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太後伸手,徒勞地在空中什麽也沒有抓住,看著鳳兒一行決然走遠,而那邊琳琅和獨孤玦兩人渾然不理會這邊發生了什麽事情。
“攝政王,你這是為何?”太後麵子掛不住,仍然極力做出賢德的模樣,語氣和緩道。
“獨孤玦一生得一琳琅足矣。謝太後這些天對王妃的照顧,剛才兒臣說的都是肺腑之言。”獨孤玦還被蒙在鼓裏,以為琳琅如此出場正是太後安排的。
看看,一有人要打他的主要,琳琅就會跳出來,吃醋也好,母老虎也罷,從此那些女人可以收斂了心思吧,太後這招高明。
獨孤玦心情大好道:“來,大家為蒼梧即將到來的太平盛世幹杯。”
“等等,哀家還有一壇子多年珍藏的美酒,不如今日給大家湊個興吧。”太後似乎想開了,命人拿來一個青花瓷壇。
封泥拍開,立時酒香繚繚,大殿上一片醉人的香氣。
太後命人給獨孤玦還有一些臣子樽上,帶著歉意道:“隻可惜,哀家隻此一壇,今日就讓攝政王與各位平定叛亂的功臣們先嚐了。”
獨孤玦等人將酒送至唇邊,正要一飲而盡,琳琅忽然一把將酒杯奪了過去。
獨孤玦不解地看著她。
琳琅笑道:“既然是好酒,本該大家一起分享。”
說著,她目光流轉看向太後和皇上,那母子兩人酒杯裏的內容可沒有更換呢。
太後不得不解釋:“哀家和皇上飲不得烈酒,隻好用這果子酒代替。”
什麽酒?也就是水果加進米酒裏,意思意思罷了。
“別鬧。”獨孤玦在琳琅耳邊低聲道。
剛才是要做戲給大家看,現在要是再胡鬧,未免太不莊重。
“放心,我心裏有數。”琳琅低聲回道。
她拉了獨孤玦起身,端起酒杯道:“常言道‘一將功成萬骨枯’,若是沒有那些犧牲的將士們,今日我們豈能在此慶功?此等美酒理應先讓他們品嚐才是。”
獨孤玦讚許地點點頭,將杯中酒非常鄭重地灑在了地上,眾人紛紛效仿,那一壇子美酒可全被先烈們喝了去。
太後藏在袍袖裏的手緊緊抓住椅子扶手,心都是痛的。
這酒可是她特意為獨孤玦和他那幫子兄弟們準備的,本來一切可以很快很平靜的就這麽解決了,琳琅難道是知道了什麽,故意這麽做,打破了她的計劃嗎?
這是逼著太後要走最後一步,她不想的,可是沒有辦法。
“你這王妃倒是越來越像樣了。”獨孤玦與琳琅坐下時,忍不住誇讚。
琳琅得意洋洋道:“我的本事大著呢,還有你更想不到的,我……”
琳琅說著,喜滋滋地將唇湊到獨孤玦耳邊,正要說她已經懷孕的事情,太後開口道:“攝政王,記得小時候你總是纏著哀家,要哀家說故事聽。那時候哀家沒有心情,今日哀家有一個很好聽的故事,很想說給你和大家聽,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個興致?”
太後這麽一說,眾大臣都紛紛符合,而獨孤玦也是興趣盎然。
他以為上次一走,琳琅和太後之間會有隔閡,可是這次回來,見她們關係融洽,心中也特別高興。
而且太後說的沒錯,小時候他常常要太後說故事給他聽,隻是那時候的太後總是以淚洗麵,哪裏有什麽心情給他說故事?
後來遇見蘭蘭,總是給他說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於是慢慢地他也就不纏著太後了。
難得太後有興致要主動說故事,獨孤玦當然要聽。
獨孤樂這年齡更是豎起了耳朵依偎在太後身邊要聽故事。
大殿上很快安靜下來,太後看看來不及講話說完的琳琅,微微一笑。
琳琅也一笑,但是在桌麵下,一隻手緊緊地扣住了獨孤玦的手。
太後的故事恐怕不是那麽好聽的吧。
“話說在遙遠的天界有一處……”
獨孤玦唇角勾起一抹笑,與琳琅扣在一起的手捏了捏,他想起了那個以他和琳琅為原型的祁連和海棠的故事。
不過,太後要說的可不是什麽愛情故事,她說的是上仙之間爭權奪利各自劃分勢力範圍,而後各據一方的權勢爭鬥。
其中某某星君妻妾成群,正妻被冷落……誰都聽得出來,太後這是以上仙來講述蒼梧先帝的故事。
隻是,大家熟知了那開頭,後麵就不是他們所知曉的了。
“正妻與小兒子終於逃脫了另一位星君的魔爪和控製,她們以為從此就可以享受太平盛世,誰知道,有些事情結束,卻是另一些事情的開始。長子手握重兵,受妖女蠱惑,朝堂上罔顧小兒子被立為新一代帝君親弟弟的威嚴,橫行無忌,暗中籠絡大臣和往日戰場之上的部下,令其母和新君成為新的傀儡。”
妖女,籠絡,傀儡?
