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在花姑沒有注意的時候,一道白色的光沿著板車,沒入了王啟體內。
是葉河的手筆,天下妖族萬萬千,葉河見過許多,即使現在花姑表現的十分怯懦,但是葉河卻並不會因此而掉以輕心。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防止花姑對王啟不利,葉河還是選擇了出手,為王啟加了一層保障。
在花姑沒給出答複前,葉河不會對花姑動手。
因為從明麵上來講的話,花姑是王啟的人,打狗看主人,更何況,萬一花姑願意對王啟認主呢?
如果真是這樣,那不用見血,自然是萬事大吉。
葉河再看了一眼王啟,隻見王啟老僧入定般,盤坐於牛車上,神色安然。
“天賦真好啊。”葉河不禁酸溜溜的想到。
葉河出身於大陸南方一邊陲小國,起身於微末之間,修道數百年,幼時習劍,遭遇過多磨難,未遇明師,天賦不顯,但是憑借著努力,硬生生在一層境界一層天的修行中,登高望遠。
數百年的修行,葉河遭遇的磨難與生死,比起現在王啟來說,要多得多,但他憑借手中劍,成為了最頂尖的劍修之一。
他葉河或許名聲不顯,但是每個知道他葉河名字的人,如今都得禮讓他葉河三分,無他,手中寶劍鋒利爾。
說起來,葉河不服許薔,其實更多的是不服命運。
許薔一個後起之輩,隻是天賦夠好,師承夠好,卻後發先至,與他葉河並駕齊驅。
山巔劍修,哪一個不是勤懇修行,日積月累才成有的成就?
天賦,就比努力更高?
這也就是葉河在許薔成為環方劍場天下行走之後,不斷的襲殺許薔的緣故。
隻要我斬殺了許薔,那就意味著我比許薔劍道高明。
斬殺了這個天才,那就意味著,天下大道,依舊是勤懇修行才為正道,天賦不值一提。
奈何直到許薔隕落,葉河也至多與許薔平手。
許薔不是死在葉河手裏,是為一憾事。
東方吐曉,暗沉的雲氣,被金光渲染,鋪染出層層綺麗的畫卷,瑰麗無比。
看著東方旭日,葉河看向花姑。
花姑起身,下了牛車,一言不發。
葉河微微搖頭:“何必呢?”
“天下修行者,大多視妖族為水火,妖與人,終究是殊途。”花姑沉聲說道。
“那你又為何之前願意跟著王啟,一道行走?”葉河問道。
花姑看著東方的旭日,自嘲一笑:“一是感恩,二是貪心作崇。”
“看來你是自命不凡,覺得王啟不配做你的主人,即使他對你有救命之大恩。”葉河神色不變,隻是將手摁在了劍柄上。
花姑神色沒有過多變化,她早就預料到,自己拒絕認主,葉河必定會起殺心。
“其實,王啟若不是劍修,說不定我就認主了。”花姑悠悠說道。
“看來你是對劍修有意見了?”葉河冷笑。
花姑悵然說道:“天下脾氣最大的,就是劍修了,最強的是劍修,最霸道的,也是劍修。”
“哦?還有難言之隱了?”
“不知多少年了,依稀記得,有一個劍仙,將我連同那蛇妖一同封印,悠悠歲月不知多少年,我每日為劍氣所困擾,不得安眠。王啟接受了那劍仙的劍道感悟,就意味著他一同接受了劍仙的債,我未曾傷過人命,卻被劍仙封印,遭受磨難,從他身上討要回補,不過分。”花姑自顧自的說道。
“確實不過分,但是不應該。”葉河淡淡說道。
花姑沒有再言語,隻是看著牛車上入定的王啟。
“你起碼,要知會一聲,對吧?”葉河鬆開劍柄,“我不殺你,你離去吧。”
花姑有些難以置信。
“至於你的事情,我會告知王啟,由他自己決定日後找不找你。現在,滾吧。”葉河道。
花姑聞言,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邁出三兩步,黑色的火焰忽地從花姑身上升騰而起。
一瞬間,花姑淒厲的慘叫起來。
葉河神色一變,強橫的劍氣朝著花姑湧去,試圖幫助其熄滅身上的火焰。
可奈何,即使是葉河出手相助,那黑色火焰,也是僅僅微弱下來,卻始終無法熄滅。
文火炙烤,比武火瞬間將人燒成碳,更要痛苦不堪。
花姑淒厲的倒在地上,妖力不斷的朝著空氣中逸散。
入定的王啟猛然驚醒,看著花姑的慘狀,神色變得慘白。
不假思索,數道符籙飛出,幫助花姑吊住心神,隨後靈力湧出,要將黑色火焰熄滅。
符籙落在花姑身上,原本即將昏厥的花姑,眼神再度清明起來。
忍受著身上的痛楚,花姑慘烈一笑:“公子,別過。”
“轟!”
花姑身體炸開,竟是她難以忍受,選擇了自絕。
王啟胳膊微微顫抖,麵色發白。
“怎麽回事?”王啟沙啞問道。
葉河搖了搖頭:“這火焰,過於詭異,我從未見過。”
王啟咬牙,看著地上的火焰炙烤過後,留下的黑色印記,他隻感覺心口一陣悶堵,有些喘不過氣來。
“死了?”王啟神色有些恍惚的走下牛車,站在地上那塊黑色印記前,眼神中滿是疑惑,不解,還有憤怒。
花姑跟著自己走了那麽遠,就死了?
