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間洛不知道的是,他早已在沈初雪的心裏落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隻是,如今他卻離開了。
01
最近安岑西的情緒一直都不是很高,有的時候,連沈初雪說話都聽不見。李秋荷和安偉問安岑西是不是學校有什麽事情,安岑西也是顧左右而言他,總是說不到重點——主要是她也不想和父母說林間洛的事情。
沈初雪不跟李秋荷說沈家和林家的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她不說自己也沒必要說——安岑西現在開始會替別人著想了。
這一天,安偉和李秋荷出去參加宴會,大晚上的,家裏就三個孩子,冷冷清清的,樓下開著燈也沒覺得有多亮。反而是安岑西坐在飯桌前安安靜靜的。
沈初雪從樓上走下來,到桌子旁邊看了好半天,手在安岑西的麵前晃了一下。
“你這是幹嗎呢?一直愣神……”沈初雪問。
這段時間安岑西好像很不對勁,在學校裏或者學生會看見沈初雪的時候,跟以前不一樣,不親親熱熱地喊姐姐,也不說話,就是點點頭,然後擦肩而過。沈初雪倒不是說安岑西不針對自己不習慣,隻是安岑西安靜起來有點嚇人。
安言南端著盤子從廚房裏出來,說:“我不指望你們兩個人能做飯,至少拿一下碗筷吧?”
沈初雪也就不管安岑西了,走進廚房拉著他的袖子,把他拉到一旁問道:“她這是怎麽了?好像從中午開始興致就不高……以前周六日她不是到處去玩嗎,現在就在客廳坐著?坐了多久了?”
從櫃子裏拿出東西遞給沈初雪,安言南看了一眼外麵,說:“好像坐了一下午了,從中午吃完飯到現在。我下來做飯時跟她打招呼,她也是一副沒聽見的樣子,一直都在發呆……該不會是你又刺激她了?”
沈初雪一甩手,狠狠掐了安言南一下,說:“我能刺激她什麽啊!”
一頓飯吃得有些沉默。安岑西安靜得讓安言南和沈初雪都覺得很不對勁,兩人輪番給安岑西夾菜,她才曉得吃,要不然就低頭吃自己碗裏的米飯。
周六日兩天,安岑西都是這樣的狀態。李秋荷還說呢,怎麽安岑西都學乖了,不跑出去玩,自己老老實實在房間裏待著……
可是,她除了吃飯都不出來,誰都看出來她心情不好了。
上課的時候沈初雪轉筆,發呆。
範琦狠狠撞了她一下。
沈初雪差點從凳子上翻下去,趕緊扶著桌角穩住身子,回過頭怒瞪範琦:“幹什麽?這可是教授的課!我要是出點什麽動靜就死定了!”
“你也知道你死定了?你都知道你還不仔細聽著點?我跟你說,兩個禮拜之後的考試,教授說了,誰出錯就手抄一千遍!”
這麽狠啊……
沈初雪不敢再走神了。中藥課要是考試不及格被罰抄就慘了!上個學期就有不少人被罰了,還好她有安言南監督著複習才逃過一劫。
如今在學校裏,沈初雪已經沒有怎麽被排擠了,因為林間洛很久沒有來學校了。
聽林間洛的室友說是請了病假,一直都在家裏養病。
沈初雪看了看手機。
以前總是有林間洛的短信和電話,就算她不回,他也樂此不疲地聯絡過來,看見了一隻小鳥,吃到了好吃的冰激淩,都會告訴沈初雪。因為他知道,沈初雪沒有人陪,就隻有他。他盡可能地把自己融入沈初雪的生活裏,希望她的生活不是一片空白,有他的存在。
而林間洛不知道的是,他早已在沈初雪的心裏落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隻是,如今他卻離開了。
這樣的結果不是沈初雪想要的。
“對了,初雪,剛才學生會的人來找過你,說是要開會。你們策劃部的人讓我轉告你,不能遲到,不能早退,一定要去。”
學生會的事漸漸多了起來,也多虧了這學生會的忙碌,讓沈初雪沒時間瞎想。
她總算是知道安言南這個會長有多麽忙了,因為她一忙起自己部門的事情,有時連飯都沒時間吃。
學生會的人早知道安言南和她的關係,於是“多加照拂”——按照周清的意思來說,都是自家人嘛。自家人就是要好好培養!參加學生會的重點,就是培養進入社會之後的工作能力,所以現在忙一點也沒什麽不好!
