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遠並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他沉了沉，抬頭反問道。
“你是一定要帶走楚辭，是嗎？”
江若離不明白他為什麽避重就輕，但從善如流點了點頭。
楚慕遠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衝她點點頭道。
“那你帶他走吧。”
話音未落，二人就聽到旁邊嘈雜的腳步聲。
抬眼望去，就見楚辭孤零零地站在哪兒，表情很是無辜。
“妹妹已經睡了，然後我想來告訴娘親。剛剛經過那邊的時候，沒注意到父王站在陰影處，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語無倫次了半晌，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兩個大人，最後終於忍不住又開口說了一句。
“所以我日後是可以跟著娘親一起生活了，是嗎？”
楚慕遠看向自己親手帶大的這個長子，溫言問道。
“那你願意跟娘親走嗎？跟妹妹一起生活。”
楚辭迅速點了點頭，似乎意識到不對，隨機又遲疑地看了看楚慕遠。
“父王日後若是想念我了，也可以去探望我的。”他小心翼翼看向江若離，“可以嗎？娘親。”
江若離被孩子生怕得罪人的語氣搞得一陣心酸，立刻點點頭道。
“當然可以。”
楚辭重重地鬆了口氣，感覺自己不用夾在父母之間為難了。
下一刻，他雀躍地看向江若離。
“娘親，我們今晚就走嗎？”說著好像想起什麽似的，又遲疑道，“可是團寶已經睡著了。”
江若離走過去，伸手摸了摸長子的頭，輕笑道。
“不用這麽倉促的，我們明日早晨起來之後，跟祖母打聲招呼再走也不遲。”
楚辭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從出生就在肅王府裏長大，對父王和祖母都有著很深厚的感情。
娘親很體貼地顧及到了這一點，他感激地衝江若離笑了笑。
“那我也先去睡了。”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抱了一下娘親，這才不好意思地跑走。
打發走了兒子，江若離心下也有了成算。
她越過楚慕遠，徑直朝著外頭走去。
楚慕遠見勢不太妙，於是上前兩步抓住她的手臂。
“你要去哪兒？”
江若離輕輕甩開他的手：“去找答案。”
她去了側院的柴房。
之前老管家把江雨晴和朱嬤嬤分開關了。
此時此刻江雨晴已經蘇醒過來，正坐在角落裏發呆，見人進來，猛地後退至角落。
江若離將手中的燈提高了些。
江雨晴見是她，渾身被冷汗浸濕的緊繃身體驟然一鬆。
“長姐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燈火映襯在江若離臉上，給她本就美豔的臉又添了三分麗色。
江雨晴心底不合時宜浮上嫉妒，此時紅腫的眼睛裏滿是不加遮掩的恨意。
江若離微微笑道：“原來你也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江雨晴瞬間被激怒。
“長姐當真覺得自己有什麽了不起嗎？不過是因為你恰好姓江罷了。”
江若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輕笑了聲。
“難道你不姓江嗎？江家對你也是一視同仁，可你又是如何把一把好牌打得稀爛的呢？”
最後一層遮羞布被殘忍拆穿，而且對方還是她素來視為眼中釘的江若離。
江雨晴難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她咬死下唇，惱羞成怒地反問。
“你到底來做什麽？”
她就搞不明白，一個詩詞書畫一竅不通的村姑，怎麽能壓到自己頭上的。
明明自幼養尊處優的是自己才對啊。
可眼前江若離身上那股從骨子裏沁出來的自信，是她無論如何努力也望塵莫及的。
她憑什麽？
江若離看著眼前跟自己沒有血緣的妹妹，微微眯著眼睛道。
“你說你曾經救過楚慕遠？”
江雨晴頓時被這句話驚了一跳，她努力掩下那抹心虛。
“是又怎樣？便是沒有這件事，慕遠哥哥心儀的人也是我，我們可是正兒八經的青梅竹馬……”
江若離擺擺手。
“我對你們倆的事沒興趣，我隻問你，是在什麽時候，在哪裏救了他？”
江雨晴一怔。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江若離不耐地聳聳肩。
“楚源是忠信侯遺腹子這件事，需要我幫你昭告天下嗎？”
江雨晴那一刻心底泛起由衷的寒意。
這些年自以為無人知曉的秘密，就這樣猝不及防被人挑破。
她訥訥看著江若離，指甲攥緊幾乎紮入肉裏。
“你怎麽知道？”
“自然是楚慕遠告訴我的。”江若離賣同夥賣得毫不猶豫。
江雨晴被這句話徹底擊潰了神誌，她猛地起身，神情幾近猙獰。
“不可能！慕遠哥哥絕不會告訴你這些！”
江若離早有準備她會發瘋，微微後退一步。
“可我就是知道了，怎麽辦呢？”
江雨晴猛地撲上來，就見江若離手持一包藥粉。
“是想再繼續癢上半日，還是想像剛剛那樣倒在地上倒個半日？”
見江雨晴肉眼可見瑟縮了一下，她又冷笑道。
“我可不像團寶那麽心軟好說話，而此時此刻你也沒有一個兒子肯舍身替你求藥。”
提及楚源，江雨晴臉色驟變。
“你把我兒子怎麽了？”
“現在暫時還沒有怎麽樣，但日後就不好說了。”江若離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眼見江雨晴麵色變幻，顯然是動了震怒。
激怒這位不成器的妹妹，是江若離刻意為之，原本是想在對方失去理智的當口逼迫她失言。
但就眼下的情況看，手裏這張王牌顯然已經發揮了作用。
江雨晴不情願地咬緊牙關。
“你還沒出現之前，我就已經救過慕遠哥哥了。”像是為了強調自己在這段關係裏沒有輸，她特地強調，“是在你回江府之前，很早很早了。”
江若離眉頭蹙緊，江雨晴自以為這番話成功打擊到了嫡姐，冷笑一聲。
“長姐若是以為他隻為報恩才娶我，那就大錯特錯了，我……”
江若離毫不留情打斷。
“是在哀莫山？他被人挾持丟下那一次？”
“你怎麽知道？”驚異過後，江雨晴滿臉不情不願，“又是慕遠哥哥告訴你的吧？”
江若離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捏緊燈籠的手柄，冷笑出聲。
“因為當日救他那個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