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了!”白愁飛大聲回答。

他在笑,雖然他的笑容風眼看不到,卻無疑能感覺得到,她聽不到白愁飛的回答,卻能感覺得到。

兩人的交流,隔著一條無邊的忘川,卻好象在麵對麵一樣。

白愁飛甚至坐在了地上。

他笑著看著那邊的風眼,風眼的樣子已經跟他記憶中有所不同,可他卻毫無疑問的確認,那就是風眼。而確定的話,也隻這樣就足夠了。

白愁飛在喃喃的說著故事,說著他一路從人間,到地府。從被天威打,到到了這裏。

風眼聽不到。

隔著整個忘川,也沒人能聽到。風眼也聽不到,她甚至看不到白愁飛。她隻是一樣坐在那裏。傻傻的。也有些呆呆的笑著。

心滿意足。

風眼隻感覺,心滿意足。

白愁飛也是一樣。他坐在忘川的那一片,無聊的敘述著亂七八糟的事情。

他們離的很遠,卻好象隻不過坐在飯桌的兩邊。

隻不過這次跟他們吃飯時候不同的是,說話多的是白愁飛,說話少的卻成了風眼。

白愁飛並不知道,風眼也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他以為風眼不知道,所以他才在見到風眼的時候,就開始喃喃著自言自語。

其實軒轅絕說的沒錯,白愁飛就是個一腦子風花雪月的家夥。一個悲壯甚至恐怖的故事,在白愁飛講起來都好象是言情。

一個幹巴巴的言情的故事。

還好沒人聽到,否則聽到的人多一半會懷疑自己的耳朵,因為他絕對不會相信。白愁飛講的這個故事,其實是真的,簡直就象是一個傻瓜在努力編個自己很厲害的故事來讓自己假裝的很強一樣。

白愁飛坐在忘川邊上,慢慢的說了一天。而後他起身。

風眼同樣起身,就好象是他們吃完飯了。站起來一樣。

白愁飛說:“我過去看看你。”

風眼點頭。

她並不知道白愁飛說了什麽,但她知道白愁飛已經說完。她點頭的意思並不是她同意白愁飛的做法,而是代表著她知道說完了。

白愁飛並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意見改變自己的決定。因為他做出的每個決定,本來就是他想要的決定。

風眼已經起身。所以她不再坐下,她也沒去站在忘川河邊等待,因為她相信,無論麵對的是什麽,白愁飛都會做到他想做的事情的。

他一定會出現在她麵前!

白愁飛當然會會這樣做的,他根本就是個一腦子風花雪月,想起來根本什麽都不管的人。

白愁飛從忘川邊上一路走過,他雖然相信沒有橋,可他還是想找個擺渡的船。

他當然找不到,無邊的忘川,似乎把地府切割成了兩半,一半是荒涼,一半是繁華。而所有的繁華都在風眼在的那一邊。

白愁飛沒找到橋,沒找到擺渡人。

卻看見了另一件東西。

一座一半的橋。

橋頭上寫著三個大字。

奈何橋!

奈何橋是一座一半的橋,橋從那邊開始,淩空架起一半,而後落在空中。

就忽然的缺少了一半。白愁飛看著那些鬼魂一個個的走上奈何橋,喝過孟婆湯,而後走出橋。

消失在半空中。

白愁飛看著橋看了好久,也沒看清楚是怎麽回事,這本就不該是他看清楚的,他隻是頭疼若沒有了橋,沒有擺渡人,那他怎麽過去?

他不是沒試驗過走進忘川。就象他在忘川底下一直行走一樣的走過去。可當他的腳一踩進忘川。他就被直接拍飛出數百丈之外。

忘川明顯的在告訴他,這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時候了。

白愁飛想了又想,試了又試,卻過不了忘川。

他試過飛躍,但是顯然,他飛的不到萬分之一,就掉到了忘川河中,而後再次被拍飛!

接下來的整整一年,白愁飛都在各種各樣的實驗中度過。

他用忘川河邊的泥土,用法力凝聚出一首小船,慢慢的在在忘川河上劃過。

然後在幾分之後,這首船化掉。白愁飛再次被浪拍飛。

白愁飛在一年中,被浪拍飛了一百多次。他並不知道,他已經是所有有能力看到他的人眼中的笑話。

沒有人試圖飛過忘川,也沒有人可以渡過忘川。

忘川並不是看到的這樣一邊無際。實際上,忘川之大,中間不知道有著多少險惡。

一過奈何橋,就是忘川。

所以就是天下最厲害的大能,也隻會在跟他們有關的鬼魂在上奈何橋之前阻攔,一上奈何橋,就是孟婆的地盤,一過奈何橋,就是誰都無法挽回的忘川。

這些大能都無能為力的忘川,白愁飛這樣一個在他們眼中隨時可以捏死的螞蟻又怎麽可能渡得過?

