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遠也顧不上剛剛跟謝靈運的齟齬,三步並兩步跑了過去。

就見幾個衙役和漁民拖著輛馬車從水底浮上來。

借助水的浮力能清楚地看到那馬車上自家徽標。

楚慕遠腦子嗡的一聲,急不可耐的問道。

“裏麵有人嗎?”

一個衙役搖搖頭道:“什麽都沒有。”

楚慕遠愈發著急。

“那就趕快去找啊!”

那些衙役自然不會聽他的,謝靈運也上前兩步,沉著臉吩咐。

“去這下遊搜,水流不急,應該能搜到。”

馬車漸漸被推近,楚慕遠眼神猛地一縮。

河麵上浮起許多堅果來,星星點點。

他瞬間想到早晨出門的時候,團寶拿胖胖的手指舉著,問他要不要吃。

當時他正在跟江若離慪氣,所以婉拒了。

那應該是母妃抓給她的,小丫頭向來不吝分享。

若是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他早晨一定會接過來。

不,若是早知道,他根本就不會讓那母子三人單獨出門。

而現在那些沒吃完的堅果全都灑落在河麵上,就這樣刺痛了他的眼。

馬車被拉了上來,楚慕遠跌跌撞撞跑過去,一把掀起車簾,裏麵空空如也。

楚慕遠眼尖,一眼看見座椅底下有隻金鐲子,那是平日戴在手上的。

他猛地撲過去拿了起來,那上麵還刻著名字:江思齊。

見賢思齊的思齊嗎?

楚慕遠猛地想起他和江若離剛剛成婚的時候,有一次自己挑燈夜讀讀到《論語》。

剛好江若離過來送茶,順口問了句在讀什麽。

他那會兒興致正高,便給她講了一段書裏的《裏仁》。

還記得自己當時開玩笑說,若是日後有了男孩便叫見賢,女孩就叫思齊。

楚辭出生之後,他用見賢做了孩子的字。

而眼前金鐲子上明晃晃的“思齊”,會是他想的那樣子嗎!

團寶是他的孩子?

巨大的懺悔席卷了他,楚慕遠突然很後悔自己為什麽當初沒有問清楚。

現在人沒了,孩子的身世也成了永遠之謎。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這孩子真是他的會怎麽樣!

心思百轉千回,可是身體卻好像不受控製一樣。

謝靈運在一旁冷眼看著,也覺得似乎不像他想象中那樣。

素來秉公辦事的大理寺卿難得遲疑了下,衝左右吩咐道。

“先把肅王送回府吧。”

楚慕遠渾渾噩噩被謝靈運送回了家,剛進王府,就見江雨晴在門口等著。

她三步兩步迎上來,扶住楚慕遠的胳膊,急急問道。

“聽聞長姐和世子的馬車出了事,是真的嗎?”

謝靈運眸色一冷。

從出事到現在,大理寺已經封鎖了現場消息。

就算是有圍觀的好事者,按理說也不會這麽快就傳到後宅,她一介婦人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江雨晴渾然不覺謝靈運在懷疑他,而是繼續晃著楚慕遠的手臂,表情無比著急,仿佛她真的在擔心一樣。

“護城河水深,那長姐是不是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楚慕遠眉心一緊,凜然看向江雨晴。

“閉嘴!”

江雨晴也愣住了,這麽多年,楚慕遠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這還是頭一遭,而且還是在外人麵前。

她臉上有些掛不住,但還是暗暗安慰自己,那賤女人這次必死無疑。

慕遠哥哥失去愛子,情緒波動也是正常的。

隻要自己陪他熬過這段時間,那個王妃的位置還不是唾手可得。

想到這裏,她又暗暗釋懷起來。

謝靈運在一旁冷眼看著,似乎瞧出了些端倪。

“你怎麽知道肅王妃的馬車掉入河裏,而且很難生還?”

江雨晴心下一驚,但還是強自鎮定地回答。

“我是聽說的。”

“是嗎?聽誰說的?何時說的?能否把那人叫出來,當麵問一問?”

江雨晴這些年深居簡出,不識謝靈運,口氣頓時有些不妙。

“你是什麽身份?也來質問我?肅王妃是我親生姐姐,難不成你是懷疑我?”

楚慕遠這時候從傷痛中漸漸回緩過來一些,他看向謝靈運。

“這是大理寺卿,專門負責此次的案件。”

江雨晴肉眼可見地神色一緊。

一旁朱嬤嬤趕緊扯了扯她的袖子,擋在身前對謝靈運道。

“大人明鑒,這消息是我傳給二小姐的。我今日上街剛好聽說這件事,就急三火四回來告訴二小姐了。”

江雨晴被朱嬤嬤提醒,定了定神,這才客客氣氣又開口道。

“我剛剛也是關心則亂,出言不遜,還請大人多多包涵。”

謝靈運沒有理會這茬,而是繼續衝朱嬤嬤問道。

“你說你上街出門,什麽時候去的?跟什麽人一起?要去哪裏?預備做什麽?又是什麽時辰回來的?”

朱嬤嬤被這一連串的提問弄慌了,她支支吾吾答道。

“原本是要上街去買胭脂水粉的,去的時候大概是午時,老奴上了年紀,也記不清了。”

謝靈運不緊不慢繼續問道。

“去了哪家胭脂水粉鋪子?可有老板為證?”

朱嬤嬤暗暗叫苦,萬萬沒想到這活閻王竟然盯上她了。

楚慕遠皺著眉頭,有些不快道。

“出了這麽大事,你不先去撈人。在這裏盤問我府上的家奴,是何道理?”

謝靈運淡淡地乜他一眼。

“通常這種事情,都要詢問身邊親近之人,不光是她,就連王爺,等下也要接受盤問。”

說畢意味深長看了眼麵色不佳的江雨晴,意有所指道。

“這個時候若是想起什麽細節,最好早早告知,否則若是審訊出來的話,怕就不是像現在這樣簡單了。”

江雨晴手心冒汗,強製鎮定道。

“我也希望能快點找出殺害長姐的凶手。”

謝靈運挑了挑眉,一字一頓道。

“我什麽時候說過,你長姐是被殺害的呢?”他聲音陡然淩厲起來,“除非你知道些什麽。”

江雨晴心頭一緊,就見楚慕遠冷厲的眼光掃了過來。

“你到底知道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