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老道講得興起,忍不住踱起了方步,仿佛他是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教授,正在給學生們授課:“所以啊,我剛才祭起血符和五雷轟遁符,並不是想封印你體內那個橫死的怨鬼,而是想借著他的怨念做藥引,以喚醒地下那些蟄伏了幾十年的亡靈。果然,你們上當了,直接助力將五雷轟遁符引入地下,震醒了那些生前死後都嗜血的惡鬼,現在,它們就要出來美餐了,哈哈……”

車老道說這番話的時候,視線轉向仍趴在地上的胖子,也不知他是說給胖子聽,還是說給胖子體內的鬼魂聽。

總之,胖子仍是一臉桀驁不馴地看著車老道:“老丫挺的,一切站在人民對立麵的反對派,都沒有好下場。”

胖子仍是一嘴兒的京片子,仍是那獨具特色的口號式語言,但我卻一點也不感到滑稽,因為,我真的看到已經有衣衫襤褸、白骨森森的骷髏正從地下一點點地鑽出來,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

要知道,這小土山就是老百姓平日裏所說的亂葬崗子,那些在火葬實行以前埋下的死人恐怕要以萬計,刨除已轉世投胎的,就算隻剩下一千個孤魂野鬼,也夠我和胖子吃不了兜著走的。

這工夫,抓著胖子腳踝的那幾隻鬼爪子也露出了本尊,居然是5個頭戴柳條帽、身上隱約還掛著幾絲那種用勞動布做的工作服的破爛布條的骷髏。這5具骷髏鑽出土層後,爭相往胖子身上爬,我大驚失色,不由得想起了建興酒店那些日軍鬼魂大啃人腦袋的駭人一幕,難道這些鬼魂要拿胖子那五花三層、肥而不膩的腦袋當榴蓮啃?

我不敢猶豫,立即撲了上去,舉起掌心雷,對著那5具骷髏大開殺戒。要說這人都是遇弱則強,我把在車老道那受到的王八癟氣全發泄到了這幾具骷髏身上,還別說,這掌心雷在使用上一靠功力二靠氣勢,我這一發飆,就像給普通子彈裝上了達姆彈頭,殺傷力陡增,幾聲悶響之後,爬在胖子身上的5具骷髏頃刻間就有3具身冒黑煙,開始拚命地往土裏遁。

但是,還有兩具骷髏,雖然被掌心雷轟得是腰椎骨都快斷了,但依然頑強地死死扣住胖子的身體,瞧那架勢,如果我不能打散骷髏內藏著的魂魄,這些白骨就鐵了心要和胖子的肉身融為一體了似的。

我操,如今凱爺好歹也算是道門中人了,挾山過海的本事沒有,但收拾你們幾個仗著一口怨氣而遊離陰陽兩界的野鬼還是十拿九穩的。想到這,我虛空畫了一個五雷咒,想當初,黎叔就是用五雷咒擺平了那個黑衣黑褲的老女鬼,這個咒的殺氣絕對不是蓋的。今天,凱爺可真要扮回“雷人” 了。

可是,我的五雷咒剛畫了一半,卻無心再畫,因為,我突然發現,那兩具骷髏盡管被掌心雷劈得是痛苦不堪,但卻並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去啃食胖子的腦袋,而是玩著命地想進入胖子體內,難道,它們的目標不是胖子,而是胖子體內的那個鬼魂?

就在我為自己這一發現而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我猛然發現,原來在我和胖子的周圍已經聚集了百十具骷髏,不過,這些身上沾滿了濕泥的骷髏並未如車老道所願的那樣,瘋搶著去撕咬我和胖子的血肉之軀,而是彼此打起了群架。

是的,在一個月黑風高、遍地是墳包的樹林子裏,一群不知是來自哪兒個時代的骷髏近乎歇斯底裏地捉對廝打在一起,那架勢就像黑社會約架火拚一樣,絕對的往死裏整,雖然它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鬼魂了。

眼見局麵失控,車老道也有些匪夷所思,瞅那架勢,這老雜毛也挺上火,估計是正琢磨呢:這他媽都是些什麽群眾演員啊,怎麽不聽導演口令、擅自串改劇本呢,太沒職業道德了。

本來是要引鬼反噬我們,沒想到這幫鬼自己到掐上了,車老道是腸子都悔青了,本來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我們,他偏偏畫蛇添足,非要玩點高難度,這回可好,請鬼容易送鬼難。這些鬼這麽一鬧,反倒給了我和胖子以喘息之機。

這當兒,賴在胖子身上的兩具骷髏一條手臂已經沒入胖子的後背裏,似乎正在奮力往外拽著什麽?娘的,難道它們換了食譜,該吃胖子的雜碎?不對,胖子臉部的表情盡管痛苦,但那表情,分明就是另外一個人的。