他過不了忘川,這是白愁飛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事情,他隻盼望再次看見風眼一次,告訴她他過不去。

他並沒想過,若他過不了忘川。那他能去哪裏?

他沒有後路,沒有前途。

隻有走過忘川,他才能從這死地走出。可他卻從沒想過。他想的隻是風眼。也隻有風眼。

白愁飛在這一年中,無比相信自己可以渡過忘川,就算他現在過不去,他也相信他總有一天會過去,他想再見到風眼,他隻是想告訴她,先別等了,過段時間他會過去。

白愁飛並不理解忘川代表著什麽,刀中的記憶也沒有告訴過他。

可白愁飛無論無何都不曾想過。

他再見到風眼的時候,會是這樣。

風眼出現在他眼中,出現在奈何橋上。

白愁飛高興的表情還來不及表露就變成了驚恐。他既然知道這是個真實無比的世界,那顯然孟婆湯也是真實無比的孟婆湯。

他大叫。

大喊。

大鬧。

風眼卻似乎沒有看到他一樣繼續的走在奈何橋上,走在一些鬼魂中間。

排著順序走到孟婆麵前,而後停下。

白愁飛驚恐而又呆滯的看著風眼,心中的卻是忽然間滿是絕望。他不害怕任何事情,卻無法麵對這樣的現實。

白愁飛怔怔的看著風眼。孟婆不知道對風眼說了什麽。

風眼忽然扭頭。隔著忘川看著白愁飛。

“怎麽了?”風眼問他。

白愁飛苦笑:“我說話你好象聽不到。可是你不要喝孟婆湯!這個世界是真實的。你不要當遊戲玩!”

風眼朝白愁飛笑笑,沒有回答。

白愁飛沉默。

他不知道,其實風眼可以聽得到。他也不知道,其實風眼並不是要喝下孟婆湯。風眼自己知道的事情,白愁飛不知道。而白愁飛以為隻有自己知道的事情,風眼也知道。

白愁飛呼喊,大叫,瘋狂。

卻無能為力。

看著風眼靜靜的看著他,而後慢慢的沉默。

“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嫣然,不要喝下去。喝下去後你真的會忘掉一切,忘掉我,忘掉你自己,什麽都忘掉,什麽都沒有了。別喝,別接。”白愁飛感覺的心都在疼痛的難以控製。

風眼依舊沒有回答,而是靜靜的看著白愁飛。

白愁飛簡直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他就站在忘川的另一邊,靜靜的看著奈何橋上的風眼。

他想歎氣,想哭,想鬧,可他不敢。

他生怕他歎氣,哭,鬧甚至其他事情裏的任何一點錯過他最愛的女人的最後一麵。

風眼是後土的傳人,可知道這一點的人沒有一個至於跟白愁飛說。白愁飛清楚的事情隻是風眼站在了孟婆麵前。

站在孟婆麵前靜靜的看著他。

若這真是她的最後一麵,那白愁飛又怎麽能讓她看見的是一個崩潰的白愁飛?

白愁飛努力笑笑。

將身上一年多沒有整理的衣服,用法力清理幹淨。對著忘川理好頭發,一年多不見,他已經是一頭長發了。

白衣,一頭黑發,眼睛亮若辰星。

白愁飛簡直在一瞬間,就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俊公子。然後朝風眼微笑。

“我曾想過無數次,我們見麵會怎麽樣。你會不會忘記我,不喜歡我,嫁給別人,不認識我。可是當我們見麵的時候,你依然是那個儼然,依然喜歡我。當我一文不值的時候,你喜歡我,當我名揚天下的時候,你喜歡我。當我惡名大震的時候,你喜歡我,當我屠盡數億萬人的時候,你依舊喜歡我,跟我呆在一起,陪我度過那些風雨。”白愁飛笑笑。

“我不曾說過什麽甜言蜜語,我不會說,也不喜歡說,可我是沒有告訴過你,可是我自己悄悄的整理了許多許多。甚至在那些年中,我請人寫過許多許多經典的話。我買斷了專利。我想在你麵前告訴你,擔心你再遇見我的時候已經不喜歡我了,我要靠那些甜言蜜語來抓回你的心。”白愁飛依舊笑著:“因為有人告訴過我,言語是種比刀劍更加強大的力量。用刀劍對付不了的敵人,用言語對付會很簡單,這樣的敵人,一般是女人。”

“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可我一句也沒用上。不合情,不應景,都是些假話,不是嗎?”白愁飛朝風眼笑笑繼續開口:“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可是你不要擔心,不要害怕。因為哪怕你忘記一切,輪回無數,我都會把你找到!”

“而現在,孟婆湯你先別端。”白愁飛朝她笑笑,手中卻是慢慢浮現出一不長刀。

他的眼神從風眼身上,落在無邊的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