沈初雪每天都忙得要命,連和安言南見麵的時間都壓縮在兩人同時在家的時候。以前她都是沒課了就能走,頂多就是等一等安言南,現在倒好,她也開始忙了,有時候還需要安言南等她。
“怎麽又開會啊?隻是策劃部而已,怎麽也這麽忙?”沈初雪嘀咕。
後來聽周清說,策劃部才是學生會裏最忙的一個部門,大學校園裏時常有活動,這些都需要他們來策劃組織,所以算是真正能鍛煉人的部門。
沈初雪後悔得要死。
轉眼間,S大的百年校慶要來了。學校很重視,學生會的任務很重,就連外聯部都要開始忙了。校領導說了,這一次的校慶邀請了兄弟校的人一起來參加,很盛大,往年的風雲前輩也都會來。
要說這S大,最出名的幾個院係還是走出了不少社會精英的,在S市都能排得上名號,出去說是S大的,學生臉上也有光。
沈初雪撐著下巴看站在講台上的安言南。和平時安安靜靜、不苟言笑的樣子不一樣,這個時候的安言南像是一個指點江山的演說家,一舉一動都散發著魅力。
沈初雪轉過頭去尋找林間洛的身影,可是沒有找到,難道林間洛沒來嗎?這林間洛不是宣傳部的人嗎?不是周清的人嗎?對了,周清說了,已經很久沒有在開會的時候看見林間洛了,這話,還是周清特意對著沈初雪說的。
當時她正低頭做自己的事情,沒時間管周清說了什麽。
對哦,林間洛已經很久沒有來學校了,他生病了……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散會。”一句話之後,人走鳥獸散,一瞬間就沒留下幾個人了,剩下的都是和安言南比較要好的,可能是有別的事情要商量。而沈初雪不走則是因為腿麻了,她齜牙咧嘴地揉著腿。
“我說初雪啊,又不是讓你一個人包攬所有的策劃,你這是什麽表情啊?”周清調侃道。
她翻了個白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腿說:“我腿麻了,要不我才不留在這裏呢。聽你們開會真是太困了,真的,太困了,跟看新聞聯播一樣。”好不容易腿不麻了,她起身趕緊走,剛走到教室門口卻被安言南一把拉住。
好像是從跟林間洛在咖啡廳對質那一天開始,沈初雪和安言南之間的距離近了不少,放在以前,這樣拉拉扯扯的親昵舉動是不可能發生在這兩個人身上的。安言南總是對沈初雪保持著適當的距離,而她也從不表現出需要人的靠近,但是現在安言南知道,她是渴望溫暖的,所以林間洛走了之後,他希望可以用親情為她填補一二。
“等我一起回去。”
沈初雪側頭看了一眼,點點頭說好,把會議室的空間留給他們。
S大正門口,沈初雪坐在馬路邊上蜷縮著腿,享受著暖暖的春風。隻是,她的動作不太雅觀,一個女孩這樣坐在馬路邊,路過的人都會多看幾眼。沈初雪卻不在乎,眯著眼睛,唇角彎彎的,耳機裏是最近經常聽的歌,連安言南靠近都沒有發現。
一隻白皙的手伸到麵前,攤開。
沈初雪睜眼抬頭看過去,逆著光,安言南的棱角被軟化了許多,不再是那麽淡漠。
她嘻嘻笑了兩聲,把手放在安言南的手心裏。
“堂哥,沈初雪。”剛走沒幾步,就聽見了安岑西的聲音。
安岑西背著書包,小步跑過來,居然沒有司機跟著——平時不管安岑西幾點放學,都一定有司機在學校門口等,她隻要打個電話,司機隨時待命,這是安偉交代下的事情。
但是今天安岑西和他們一起回家了。
李秋荷一開門見到三個孩子一起回來,有點詫異。
“其實也不遠,走回來也不是很累嘛。”安岑西解釋完,去廚房裏倒水喝。
沈初雪看了安岑西一眼,上了樓。
02
安岑西敲響安言南房門的時候,他正準備去找沈初雪,看她做的策劃。這是沈初雪第一次寫策劃,估計會有不少問題,安言南不希望學生會的人覺得沈初雪隻是憑著他的麵子進來的,並沒有真才實學,想要指點一下。
隻是安言南一開門,便看見安岑西正站在門口,他愣了愣。
安言南很少讓別人進他的房間,連沈初雪都很少,總是他去沈初雪那裏,雖然也沒有幾步。側身讓安岑西進來,安言南拉過椅子坐下,問道:“怎麽了?”
