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洞中,寒氣氤氳,映著道君白生生的臉。

小紅鳥啾啾顫巍巍的抖著身上的羽毛,那眼神卻決絕無比。

周遭的氛圍越發的冰寒,或許隻因為道君那冰涼涼的眼神。

引頸待戮了半響,卻未見驚雷下落,啾啾大著膽子抬起頭,卻見道君已經沒有再瞅著自己,轉過身看著似乎已經結成冰地藍衣女子,她如今的主人,蘇曉夭。

“本君本以為你會念在她的份上,好好待這孩子,你如今這樣做,是覺得本君會顧念什麽,不敢殺了你麽?”道君背對著啾啾,冰冷的聲音中含著分明的慍怒。

啾啾白白的小嘴緊緊咂著,半響,卻忽然紅了雙眼,泣聲道:“道君息怒,九鳳隻是…隻是…”那聲音哽咽,卻又沒了下文。而自稱‘九鳳’的啾啾,那聲音卻不似之前的清脆童音,已然已經變成一個清靈的女子之音。

道君回過頭看著她,好半天,麵上的神情卻終是緩和了幾分,竟似是了解了她的苦衷。

“你以為這麽做有用?若是有用,本君又怎麽會任由她被封印著千年。”道君幽幽說著,那聲音卻像是歎息。

“可是…可是若不破了這封印,娘娘卻要待到何時才能出來…”啾啾顫抖著聲音道。

道君的目光閃爍幾下,繼而又轉過頭去看那已經麵如醬色的蘇曉夭,驀然搖了搖頭,道:“罷了罷了,本君一直信奉天意使然,即使如此,就一切隨她去吧…”

啾啾垂下眼,目光中卻沒有逃過一劫的興奮,反倒是一片淒然。而那神秘的道君,卻也悵然了許久。

他們似乎誰也沒有料到,一人一鳥之間的對話,會被某人聽了個一清二楚。

而那人便正是已經被凍成冰塊的蘇曉夭。

若說起蘇曉夭此時的情形,倒還真有幾分詭異,如果說懸浮在空中,看著自己的身體不是詭異的話,那蘇曉夭或許還算正常。

其實,蘇曉夭幾乎已經肯定,自己或許會提早去見她那素未蒙麵的爹娘,悵然之中倒也有幾分期待。不過此時這個情況卻沒有如她的願,她沒見到她爹娘,卻隻看到凍成冰塊的自己,和始作俑者啾啾,連帶著那神秘的道君。

呼啾啾不應,呼君君不靈,萬般無奈下,蘇曉夭隻得飄在空中,做了一回沒道德的偷聽者。隻是,她倒希望自己什麽都沒聽見,除了多了這麽許多疑問外,其餘的什麽都沒得到。

什麽叫“看在‘她’的份上”?什麽又叫“任‘她’被封印千年”?誰是那所謂的“娘娘”?而她家可愛的小寵物,為何又自稱為“九鳳”?

幾個問題搞得蘇曉夭的心更加拔涼拔涼幾分,隻覺得人生了無趣味,好不容易收了個寵物似乎還在算計自己,而那道君的幾句話也是讓她雲裏霧裏,更加摸不著頭腦。

想出個聲問問,到底是沒能跟他倆取得正常聯係,隻得就這麽飄飄忽忽的懸在自己身體上邊,並且嚴重的開始懷疑,起先覺得道君法力無邊的事情,到底是不是隻是她的一廂情願,竟然沒發現她這麽個大魂魄在邊邊上飄著,又亦或是發現下她的身子已經凍得通透,死的幹淨。

還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隻見道君微微皺了皺好看至極的眉毛,瞧著眼皮底下的啾啾,淩然問:“那日丫頭在崆峒印的結界中現了原形,可也是你搞的鬼?”

魂魄版的蘇曉夭頓時呆住。

現…現原形!

啾啾抬起頭,小腦袋搖得撥浪鼓一般,連聲道:“道君明察,那是九鳳受地火刺激,沉睡的魂魄醒轉,小主人是怎麽回事,九鳳也不清楚,或許…或許也是因為那地火刺激?”

道君的眉頭似乎皺的更緊了,他這個難得的表情卻讓蘇曉夭過了一把眼癮,不得不承認,生的好看就是有用,就是皺個眉也皺的這麽好看,讓蘇曉夭差點忘了他們在商討什麽問題。

回想起來,卻見道君目光灼灼地看著啾啾,仿佛她發現了什麽新的熱鬧,等著他去看。

隻聽道君道:“就是因為如此,所以你才故意引丫頭來碰這玄冰之心?”