我使勁揉揉眼睛,其實根本沒必要,因為我已經開了天眼,目力所及,基本不會出現誤差。沒錯,確實有一張摸樣還算清秀的臉部輪廓正隱藏的胖子的臉部皮膚下麵,並不停地扭動著,頂得胖子的大腫臉一會鼓起個大包,一會腮幫子又冒出個鼻子的輪廓。看樣子,那張臉中臉似乎在與什麽東西進行角力。

此情此景,我一時還真敵友難辨了,自然也無法再對那兩具骷髏下手。

眼見局勢越來越亂,車老道和洪衛東也有些慌神,洪衛東雖然不敢埋怨車老道的脫褲子放屁的多此一舉,但那惡毒的眼神已經心中的不滿行之於色。此時的車老道也無暇顧及洪衛東的不敬,而是急於找出穩定亂局的良策。

片刻,車老道似乎想出了辦法,但見這老幫菜挑了一個高點的墳包站上去,凝神聚氣,雙手就像道士參禪打坐一樣虛抱拳放在丹田處,而後突然張開嘴,發出了一陣尖厲的喊聲:“傳達最高指示!”

娘的,這廂我正屏住呼吸看這老不要臉的家夥又要使什麽邪門法術,渾身繃緊了處於戒備狀態,沒曾想他卻嗷嘮來了這麽一嗓子,嚇了我一跳:你鬼叫什麽呢,你當這是中國好聲音PK現場飆高音呢,你大爺的。

可是,就這一嗓子喊出來,居然真的收倒了奇效,那些正在群毆的骷髏齊刷刷地望向車老道,靜聽下文。

車老道清清嗓子:“毛主席教導我們,在鬥爭中一定要堅持文鬥,不用武鬥,因為武鬥隻能觸及人的身體,不能觸及人的靈魂。隻有堅持文鬥,不用武鬥,擺事實,講道理,以理服人,才能鬥出水平來,才能真正達到教育人民的目的。凡是動手打人的,應該依法處之。武鬥絕大多數是少數別有用心的資產階級反動分子挑動起來的,他們有意破壞黨的政策,破壞無產階級**,降低黨的威信。”

你還別說,車老道這不知所雲的幾句鬼嗑一說完,那些骷髏果然不在混戰,而是僵硬的轉身離開,轉瞬又都入土為安,就像從來也沒出來過一樣。就連胖子身上的那兩具骷髏也迅速沒入土中,蹤跡全無。

這時,一直趴著接地氣兒的胖子也爬了起來,不過,胖子看起來腳步有些踉蹌,就像兩個醉漢互相攙扶著、卻又怎麽也走不到一塊似的。幾秒鍾之後,一道白影從胖子體內飛快地射出,並徑直投入我們剛才藏身的那個墳包裏。

胖子晃了晃頭,一聲長歎:“哎呀我操,這大爺,可走了,再多待一會,我就得被它們幾個給分屍了。”

見那些骷髏都走了,胖子請上身的鬼魂也離體了,車老道一聲幹笑:“二位,咱們今晚的這場大戲也該落幕了吧?”

洪衛東一臉的不耐煩,小聲嘀咕著:“要他媽的不是你裝逼裝蛋,早JB完事了。”

車老道裝作沒聽見:“二位,咱們是各為其主,你們也別怪我心狠手辣,你們不死,我的老板睡不著覺啊,對不住了,受……哎呦,小B崽子,我他媽弄死你。”

原來,胖子見車老道仍不改裝逼犯的本色,心中是無限的反胃,遂趁著車老道不注意,抄起一塊上墳時擺供品用的磚頭就砸在了老幫菜的臉上,嘴裏還不閑著:“你媽的老東西,子曰,裝逼者挨揍之而不宜慣乎,哈哈。”

其實,胖子的偷襲洪衛東全看見了,但出於對車老道自以為是的不滿,洪衛東愣裝沒看見,結果胖子這一下子砸得那叫一實誠,鼻血都冒出來了。

車老道自恃道行高深,不想今晚卻連續栽在了兩個小輩的手裏,而且還全是敗在不入流的神器??磚頭之下,這老雜毛頓時火冒三丈,也不顧及身份,手捂鼻子是破口大罵,完全露出了流氓本色。

胖子這一記磚頭,雖然逞了一時之快,可也把車老道砸得是無名火起,全然沒了這老雜毛一直端著的一派宗師的架子,徹底露出了潑皮混混好勇鬥狠的真麵目。

就見車老道刷拉一扯,將身上的那件道袍摜到地上,露出了貼身穿著的一件畫滿金色符咒的紅色唐裝。隨後,車老道就像練遊龍八卦掌一樣,開始圍著洪衛東走圈,嘴裏則喃喃地吐著含糊不清的咒語。

說真的,看著車老道圍著洪衛東跳大神,我和胖子真有心衝過去一人一磚頭將這兩個禍害直接幹挺嘍。可是,就在車老道做法的時候,墳圈子裏的溫度越來越低,一股很強的寒意侵入我們的身體,令我們身體僵硬,雙腿似灌鉛,甚至活動一下手指都很困難,更別提拎著磚頭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