“堂哥,我……是不是做錯了?”安岑西手糾纏著衣擺,好半天才問出來。
其實,在林間洛跑開的那一天,安岑西就知道自己做錯了,也知道自己應該向沈初雪道歉,但是她拉不下這個臉來。沈初雪也當成沒發生這件事,她索性就不提。可是每天晚上,她都能看見沈初雪站在房間裏發呆,那樣的沈初雪讓安岑西覺得很難受。
沈初雪那時的目光如白月光一般冷,好像周身有一層隔膜,讓別人不能靠近,讓沈初雪一個人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裏。
“西西,我從不說你什麽,因為我知道你總會長大的。你之前做那些事情,都是因為你還不成熟,我們都可以原諒你。就像沈初雪剛來安家的時候,你是總耍些小手段,可是她從沒跟你計較,並不是因為怕了你,隻是因為她明白,寄人籬下的生活總是要學會隱忍……”
可是說到底,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站在林間洛的角度,你給了他一個真相。可是西西你知不知道,你隻看到了事情的一麵,並沒有了解整件事情的真相。沈初雪還做了很多的事情,她每每想要下狠心,都因為林間洛而停手,她最後一封信沒有發出去,就是因為不想傷害林間洛。而你,卻將所謂的真相**裸地攤在他麵前,甚至還逼他去麵對……你不是喜歡林間洛嗎?做這些事的時候,你考慮過他的感受嗎?”
安言南的聲音很輕,不會有第三個人聽見。
“堂哥,我該怎麽辦?”
“與其有時間做無謂的事情,爭風吃醋,還不如好好地努力。你總會遇見下一個喜歡的人,而你越是優秀,就越是配得上更好的人。難道你想要隨隨便便就過了這一生嗎?西西,你那麽美好,不應該拘泥於此的。你好好想想吧。”
這還是安言南第一次誇安岑西,誇她美好。
其實像林間洛和安岑西這樣溫室長出來的花朵,沒有過早地經曆人心的險惡,都是很美好的。安言南也算是幸運,哪怕父母雙亡,也還有一個叔叔可以照顧他。而沈初雪是真正從泥濘中成長的人,帶著自己傷痕累累的一顆心,走過所有的艱辛。這可能就是安言南會靠近她的原因。
深夜,沈初雪養成了看星星的習慣。
這樣的城市裏,能看到星星已經很不容易了,也沒幾顆。沈初雪就翻來覆去地數,一遍一遍地數,有時候還會分辨一下,這一顆和昨天的位置是不是不一樣了。
有些無聊……
她總得找點事情做,不然在睡著之前這段時間很難熬,就算是安言南的牛奶也不好用。
“喂。”安岑西端著牛奶站在門口,表情很不自然。
沈初雪一挑眉,走過去問:“怎麽變成你來給我送牛奶了?讓你們輪流伺候我,我心裏很不安啊!”她開著玩笑,從安岑西的手裏接過牛奶一飲而盡。
“沈初雪,對不起。”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句“對不起”中化解了。
沈初雪雖然從未真心把安岑西當成妹妹來對待,可安岑西到底比她小,從小驕橫跋扈慣了,一下子就改過來也不太可能。
沈初雪笑了一下,用牛奶杯在安岑西鼻子上輕輕點了一下:“不錯不錯,知道說對不起了!長大了嘛!”
安岑西一下子害羞了,從沈初雪的手裏奪過空杯子跑了,身後是沈初雪一直未停的笑聲。
沈初雪一直都記得那一天,自己得知林間洛離開的那一天……
“林間洛辦理了休學。”
安言南告訴沈初雪這件事的時候,她正拿著自己的策劃書往策劃部走。
他說,剛剛安娜帶著林間洛來辦理手續。
聽到這些,沈初雪便一下子沒有心思去做別的事情了。
手腳冰涼的沈初雪手裏握著奶茶坐在食堂裏。這個食堂就是她和林間洛最喜歡來的那一個,但是現在這個時間根本就沒有人,空****的,好像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會有回聲的樣子。
他走了嗎?
要去哪裏?
