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人生如夢,萬事萬物皆因夢而生,亦因夢而滅,那被稱為因夢娘的女子,又是如何?

她便像個謎。在這屋子坐著,卻好象依舊在那無際沙漠裏的小屋,那寂寞等待風鈴被吹響的寂寞的白衣女人。那麽美,那麽驕傲,那麽蒼白,靜若止水,風起漣漪。月涼如細沙,她就如同一個抓不到的虛無縹緲的影子,安靜地在某處陰影下冷眼旁觀,不動聲色,那一雙驀然因仇恨燃燒起來的黑眸,像一盅沒有解藥的蠱。

白愁飛仿佛已經可以聽見那清悅的風鈐聲,在帶著一種遠山草木芬芳的春風中響起。

然後他就看見了那個白色的女人,白如雪、靜如岩,飄逸如風,美如幽靈。

他知道那就是花景因夢。也才終於明白了風眼說的話絕對不是假話。女人都懂她,男人都不忍殺她。

白愁飛沒開口,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所幸他旁邊還站著一個風眼,否則的話,他恐怕真下不了手。

花景因夢看著他們走進來,目光卻似乎飄在遠方。

她忽然開口:“關上門,要不風會吹出去……”

白愁飛怔怔,門早已關上,而且風隻會從外麵吹進來,又怎麽會從屋子裏吹出去?

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再想下去,如果再想下去,他恐怕得馬上出去,否則的話,他恐怕也會迷戀上這個女人。

他看向了風眼,風眼卻不曾開口。她的眼中竟有著跟花景因夢類似的寧遠…

白愁飛的心馬上就靜了下來,他的嘴角已經浮起了微笑。

“你又來了,你明知道我不會走的。”花景因夢終於將眼神落在了風眼身上。

“可是你已經不能不走。”風眼也淡淡的看著她開口:“若你再不走,恐怕你真會的走不了。”

“你終於找到了殺得了我又忍心殺我的人嗎?”花景因夢的目光移到了白愁飛身上,怔一怔才開口:“就是他嗎?”

白愁飛笑笑,沒有開口,他的心已安靜。

“是他。”風眼點頭。

花景因夢站起身來,她的身資美妙,但白愁飛的眼神已經在她臉上,看都沒看一眼她的身體。

“你忍心殺我?”

白愁飛點頭。

“我們有仇嗎?”

白愁飛搖頭。

“那你為什麽要殺我?坐下來談一談不是更好?”

白愁飛的嘴角忽然笑笑,然後開口:“我殺人的時候通常都沒什麽理由。”

花景因夢的臉上終於出現驚訝,她想起了麵前的男人是誰,除了好殺無辜,好斬美人,好獵人頭的白愁飛,風眼恐怕再找不到一個能忍心殺她的男人了。

可是,他不是已經死了嗎?花景因夢皺皺眉頭。扭頭看向了風眼:“他是你的男人?”

白愁飛也在等待著這個回答。

可風眼卻沒回答,她甚至臉色都沒變。

“若他不是你的男人,你又怎麽能確信他會來殺我?”花景因夢的臉上已經浮起笑意。

可風眼還是沒回答,她隻是朝白愁飛點點頭。

白愁飛已經有些失望。可他還是點了點頭做出了回答。

花景因夢的臉上終於有了驚慌,她絕對不害怕任何女人,可她害怕風眼,因為她知道麵前這個女人的可怕!

有風眼的地方,隻有風平浪靜!

這句話不是說出來的。

她雖然驚慌,可在她身上顯示出的卻是楚楚可憐,她絕沒有半分造作,她在往後退著。

風眼終於開口:“花錯不過是廢了一隻右手,你還可以跟他一起相守,若你還不退去,恐怕要報仇的人就會變成他了。”

“他是個浪子,他會為你報仇,他會懷念你,可你絕對不要盼望,在你死了後,他懷裏會沒有別的女人。”風眼話就好象一把刀子刺在花景因夢的心口。

花景因夢的臉上依舊還是固執,她並沒被說通。

在這一瞬間,白愁飛想到的卻是一句話。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會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色雲彩來娶我。

他不知道電影中的紫霞和此時的花景因夢有什麽類似的地方,可他真的想起了這句話。

風眼沒再說話。

花景因夢卻站在那裏看著她指著白愁飛說著:“若他呢?若他的右手被廢了,你會不會跟我一樣?”

風眼沒回答,她並是個說假話的人,她也不想回答。

她沒回答,回答的是白愁飛。

白愁飛忽然舉起了刀,花景因夢再退後半步,可她馬上停下,吃驚的看著白愁飛將刀遞給了風眼。

花景因夢的眼中,有些奇怪,風眼的眼裏也有些驚訝。

“我是白愁飛,手裏有刀時,是好殺無辜,好斬美人,好獵人頭的白愁飛。手裏沒刀時,也一樣是好殺無辜,好斬美人,好獵人頭的白愁飛。”白愁飛的話並沒停下:“就算我廢了,我也是白愁飛,我死了,別人也會指著我的墓碑說,那是白愁飛。”

花景因夢怔怔的看著他,她從沒注意過別的男人,可她也不能不承認,這個在江湖上罵名遠超過花錯的男人有著一種屬於他自己的魅力。

風眼的臉上已經浮起一種類似幸福的表情。雖然一閃而過……

白愁飛說完,卻是忽然開始朝花景因夢走去。

“你幹什麽?”花景因夢再退半步問著他。

風眼的臉上也有了奇怪。

白愁飛站住,回答著她:“我隻是想給你證明下,沒刀在手,我也一樣是那個白愁飛。”

“而且如果你死了,我相信花錯會將他的武功練回來,然後找我報仇。”白愁飛又開始了往前走,而且他在邊走邊說:“我保證,隻要他找上我,我會送他去見你!”

花景因夢怔住了,她不是因為白愁飛走過來,而是因為白愁飛說的話。她從沒想過,去幫花錯將武功練回來,她滿腦子都是複仇,都是報仇!

所有的事情都有兩麵,可很多人在看見其中一麵的時候,都會完全忘記另一麵。

等她回神的時候,白愁飛的手已經離她的脖子不過幾分了。白愁飛沒有半點留情,沒因為她是個漂亮的女人而心慈手軟,更沒因為她在走神而手下留情。

隻要他的手捏住了花景因夢的脖子,花景因夢就會象死在他手下的無數人一樣死去……

可他的手卻沒捏住花景因夢的脖子。

在回神的瞬間,花景因夢的手,就已經攔在了白愁飛的手前,借著白愁飛的力量飄出了窗外。

她的武功當然不弱,一個女人,怎麽可能隻靠男人的不忍就能在江湖上闖出名頭?

她站在窗戶外,對朝她出殺手的白愁飛沒有任何意見,卻朝風眼開口:“你最好看著點你男人,否則的話,我會在他出事後笑話你!”

風眼的眼中已經有了笑意,她朝窗外的花景因夢笑著點頭揮手。

花景因夢朝兩人笑笑,卻是什麽話都不說的轉身離去,她已迫不及待的回到花錯身邊……

從她離去的方向,卻是遠遠的飄來了一首歌謠……

我有一簾幽夢

不知與誰能共

多少秘密在其中

欲訴無人能懂

窗外更深露重

今夜落花成塚

春來春去俱無蹤

共此一簾幽夢

誰能解我情衷

誰將柔情深種

若能相知又相逢

共此一簾幽夢

窗外更深露重

今夜落花成塚

春來春去俱無蹤

共此一簾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