所能具備的,那他們一家三口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聽了胖子的第一個問題,那男子沒有說話,隻是無限悲戚地看了一眼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娘倆,臉上浮現出一層乳白色的水汽。
僅憑這一點,我就可以斷定,這男子是一鬼魂無疑了,可是,既然他們是鬼魂,為什麽我和胖子卻一點都沒就看出來呢。
呆了半響,那男子再次看了一眼把頭埋在媽媽懷裏的呂衛紅,臉上的水汽愈發濃厚,就像擠滿了水汽、即將下雨的烏雲,隨後,他緩緩地開口了:“我不想讓我的女兒聽到這些,柳眉,你先帶女兒去一邊等一會兒,好嗎。”
我和胖子這才知道,那個長的挺有氣質的禦女叫柳眉。
柳眉無言地點點頭,摟著小鳥依人的呂衛紅去到紅燈籠下麵站著,遠遠地、卻又無限深情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那男子對著柳眉母女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而後看向我們:“沒錯,我叫呂建,我是鬼魂,我的妻子,也是鬼魂,至於我的女兒……我可以最後回答你們嗎,。”
“可以。”我和胖子同時一點頭,這個呂建說話聲音很低,一看生前就是一個素質很高、待人和氣的文化人,使我們不忍拒絕他的要求。
“啊,該你問我們了。”我對呂建說道。
“你們為什麽要阻止我們帶走魏誌強。”呂建也向我們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魏誌強,我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魏二愣子的大號,也是他簽在那紙《陰婚冥契》上的名字。
“啊,我們需要他們父子地我們去一個很重要的地方救人,如果他死了,他父親就會和我們翻臉,我們也就無法再找到那個地方了。”見呂建是個厚道的鬼魂,我也據實相告。
“救人,就什麽人,這深山老林的,裏麵隻有山貓野獸,還有,傳說中可怕的幽靈,你們要救什麽人啊。”在提到幽靈的時候,呂建明顯的顫抖了一下,眼神中掠過痛苦、恐懼、傷心欲絕交織的複雜神情。
“一個在我朋友的生命中占據著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的人。”呂建顯然忘了我們的約定,但我沒有出言提醒,繼續回答道。
“是女人,對嗎。”呂建思維果然敏捷,一下子就猜到了答案。
“對,我師兄的心上人。”我一笑,呂建也苦澀地一笑,同時將眼神移到柳眉身上,幽幽地說道:“女人,都是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胖子兄弟,咱們其實同病相憐,還是挺有共同語言的。”
“對嘛,既然都是為了自己的妞,那大家就誰也別夾咕(裝假),敞開心扉地嘮,興許咱們還能做朋友呢。”死胖子總是這樣,看著跟個凶神惡煞的黑社會分子似的,其實心底特別軟,這不,一聽呂建說他們倆同病相憐,就又露出了社會人的嘴臉,就差掏出瓶二鍋頭摟著呂建一邊說體己話一邊一人一口地對瓶吹兒(嘴對著瓶口直接喝酒)了。
“這樣吧,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聽完了這個故事,你們所有的疑問也就都解開了,而且,這麽多年,這些事兒憋在我的心裏,壓得我太難受了,今天正好和你們聊聊,也算是一吐胸中塊壘吧,嗬嗬” 呂建淒然一笑,笑得我莫名的心酸。
每個人都說活的很累,可是,呂建已然是鬼魂了,可為什麽看著也是一副不堪重負、心力交瘁的樣子呢,這個斯文單薄的鬼魂,又有著怎樣不為人知的故事呢。
“你們都聽過那個在1968年10月,一支探礦大隊進入北部原始林區找金礦,再也沒出來的故事吧。”呂建沒有直接講關於他們一家三口的事兒,而是提起了那樁人盡皆知的鬼故事。
“聽過,好像農夫山泉有點玄,事兒是肯定有,但經過這麽多年的演繹加工,以訛傳訛,真假摻半,我們聽了也是半信半疑。”胖子接茬兒答道。