腦袋裏忽然冒出一個想法,沈初雪想去一趟林家,想再回去一趟,看看林爺爺和奶奶曾經生活過的房間,也不知道變成什麽樣子了,還有當初自己的房間……
和學校還有學生會請了假,沈初雪打車直奔林家。
本以為能見到林間洛,但開門的人是安娜。她看到沈初雪,表情有些難以置信,但還是微笑著讓沈初雪進來了。
“喝什麽?”安娜問。
林景鵬早就搬離了這裏,林間洛也不在,整棟房子裏冷冷清清的。
還記得當年林爺爺沒死的時候,屋子裏隻要有林間洛在,就一定很亂。林間洛總是很鬧,惹得沈初雪也要喊著說話才能聽清。然後,沈初雪煩了,就和林間洛說,你要學著小聲說話,那樣才招女孩子喜歡。
結果大學再次遇到林間洛的時候,沈初雪發現他的聲音已經變得溫柔不少,讓她聽過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想來,還有她的功勞呢……
看著端果汁給自己的安娜,沈初雪張張嘴,卻不知道要喊什麽,想喊阿姨,可是哽咽在喉嚨始終無法開口。沈初雪隻能尷尬地笑了笑,安娜卻不在意,突然伸手拉住了沈初雪的手。沈初雪哆嗦一下,想要收回來,卻忍住了。
安娜也很可憐,這麽多年一直都被丈夫欺騙。林景鵬編織了一個美夢給安娜,讓她不知不覺間縱容他犯下這麽多的過錯。
她們倆坐在沙發上,安娜開口就問:“初雪,是你吧,是你寄過來的照片吧?”
沈初雪完全沒有遲疑就點點頭:“是我,我跟蹤了林……我跟蹤了他好久,當年我還住在這裏的時候就發現他外麵有人了。”
安娜歎了口氣,拉著沈初雪的手卻始終沒有鬆開。
“初雪,是我對不起你和沈奶奶。”
當年沈奶奶對他們多好啊!
那一年林爺爺病了,可是他們都很忙——年輕人要不就是工作要不就是學習,當時的安娜也還是在公司裏上班的,沒有人在家裏照顧林爺爺,本來要請一個護工來,可是沈奶奶說,別人照顧得不好,她來。於是她一個人忙上忙下,一個人照顧林爺爺的飲食起居,每天都忙碌到深夜才睡下。
當年林景鵬和她害怕林爺爺死了之後沈奶奶要賴在家裏,就想著趕緊把她趕出去。可是後來想一想,沈奶奶始終都沒有花過他們家裏的錢,一直都是用自己的私房錢來貼補。
這樣好的一個人,居然被他們逼死了。
沈初雪表情淡淡的。已經是這樣的結局了,那些恨意現在變得風輕雲淡了。她也去看過奶奶了,就這樣吧。
奶奶說,得饒人處且饒人。
算了。
“我聽說林間洛要休學了。”沈初雪問。
安娜點頭,說:“這孩子,說要去青海支教,怎麽勸都不聽。初雪,你真的不喜歡阿洛嗎?當初我也是被林景鵬哄的,他說阿洛和你在一起,會帶壞了阿洛……我知道短信是你發給我的了,你其實不想阿洛在酒吧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上班,對不對?”
把杯子放到茶幾上,沈初雪笑了笑,搖頭起身:“都不重要了。”
看著沈初雪走到門口,安娜趕緊問:“初雪,你真的和別人在一起了嗎?是安家的那個孩子嗎?”
沈初雪背對著安娜好久,才終於點點頭:“是他。我們一起在安家住了這麽多年,早就在一起了,隻是林間洛不知道而已。”
回到安家,沈初雪打開地圖,找到青海所在的位置,手指來回地在上麵摩挲。
青海,那麽遠,林間洛你真的要去嗎?