啾啾垂下頭,支吾道:“九鳳也隻是猜測而已,既然小主子的封印混沌衍生的地火有反應,那或許會對這同為混沌衍生的極寒之力有反應,是以才慫恿小主子來…”

道君終於回頭看向身後那個凍成冰的身體,某人差點喜極而泣。極其迅速的將腦子裏那點關於“封印”之類的疑惑拋開去,一心一意的喚著道君,可喚了幾聲,道君非但沒應,卻瞬間連人影都不見。

蘇曉夭悲戚難言,卻見寒月洞門口忽而閃現出一個人影,素衣飄飄,墨簪綰發,那修長挺拔的身姿,一如往常一樣一出現就緊緊吸引住蘇曉夭的眼球。

西華少尊,他怎麽會來這裏?花癡的同時,某人終於很有出息的沒忘了重點是什麽。

啾啾已然愣住,繼而似乎非常迅速的想好了對策,撲騰著翅膀撲到西華身上,慘嚎道:“少尊…求你救救我家主人吧!”

這一嗓子嚎的,蘇曉夭的靈魂都抖了兩抖。

讚賞啾啾演技的同時,也忍不住埋怨她,怎麽能這麽沒形象的撲到人家少尊身上,先不論丟不丟自己臉麵,人家少尊那潔白潔白的衣服,可要被你這一撲,落下個鳥印來。

西華皺起眉,那形容卻和那生的完美的道君沒什麽實質性的差別,一個混雜著神秘和邪氣,一個清冷高貴,隻讓蘇曉夭又砸吧了幾下嘴唇。

“怎麽回事?”西華問,同時抬起眼皮,看到了凍成冰塊的某人。

手舞足蹈了半天後,蘇曉夭悲哀的肯定了——沒有人能看見現在的自己!

西華麵色微變,迅速上前兩步,伸手摸了摸蘇曉夭,卻又瞬間縮回手,麵色徒然驚詫無比地看著蘇曉夭。

“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蘇曉夭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怎麽覺得西華少尊的聲音有點顫抖。

然後蘇曉夭看著麵色大變的西華少尊,猛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是真的斷了氣了。

悵然無比,淒然許久,一時間五味陳雜,想了許多,可卻都不得要領,亂糟糟的,心底裏似還是期待著有什麽奇跡出現。

啾啾嗚咽著,斷斷續續將蘇曉夭要給西華找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西華說了,其中卻省去了這法子是自己提的。

蘇曉夭聽著,悵然間卻隻想裂開唇笑笑,笑自己癡傻,竟相信憑自己這副德行,能得到一個真心的朋友。或者是悲傷太過嚴重,她反倒能平心靜氣的聽啾啾把話說完。

聽完啾啾說的話,西華卻愣了一愣,那清冷的眸子慢慢浮起些什麽,蘇曉夭沒看清,再看卻見他目光極其複雜的看著自己,恍然間,隻覺得那目光似乎看穿了自己的身體,瞧得她有點興奮,又有點難受。

興奮的是,少尊那眼神,似乎是在擔心自己,難受的卻是她已經明白少尊為什麽懷疑了自己,已經現了形的妖精放在眼前,完美的理由,他又怎能不懷疑自己的來曆動機。

無奈地歎口氣,卻見西華慢慢抬起左手,將手中的軒轅劍換到右手,蘇曉夭魂魄抖了起來,難道自己死了還不夠解恨,少尊這是要碎屍萬段?

驚心動魄間,卻見西華祭出軒轅劍,竟將劍身一橫,左手撫向劍身,哦,不是,是劍刃,鮮紅的血液順著軒轅劍的劍身流淌起來,蘇曉夭看見那劍身猛然泛起一陣紅光,繼而隱去,然後金芒大作,團團金色籠罩向蘇曉夭。

在蘇曉夭無比擔憂西華少尊鮮血淋淋的手的時候,那金芒將蘇曉夭連同魂魄版的蘇曉夭一同吞噬,一陣溫意傳來,蘇曉夭墮入一片白茫茫之中。

大驚之下,蘇曉夭卻又覺得,眼前這一切,似乎有點熟悉。

微微柔軟中透著瑩白的光亮,全然的白色,同全然的黑色在本質上其實沒什麽差別,不過下意識中,蘇曉夭還是覺得看見的白色舒服點,因為她童年陰影,怕黑。

仔細看著這次掉進的這個地方,和昨日醒轉的時候做夢夢見的那個有沒有什麽不同,得出的結論是,除了偶爾飛過一道金芒,一切到底沒什麽不同。

如此看來,這卻並不是個夢了,那麽這裏是什麽地方,幾番拉她進來,沒錯,是拉她進來,好像有那麽一股力量,拖拽著自己到這裏,可是卻同時有一股力量,不想自己被拖進來,而眼前的這層白茫茫的一片,便是那阻擋之力。

這裏有什麽,是她不能看的嗎?

未待想清楚,卻又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思維之力,正是她百般苦求,卻被生生拒絕的玄冰們。

這一次,這些玄冰卻友好了許多,交流之下,他們提出了一個條件,蘇曉夭思考了一下,似乎他們要的東西對自己並不是很關鍵,所以,交易達成,喜滋滋的,蘇曉夭似乎摸到了那玄冰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