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白愁飛笑著開口。
月芽怔怔,一下不知道說什麽好。
白愁飛慢慢的從桌子上拿起了那七兩銀子,放進懷裏,看著月芽開口:“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其實你姐姐沒說假話。剛進遊戲時,我進入副本,因為一些特別的原因,被你姐姐當成了采花賊。”
“那個人真的是你?”月芽眯著眼看看白愁飛,然後搖頭:”我才不信!“
白愁飛笑笑:“信不信都一樣。”
“哼!那你為什麽不回來看看我姐姐?”月芽撅著嘴看著白愁飛。
“有幾個少女能見到一個活著的采花賊啊。這簡直是夢裏才有的事情。能讓一個少女的年輕日子裏充滿幻想和美夢,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為什麽要去破壞?”白愁飛笑笑:“就算我是個壞人,也不一定要是個破壞少女美夢的壞人。”
“可是你破壞了我的美夢!”月芽盯著白愁飛都好象要哭出來一樣。
“我跟你說過的啊,我是一個壞人。壞人做壞事,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白愁飛笑著說著話。
月芽氣鼓鼓的盯著他,其他幾人的臉上也帶著笑意。卻明顯的有些走神。
白愁飛不再跟月芽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眼睛卻看著臉色慢慢變急的三人。
他們不是來喝酒,而是等人。
他們毫不介意用所有的錢去換白愁飛這樣一個他們完全不知道根底的人幫忙,理由絕對不多。隻是也絕對不象他們說的那樣。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拿錢解決不了的問題不少,這些拿錢解決不了的問題中,有一部分的原因是需要更多的錢!
雲從風沒把拿出來的錢收回去,依舊放在了桌子上。他在等人。
他並沒等太久。
因為樓下已經響起了腳步聲……
十月二十三。
洛陽。
晚上。
天空是死灰色的,大地也是死灰色的,建築宏偉的洛陽城門已經關上了。
每天負責在這條街附近巡邏的兵卒老黃和阿金,昨天殺了條野狗,湊錢買了兩斤燒刀子,兩斤大餅,吃了個酒足飯飽,早早的就想上床了。
怠忽職守,耽誤了村落的時刻,那是要處“斬立決”的死罪。
軍法如山,老黃巡邏時發現時候已經晚了大半刻,當時就嚇出了一身冷汗,連棉襖的鈕扣都來不及扣上,就趕去巡邏。
“天氣這麽冷,大概不會有人在街上行走的。”
老黃在心裏安慰自己,可一推開門走上街頭,就嚇了一跳。
外麵不但已經有人,而且看起來最少也有七八十位。
七八十個人都穿著一身勁裝,打著倒趕千層浪的綁腿,背後都背著鬼頭刀,頭上都綁著白布巾,上麵還縫著一塊暗赤色的碎布。每個人的臉色都像是今天的天氣一樣,帶著種叫人心裏發毛的殺氣。
老黃的門一開,這些人就分成了兩行,默默的走進了街,刀上的血紅刀衣迎風飄動,襯著頭上綁著的白巾,雪亮的刀鋒閃著寒光。
每把刀都已出鞘,因為刀上根本沒有鞘。
——這些殺氣騰騰的大漢究竟是些什麽人?到街上來幹什麽?
老黃職責所在,本來想攔住他們盤問。可是舌頭卻像是忽然發硬了,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就在這時候,一條反穿著熊皮襖的大漢已出現在他眼前,用一雙滿布血絲的大眼瞪著他,人雖然已經瘦得脫了形,可是顴骨高聳,眼銳如刀,看來還是威風凜凜,就像是條剛從深山中竄出的猛獸。
他的滿頭亂發也用一條白布巾緊緊綁住,上麵有塊暗赤色的碎布。
惟一裝束打扮和他們不同的人,是個清俊瘦削的年輕人,手提著狹長的青布包袱,緊隨在他身後。
老黃的眼已經發軟了,無論誰都看得出這個人要來殺人時絕不會皺一皺眉頭。
“你是不是想盤問盤問我們?是從哪裏來的?來幹什麽,”
這個人的聲音雖然嘶啞,可是口氣中也帶著種懾人的威嚴氣概。
“你聽著,好好的聽著,我就是朱猛,洛陽朱猛。”他厲聲道:“我們是到這裏來死的。”
在不遠處的一處大院裏。
說著這群來死的人。
說話的人是卓東來。
卓東來的臉上本來就沒有什麽表情,現在更好像已經被凍結了,臉上每一根肌肉都被凍結了。如果你曾經看到過凍死在冰中的死人的臉,你才能想像到他現在的臉色和神情。
一個年紀還不滿二十的青少年標槍般站在他麵前,臉上的神情看來居然跟他差不多。
這位少年人叫卓青。
他本來並不姓卓,他姓郭。
可是自從卓東來將他收為義子後,他立刻就把本來的姓名忘記了。
“朱猛已進街。”
這個消息就是他報上來的。
最近他為卓東來做的事,遠比卓東來屬下所有的親信加起來都多。
“他們來了多少人?”
“連高漸飛在內,一共有八十八人。”
“他親口告訴守城的老黃,他就是朱猛?”
“是。”
“他還說了什麽?”
“他說他們是到洛陽來死的!”
卓東來的瞳孔驟然收縮,看起來仿佛已變成了兩把錐子。
“他們不是到這裏來殺人的?他們是到這裏來死的?”
“是。”
“好,很好。”卓東來的眼角忽然開始跳動:“好極了”。
認得卓東來的人都知道隻有在事態最嚴重時他的眼角才會跳。
現在他的眼角開始跳動,因為他已看出了對方來的並不止八十八個人,而是八百八十個。
來殺人的人不可怕,來死的人才可怕,這種人一個就可以比得上十個。
“你把他們的打扮再說一遍。”
“他們每個人都穿勁裝,打裹腿,綁白巾,白巾上還縫著條暗赤色的碎布。”
卓東來冷笑。
卓東來凝視著他,過了很久很久,忽然做出任何人都想不到他會做出來的事。
他忽然站起來,走過去抱住了卓青,顯然隻不過輕輕的抱了一下,卻已經是他平生第一次。
卓青雖然還是標槍般的站在那裏,眼中卻似已有熱淚滿眶。
卓東來卻好像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忽然改變了話題:“朱猛知道我在哪裏,可是他暫時絕不會來找我的。”
“是。”
“他們既然是來死的,我們當然要成全他,當然會去找他。”
“是。”
“這八十八個人都抱著必死之心而來,八十八個人隻有一條心,八十八個人都有一股氣。”卓東來說:“這股氣現在已經憋足了,一觸即發,銳不可當。”
“是。”
“所以我現在不會去找他們。”
“是。”
卓東來尖錐般的瞳孔中忽然露出種殘酷而難測的笑意,問卓青:“你知道我要怎麽對付他們嗎?”
“不知道。”
卓東來又用他那種獨特的口氣,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訴卓青。
“我要請他們吃飯。”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