03
一晃半年過去了。
在安言南的眼中,沈初雪的變化非常大,雖然還是功課和學生會兩頭忙,可她變得沉默寡言了,剛開始和自己還有幾句話可說,後來漸漸地,連自己也不怎麽理了,每天就是忙,回到家就是窩在房間裏看書,還是那些愛情小說,看完了就去買。
不管安岑西怎麽軟磨硬泡,她都無動於衷,整個人看起來很沒有活力。
安岑西在安言南的幫助下,總算是遠離了不及格,倒是很擔心沈初雪,口頭不說罷了。
“沈初雪,你都要長蘑菇了,你知道嗎?你看看你這屋子,就不能拉開窗簾透透氣嗎?”周末,安岑西怒氣衝衝地推開沈初雪的房間,一進來就走到窗戶邊上拉開窗簾。
見狀,沈初雪立馬抬手用書遮住眼睛。
“你知道有一種病叫吸血鬼症嗎?”沈初雪問。
安岑西被氣得差點背過氣去,走到沈初雪的身邊一把拉起她,手指都快要戳到沈初雪的腦袋了,大聲說:“你是要死了嗎?一天到晚就是在房間裏看這些沒營養的小說!這能教會你什麽啊?你的策劃寫完了?”
“嗯。”
這一家子人想盡了辦法也沒能讓沈初雪活潑一點。雖說她現在學會了見人就笑,可是光笑不說話,看著有點傻。安偉都覺得這個孩子是不是學習魔怔了,李秋荷幾乎要請心理醫生來給沈初雪看病了,實在是有些害怕。
這群人鬧得沈初雪每天都不得安生,可她依舊話不多。
這一天,沈初雪聽說安言南也要去青海了。
她在黑夜中,一邊數著星星,一邊念叨著安言南剛才說的話,很快就數亂了。她心中煩躁,數不下去,狠狠地丟開手裏的小說,開門出去。
樓下是濃鬱的牛奶味,已經十點了,就隻有安言南還在廚房。
她伸手按開廚房的燈,正好看見安言南在往杯子裏倒,然後滿滿的一杯牛奶被遞到她麵前。
這個動作對她和安言南來說,熟悉又溫暖。這些年,她總能靠著這一杯牛奶漸漸熟睡,讓自己遠離噩夢。她也記得自己來了這個安家之後,第一個記住的人就是安言南,因為他警告自己,不要耍心思。
那是來安家的第一天……
真快,原來已經六年了。
“你要去青海?”沈初雪總算是給了安言南今天的第一句話,還是疑問句。
安言南看著沈初雪,點點頭:“嗯,這邊我要負責高考之後的新生迎接,結束之後我就去。三個月,就去三個月而已。”我會把林間洛給你帶回來的……
怎麽這個時間還在熱牛奶?不是應該早就喝完了嗎?
“你真的要去嗎?下定決心了?”沈初雪問。
安言南說:“這不需要什麽決心,想去就去。”
她聽著這句話愣了好久,安言南是在埋怨她遲遲沒有行動嗎?
沈初雪皺著眉,一口氣喝光了牛奶,隨後把玻璃杯放在安言南的手中,說了句“隨便你”。
高考順利結束,各大院校也開始了招新,學生會忙得要命,安言南卻在一片忙碌中開始收拾行李。
沈初雪有些納悶,不是說招新結束之後才走嗎?
還是周清跟沈初雪說的,今年安言南準備退出學生會,想要提前實習,所以這一次招新就由繼任主席負責。
安言南離開的那一天,安家所有人都去送了,沈初雪也不例外,可是她身子不舒服,就隻能坐在車裏,並沒有送安言南上火車。安岑西先回來,李秋荷和安偉還在囑咐安言南。
安岑西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沈初雪,說道:“堂哥一走你就病了,你是不想看著堂哥離開吧?”
其實林間洛離開沒多久,安岑西就知道沈初雪和安言南在一起是假的,這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也是當時自己和林間洛太著急了,所以沒有發現破綻——哪有情侶在一起是這麽禮貌疏離的呢?