“你錯了,那些傳言都是真的,因為,我就是目擊者,也是受害者,而且,我的老婆,還有我們的女兒,都是受害者。”呂建閉上眼睛,臉上又浮現出一層水汽,眼見是陷入了往事的痛苦回憶之中。
片刻,呂建睜開眼睛,無力地一笑:“這麽多年了,隻要一回憶起那些事兒,我還是會害怕,會難受,唉,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呂建的口才並不出眾,但或許是這些事兒於他而言實在是太過刻骨銘心,所以,他講起來很流暢,可是,我和胖子越聽心越寒,聽到後來,甚至已經是汗流浹背,因為,這一家三口的遭遇,實在是太不了思議了,簡直已經逼近人類幻想的極限了。
呂建是上海人,其祖上曾出過一位舉人,按說也是名副其實的耕讀世家,可是,作怪的是,這呂家由打前清開始,男丁個頂個都喜歡研究奇門遁甲、五行八卦這些在讀書人眼裏屬於旁門左道的細微末技,還樂此不疲。
等到了呂建父親呂澤福這輩兒,趕上了解放,解放後,呂澤福因為對古文造詣頗深,就進了上海古籍出版社,負責古籍的點校工作。
這呂澤福本就對古籍裏的《雲笈七簽》、《青囊奧語》等雜書感興趣,這一工作,正好給他創造了機會,於是,呂澤福遍閱出版社裏關於占卜堪輿的古籍善本,並將這些體會全部交給了同樣對神秘文化情有獨鍾的獨子呂建。
可是,誰也沒有料到,文革開始後,因為呂澤福平時喜歡在出版社給大家夥打個卦、起個課,講點風水知識,就被造反派誣蔑為散布封建迷信,並被定為封建殘餘勢力的孝子賢孫,備受折磨。
眼見這些造反派不弄死自己是不肯罷休,呂澤福心一橫,讓呂建和自己劃清界限,然後主動報名去支援邊疆,這樣好歹能讓呂建免受家庭的牽連,以後連個工作都分配不上。
生性孝順的呂建自然不肯離開已經被折磨的百病纏身的父母,無奈呂澤福態度堅決,執意要呂建離開上海,隻得含淚揮別父母,與其他同學一並踏上了開往遙遠的邊疆,,大興安嶺的火車。
直到後來,呂建才知道,原來呂澤福曾給自己算了一卦,結果卦象淩亂,一連三次都是如此,根本看不出呂建日後的生死禍福,呂澤福頓時麵如土色,知道自己這個兒子肯定是命運多舛,不得善終。
苦思多日,才決定讓兒子遠赴大興安嶺,一是避居深山,希圖免禍,二是想借助大興安嶺艱苦的生活,為呂建消業,積陰福。
可惜,世上的事,十有**都是事與願違,讓人圖歎造化弄人、生活玩兒人。
到了大興安嶺林管局,革委會領導見呂建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就讓他留在文宣部門做宣傳工作,並由此認識了來自哈爾濱的才女柳眉,兩人在一起久了,互相愛慕,暗生情愫,一年後結婚,成為當時大興安嶺林管局知名度很高的名人夫妻。
不過,在采訪時,被林業工人熱火朝天的革命鬥誌刺激的熱血沸騰的呂建執意要到生產一線去為革命獻青春、獻終身,於是,在呂建、柳眉的一再堅持下,他們同被列入了馮猛彬帶隊的那個探礦大隊,要進北部原始林區為國家找金礦。
噩夢由此開始了。
進山後,因為當時柳眉已經珠胎暗結,無法適應探礦隊野外強行軍的速度,為了照顧柳眉,馮猛彬在途經毛河附近時,選了一處山坳作為補給地,用一天的時間搭建了一所簡易的木刻楞房子供人居住,又搭建了四所帳篷放給養,並將一些選礦的大型機械和車輛都留在了山坳裏,同時留下呂建和身體相對較弱的隊醫林漢琛照顧柳眉,馮猛彬則帶領隊員輕裝繼續前進。
呆在拿出堪稱世外桃源的山坳裏,每天聞著鬆樹、野花、芳草混合在一起的香氣,吃著呂建從鬆林裏采來的蘑菇、篤柿,還有林漢琛用粘網捕來的飛龍、榛雞等野味,柳眉每天都很開心,還情不自禁地會給肚子裏的寶寶唱哥聽。
心情舒暢,日子過得也很快,不知不覺十幾天就過去了。
這一天傍晚,當呂建、柳眉、林漢琛他們煮好了一鍋白蘑菇燉棒雞,正要吃飯的時候,馮猛彬一個人騎著一匹渾身汗濕的馬回來了。
見馮猛彬一個人回來了,呂建、柳眉、林漢琛都很奇怪,一麵熱情地給馮猛彬盛飯,一麵問他怎麽就自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