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晴下意識反駁。
“你胡說八道!”
江若離斂去麵上嘲諷,恢複了一貫的從容。
“既然你說人是你救的,能說出具體細節嗎?”
江雨晴別過頭,努力掩飾心中慌亂。
“時間太久,我也有些不記得了。”
江若離微微抬起下頜。
“你自詡跟楚慕遠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怎麽可能記不住這麽重要的相遇場景?”
江雨晴不知道是被話裏的哪個部分激怒,陡然吼了起來。
“對,我們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是真正的兩情相悅,旁人根本比不得!”她歇斯底裏,像是說服自己一樣,“況且我自幼知書達理,比你強不是一星半點,他原本就該娶我才對的!”
江若離嫌棄無比地皺著眉頭。
“你那偏院都沒有鏡子的嗎?”
江雨晴被說得一愣,下意識反駁道。
“怎麽沒有,慕遠哥哥給我特地置辦了番邦進貢的全身鏡,邊邊角角都能照得清楚。”
“這麽好的鏡子,怎麽都沒能讓你照清楚自己呢?”
江雨晴簡直要被氣瘋了。
“你懂什麽?我了解他尊重他,比你更懂他,你呢?你會什麽?你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嗎!平時有真正認真聽他說過話嗎?你有真正了解過他半分嗎?”
江若離等她發泄完,才不緊不慢道。
“所以最後坐上他正妃位置的為什麽不是你呢?”
“所以你隻是贏在出身,你是江尚書府正兒八經的嫡女!”
由始至終,江雨晴都覺得自己隻是輸在了身份上。
“若不是你突然回來了,現在我早已經是他的王妃了!”
江若離帶著憐憫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是嗎?那我離開的這些年,怎麽沒見你被扶正呢?”
“那是……那是因為顧及楚辭,還有老肅王妃。”
江雨晴咬牙切齒,真不知道這個嫡姐給那老婆子灌了什麽迷湯,所以才百般阻撓自己。
至於其它可能,她不願去想,也絕不會信。
江若離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拆穿。
“楚慕遠若真有心扶正你,這些都算不得什麽阻礙。”
實話往往最傷人,江若離一字一句仿佛瞧在江雨晴心上。
“當初他力排眾議帶你回來,冒天下之大不韙,也不過是為了這份恩情吧?”
這話雖然未經求證,但糊弄眼前的江雨晴已經綽綽有餘。
果不其然,江雨晴瞪大通紅雙眼,簡直要發狂。
“你胡說!”
這句“胡說”不知道是反駁江若離的話,還是反駁自己曾經救楚慕遠一事是撒謊。
“武安二年,哀莫山下,救他的真是你嗎?”
江雨晴肉眼可見慌亂起來,其實她壓根不知道楚慕遠是如何落難的。
隻知道那一陣子,他在滿城明察暗訪找跟自己同日生辰的姑娘。
兩府之間本有婚約,但在此之前,楚慕遠作為闔城人人追捧的黃金單身漢,自然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在隱約打聽到楚慕遠似乎在找恩人之後,江雨晴迫不及待讓人在楚慕遠麵前滲透這件事。
可想而知,對方欣喜若狂,主動要求見麵。
既然是報恩,不可避免會提及當日種種。
好在江雨晴是未出閣的大姑娘,救外男本就是意外之舉,自然也不好說得太過詳細。
再加上楚慕遠那日被綁匪拋下,本身也是昏昏沉沉,對於很多細節知之不深。
也就把江雨晴認成了救他那人,剛好還有朱嬤嬤這個絕佳擋箭牌。
楚慕遠依稀記得曾有個中年婦人提及那姑娘的生辰,不意外就是朱嬤嬤。
所以憑借這點恩情,這些年他才對主仆倆格外開恩。
昔日忠信侯被抄家,她也是淚眼婆娑提及了這件事,楚慕遠才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的。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江若離寧折不彎,竟然憤而出走。
江雨晴自知理虧,再加上除了沒能被扶正,日子過得也算順遂,所以這幾年嫌少再主動再提及這恩情。
她也不傻,知道挾恩報複會讓人厭倦,所以一直小心翼翼恪守底線。
若不是江若離突然回來把她逼至絕境,她也不至於出此下策。
然而就在此時此刻,向來被自己視為眼中釘的江若離竟然告訴自己。
當年救楚慕遠的是她!
怎麽可能?
這顛覆了江雨晴長久以來的信仰。
謊話說多了,自己也就信了,所以她一直認為自己救了楚慕遠一命。
楚慕遠用正妻之位交換,實在合情合理。
拋開嫡女的身份,她完全有自信做好一個完美的肅王妃。
哪怕老肅王妃話裏話外一直諷刺她小家子氣,不擅持家,但她總認為是自己沒有機會,
一旦給她執掌中饋的機會,她會操持家事,相夫教子,從完美的側妃晉升為完美的正妃。
可這一切,都生生被江若離打破了。
“當年你才多大?是跟著父母途徑哀莫山吧?救人這件事,他們知道嗎?”
江雨晴臉色突變。
“你想要做什麽?”
這些年她除了一個側妃的空殼子,就隻有江家父母了。
雖然不是嫡女,但多年感情在,老兩口一直待自己不錯。
江若離剛剛言外之意,難不成是要去求證?
“你不承認也無妨,明日一早我就讓人帶你回江家,我們去問問爹娘好了。”
江若離臉上滿是勢在必得的神色,像是貓兒戲鼠一樣,一步一步將江雨晴逼至牆角。
“不過十多歲的姑娘,能生生救起一個墜崖重傷的少年,試問憑你一己之力能做到嗎?”她好整以暇地看著江雨晴,“更何況你完全不諳醫術,是怎麽做到的呢?”
江雨晴咬緊下唇,心頭愈發惶恐。
江若離是太後親口承認的神醫,如果真的鬧到父母麵前去,自己絕討不了好,她的說服力明顯更大一些。
再加上她原本就生活在藥王穀,那裏是楚慕遠事發地附近,而且當時她就被養在那裏……
思及至此,一種由衷的惶恐襲上了江雨晴的心頭。
一直以來,她手握最大籌碼便是這樁恩情。
如果失去了這個底牌,再想想現在楚慕遠對江若離的態度,一旦再加上了報恩這件事,那江若離勢必愈發如虎添翼。
不!不行,不能讓她把這件事傳出去。
想到這裏,身體本能比腦子更快撲過去。
江若離早有防備,側身讓過江雨晴的攻擊,眼疾手快一腳將人踩在底下。
隨即用手肘製住她,陰惻惻在對方耳畔道。
“我徒手上山采藥的時候,你還在玩繡花呢。這腦子究竟是什麽想的,想跟我硬碰硬?”
江雨晴劇烈掙紮起來。
“江若離,你是不是想置我於死地,繼而挽回慕遠哥哥,所以才編造出這等謊言?我告訴你,他不會信的!”
江若離用手背拍了拍她的臉。
“姐妹一場,讓你死個明白吧,就當日行一善吧。”
江雨晴心口一陣狂跳:“你想做什麽?”
背後那人似乎是輕笑了一聲。
“當然是去讓你死心。”她頓了頓,又輕笑道,“還有,我沒想挽回楚慕遠,隻是單純不爽你冒認我昔日做的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