沈初雪對待安言南是有一些不同的,可終究還是有距離。
聽見安岑西的話,沈初雪就隻能假裝睡著了。
火車開動了李秋荷和安偉才回來。李秋荷摸摸沈初雪的額頭,已經沒有早晨那麽燙了,這才放心。
“走吧,回家。”
04
青海支教的條件很艱苦,但是半年之後林間洛也已經完全習慣了。盡管辛苦,可是每天看到那群身處艱難環境依然努力求學的孩子,他心中便充滿了希望。
越是這樣,他就越會想念沈初雪,因為這個時候的林間洛已經能漸漸地理解沈初雪了。在那樣的痛苦中,她應該活得很累,可她依舊對生活充滿了信心,就像這幫孩子一樣,永遠堅強努力。
學校裏有不少女老師喜歡林間洛,可是他絲毫沒有反應,隻在閑下來的時候會對著手機裏的幾張照片傻笑。
有調皮的小男生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看了那些照片。照片裏都是同一個姑娘,幾乎都是趴在課桌上睡著時候的模樣,唯獨一張不是,那張照片裏,姑娘站在舞台上,側著身子也不知在對誰笑,眉目間盡是笑意。
安言南到的這一天就是林間洛去接的。
林間洛穿了淺藍色的格子衫,站在火車站,一眼就看見了安言南,便招手道:“這邊呢。”。
“初雪還好嗎?”林間洛見到安言南就迫不及待地問沈初雪。天知道,林間洛這半年有多麽思念沈初雪。可他抵擋住了那樣的念想,忍著不給沈初雪打電話,不聯係她,想讓自己慢慢習慣沒有她的生活。
安言南看了林間洛一眼,回道:“不太好……不過,你是打算我們一直站在路中間說話嗎?”
“啊,抱歉抱歉!我都忘了!走吧,咱們直接先回宿舍!”
學校裏的人知道安言南和林間洛是朋友,於是讓安言南跟林間洛住到了同一間宿舍,算是有個照應,而安言南是新來的,林間洛也能很快帶著他熟悉情況。
但是林間洛沒心情想別的,心裏都是安言南下火車時剛說的那句“不太好”。
“她怎麽不好了?是病了嗎?”
安言南整理行李的時候,林間洛就一直沒有安靜,一個勁兒地在問他沈初雪的情況。
安言南被問煩了,放下手中的衣服,坐在床邊上看著林間洛,說:“你走了之後,沈初雪就變得沉默寡言,不怎麽說話。雖說她之前也沒有多少話,但至少跟我還是有話說的,現在有的時候一天也聽不見她說三句話。她有一個日記本,很多年前從林家離開之後,她就有了寫日誌的習慣,可是你離開之後,日記的所有內容都是重複的三個字——‘林間洛’。”
這是安言南偶然看見的。他去給沈初雪送牛奶,門沒有關,他就直接進去了——這已經是很尋常的事情,可是那天沈初雪肚子疼,沒來得及把日記本放進抽屜就跑進廁所了。
“她……你們之前不是在一起了嗎?”林間洛驚訝地問。
安言南以前還覺得林間洛是個挺聰明的好苗子,哪怕是在酒吧打工的時候成績也能保持得很好,沒想到林間洛在青海待了半年,居然還想不明白他和沈初雪當初是在做戲?這人真是無可救藥了!
“你是不是傻啊?我和沈初雪要是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也不會有你什麽事,好嗎?明明當初沈初雪和你解釋過,我和她就隻是住在一起而已,頂多是相伴多年的親情,哪來的愛情啊!你怎麽……”
接下來,安言把當初沈初雪做了卻不肯讓林間洛知曉的事全部都告訴了林間洛。
“她一直都在等你的電話。”說罷,安言南看林間洛還是無動於衷,恨鐵不成鋼地提醒了他一句。
林間洛這才像是猛然間醒悟過來,抓起自己的手機跑了出去。
這人真夠笨的……
安言南一聲歎息,他也就隻能幫到這裏了。
05
算起來安言南這個時間應該是到青海了,沈初雪卻燒得很嚴重,一直躺在**,連腦子都有些迷糊了。
想要給安言南打個電話問問是否平安,也想要問問安言南有沒有見到林間洛,想要知道林間洛怎麽樣了……
她發燒到三十九度多,生理性的淚水就自己往下掉,眼前都是模糊的,越是難受就越是想念林間洛……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林間洛的情況。
安岑西拿著手機進來的時候,沈初雪起身準備下床,安岑西趕緊走過去,皺著眉頭說:“你幹什麽去?怎麽還起來了?”
晃晃有些發昏的頭,沈初雪說:“我下樓拿手機。我給你堂哥打個電話,問問他是不是到了。這個時間應該是差不多的,就算是火車延誤也應該到了。”
她嘀嘀咕咕地一直說著,安岑西很無奈,攤開手說:“我就是來給你送手機的……剛才來電話了,響了好久。”
安岑西扶著沈初雪重新躺下才離開。
沈初雪剛點開手機屏幕,電話就進來了,是陌生的號碼。她看到歸屬地顯示是青海,直接按了接聽。
她不知道是誰,於是也不開口說話,那邊聽這邊沒聲音,也是沉默。
沈初雪一時沒忍住,咳了幾聲。
“病了嗎?有沒有吃藥?嚴重嗎?”