葉河沉默著,事情來得太快,別說王啟,就是他也有些恍惚。
良久之後,葉河才招呼王啟上牛車。
青牛重新上路,王啟神色呆滯,花姑死了,連塊屍骸都沒有留下。
從並州到正州,也算跟著自己經曆許多殺機了,路上叛軍,盜匪,襲殺等等,她都沒有死,最後死在了荒郊野嶺。
“嗬。”王啟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像是自嘲,又像是無奈。
“你最近遇到了什麽事,都和我說一說。”葉河麵色有些陰沉的說道。
就憑那黑火殺人的手段,放在葉河全盛時期,問題不大,但是放在現在,倘若那黑火的主人要殺的是王啟,那麽葉河不會是對手,更不要提護住王啟了。
王啟苦笑一聲:“我遇到的人那麽多,誰知道會是誰。”
天底下要殺王啟的人,還少嗎?
盡管如此,王啟還是強行打起精神,開始給葉河講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流道人?”葉河微微眯起眼睛。
在聽完王啟講述後,葉河迅速將目標鎖定:“他還在你的身上加了一個印記?”
“嗯,隻是現在找不到了,可能是我實力弱,找不出來吧。”王啟有些無奈。
隻是,真的是那個流道人嗎?他真要殺花姑,或者殺自己,為什麽會等到現在才動手?
葉河沉吟起來:“天下散修,有的確有著流道人,而且這些流道人,有些喜好抓弄人為樂,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他,真要找出背後之人,倒也是困難的很,事不宜遲,我們還是早些出正州吧。”
王啟沉默的點了點頭,回頭看看身後,天色大亮,那塊黑色印記,是那樣的清晰無比。
他的舉動,讓葉河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
對於花姑的死,葉河顯得平靜許多,甚至一點波瀾都沒有,一開始,葉河就打算殺了花姑,隻是後麵改變了主意。
葉河更多的心思,是在王啟身上,花姑的死,他上心全是擔心王啟。
畢竟花姑和王啟待了挺長時間,這時候死了,很容易讓他聯想到王啟身上,花姑就算再不濟,存活的時間也要比王啟久,殺花姑,殺王啟,區別不大吧?
這次殺的是花姑,下次呢?會不會是王啟?
葉河不免感到有些焦慮,他實力銳減的厲害,也不知道能不能護住王啟。
王啟坐在板車上,撓了撓頭,最後深吸一口氣。
“那火焰,十分詭異,師父留下的道果內,沒有絲毫記載。”王啟開口說道,“葉前輩你以前見過嗎?”
“有事相求就喊前輩,沒事就葉河是吧?”葉河忍不住吐槽一聲,隨後說道,“我也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不過世間無奇不有,許薔實力天賦再怎麽強,見過的東西也是少的,不代表她什麽都知道。”
王啟苦笑一聲。
葉河回頭,再看了看那黑色痕跡,已經很遠了,看不清了,他忽然蹦出來一句:“我好像哪裏見過,這氣息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
王啟急忙看著葉河,希望他趕緊多說幾句。
葉河冷笑一聲:“怎麽?你想要去單槍匹馬的去報仇?”
王啟沒有說話,這不廢話嗎?
“就憑你?”葉河冷笑,“你憑什麽覺得,連我葉河都救不下來的人,現在的你可以去報仇?”
此話一出,王啟的臉白了白,他沉默片刻後,說道:“現在的我不行,但是未必以後不行。”
“是嗎?就算你可以,那她花姑,配嗎?”葉河大為火光。
“什麽意思?”
葉河冷冷說道:“本來,花姑我是想殺她的。”
王啟如遭雷擊,難以置信的看著葉河。
葉河自顧自說道:“她蠶食你的氣運,這就可以算作是死罪了,你猜猜,要是你師父許薔在世,花姑她能不能活?”
“我怎麽不知道她蠶食我的氣運?”王啟疑惑。
“你以為你修為很高嗎?還你怎麽不知道。”葉河冷笑。
王啟沉默片刻,然後緩緩說道:“我師父,不是好殺之人。”
“得了吧,沒惹到許薔,那許薔就是冰山美人,惹到了,那就是殺神。定京三十位仙人,不是你師父殺的?再說你們環方山深處,有隻白狐你知道嗎?那白狐吸食了你的陽氣,你猜猜你師父怎麽處理的?”
王啟沉默,白狐?他曾經的確有一隻白狐,許薔也的確說過,那白狐是吸食過自己陽氣的,不過白狐已經把陽氣反哺回給自己了。
“那白狐,吐出的,可比吸食你的陽氣,多得多。即使是現在,也被許薔強行收押在環方山,做一隻護山獸。氣運對於一個人來說,幹係重大,蠶食了她弟子的氣運,你覺得你師父,會怎麽做?”
葉河冷冷笑著。
王啟腦袋嗡嗡作響,他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師父許薔,他真的了解的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