是林間洛。
盡管已經有半年多沒聽到林間洛的聲音了,沈初雪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聲音。她想要回答他,但因為激動,一下子又咳了起來。
在電話那頭的林間洛歎了口氣,說:“初雪,我很想你。”
對林間洛來說,沈初雪就是他的命中注定。還不懂愛情的時候,他就想和沈初雪在一起,到後來明白了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他腦海中的人一直都沒變過,一直都是沈初雪,對這樣的一個人,他怎麽可能輕言放棄?
他來青海,隻是為了找個安靜的環境好好思考一下。
“林間洛,你還記得嗎?我在林家的時候就容易發燒,每次我發燒,你都會把你的手伸到冰箱裏,然後再跑上來放到我額頭上,一天你能跑好多趟。有時候你自己的體溫驟升,我還以為你被我傳染也發燒了,還是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因為你跑太多了,罵了你好久。”
那個時候的林間洛真是太可愛了,在沈初雪不知道的時候做了很多事情,都是為她……
林間洛也笑了:“你那會兒差點要打我一頓啊,我怎麽可能不記得!你的事情我都記得……”
他說後一句話的聲音很低,就像在沈初雪的耳邊呢喃一樣。
本來沈初雪就是暈暈乎乎的,聽到林間洛的這句話更是迷糊,她說:“阿洛,我好想你……我要去青海,我要像安言南一樣去青海!我要去找你!是你說的,你想我,無論如何都會來見我。現在我想你,就算千山萬水,我也會去見你……”
有這一句話,對林間洛來說就已經足夠了,這已經是沈初雪能說出來的最好聽的情話了。
林間洛癡癡地笑了:“算了,這裏很苦的,還是我回去找你吧!但是第一點,等我回去,你不能還病著!快點把病養好!等我回去了,帶你去吃冰激淩,你最喜歡的那一家!”
“好。”
掛斷電話後,沈初雪總算是打起了精神,連看病吃藥都積極了。
安岑西也不知道是誰的電話讓沈初雪這麽亢奮,這麽管用。應該不是堂哥的,因為他本人在沈初雪的麵前都不好使,人都遠在青海了,能管用嗎?但是青海還有一個人,一個讓沈初雪心心念念的人……一定是他了。
“沈初雪,你一定要幸福。”安岑西坐在沈初雪的床邊,看著她吃藥的時候小聲說道。
沈初雪唇角上揚的弧度加深了。她一定會開始幸福的,因為林間洛就要回來了,她的幸福就要回到身邊來了……這一次她再也不會放手了。
林間洛向學校請了假,在心急如焚中上滿了一個星期的課,也打電話確認沈初雪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就收拾東西準備回去——明天下午的火車,但是林間洛覺得自己今天晚上一定會睡不著。
這時,桌子和床開始劇烈搖晃。
在林間洛驚恐的目光中,房梁瞬間倒塌,安言南手疾眼快,一把把林間洛拉出了門外。
“地震了!孩子們快醒醒!小傑!阿和!王雪!趕緊醒醒!”教師隊伍全部從宿舍樓跑到了學生的宿舍區,挨個房間敲門,把所有的孩子從睡夢中喚醒。
林間洛緊緊抓著兩個孩子的衣服,在塵土飛揚裏,狠狠一把推出去,他看著孩子跌倒在安言南的懷中,一瞬間被黑暗包圍,有什麽**從體內流走,很熱……
深夜,沈初雪從睡夢中驚醒。她夢見林間洛在喊自己的名字,可是自己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林間洛的人,兩個人在荒蕪中喊著對方的名字,怎麽走也走不到對方的身邊……
沈初雪擦擦額頭上的冷汗,想要給林間洛打個電話。看了一眼時間,都已經深夜兩點了,林間洛這個時候肯定是睡覺了,就不打擾他了,畢竟明天他就要上火車了……沈初雪想著就笑了出來。
林間洛……
不知過了多久,林間落眼前的黑暗被打破,光芒突然照射進來。
“這邊還有一個傷者!先生!先生你聽得到嗎?先生!快來人!”
沈初雪……
“初雪……”林間洛努力地睜開眼睛,朝著遠處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