太後這是在說故事還是在呈述事實?
大臣們眼神疑惑地在獨孤玦,琳琅,太後,獨孤樂身上打轉。
獨孤玦不信太後這是在暗指自己,看看琳琅,她倒是鎮定,眼中沒有疑惑,隻有深深的憂慮,目光中似乎在告訴他什麽。
印偉祈冷哼一聲,朗聲道:“太後這故事後麵可變的離奇了。那長子若想自立為星君,何必要費盡心機的將母親和弟弟救出?讓那母子二人死在敵手,他不就名正言順的坐上星君之位了?這故事當真漏洞百出。”
太後微微一笑:“那木羅王,想當初你乃蠻夷之邦被驅逐的逃難之人,按說那木羅嫡長子繼承王位無可厚非,但是你居然能假扮女子潛伏在蒼梧宮中,忍辱偷生,終於一朝扳倒你的親兄長,踏著他的鮮血坐上了王位,這故事說出來是否也不可思議?”
太後如何知道印偉祈的身世故事?
琳琅和獨孤玦確定她們絕對沒有向太後透露過這些,扮作女人對於印偉祈來說,總是不大好的。
太後如此宣揚,可見她那故事至少從她的角度來說不是編造。
印偉祈也是一驚,這些事情隻有極少數人知道,是看起來一向和善的太後被她們看走了眼,還是自己人中有人出賣了他們?
但這些日子以來的曆練,使得印偉祈又成長了許多,立時就鎮定下來。
“太後的確很會講故事,同一樣事情,會說出別樣的滋味來。不過,本王奉勸別有用心之人一句,有些人自己心胸狹窄,看別人的時候就會很扭曲,公道自在人心,太後你說是不是?”
印偉祈有些咄咄逼人。
“哇,功高蓋主,弟弟啊,你是山野裏長大的,哪裏知道人多的地方那鬥爭的複雜?這世上有人是靠本事打天下,有人是靠耍心機往上爬,你呀,要學的多著啦。”琳琅意有所指道。
“薛琳琅,不用如此拐彎抹角的與哀家說話。關於那些什麽奸細,假公主之類的事情哀家不想多說。但是,你要做攝政王妃,哀家在一日就不會答應。”太後臉色漸冷。
獨孤玦目光深幽,將手中酒杯放到案幾上:“太後此話何意?”
太後挺直身板,儼然女王在時那盛氣淩人的模樣:“哀家的意思很清楚,薛琳琅不配做攝政王妃,無論她的相貌,身世,行為舉止沒有一樣能配得上這個身份。”
獨孤玦起身,直視太後:“兒臣說她配得上就配得上。”
太後不再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樣子,冷冷道:“現在無需哀家說,大家都看見了?當年的太子殿下,哀家的玦兒,是如何的孝順懂事聽話,而今,就是因為薛琳琅迷惑了他,才會變成哀家也不敢認了。”
“太後落難時對琳琅是什麽樣子,如今又是什麽樣子,兒臣不想再說,但是太後心裏認為是兒臣變了嗎?兒臣那麽辛苦,流血流汗的使蒼梧重回獨孤皇室懷抱難道做錯了嗎?”
陡然間,獨孤玦身上強大的威壓之氣流轉,向台階上的太後踏出一步,太後的身子不由得往後微微退了一點。
但是,太後馬上穩定了心神,言語咄咄道:“攝政王為蒼梧做出的一切,大家有目共睹,剛才哀家也代表皇上答謝過。可是,你敢說這麽做全是為了皇上,沒有你的私心在裏麵?”
“沒有。”獨孤玦十分堅決響亮地回答:“如果有,就是兒臣想蒼梧早日太平,早日能和百姓一起過上安寧的日子。太後,兒臣不知你那些所謂傀儡之說從何而來?”
“你以為哀家深居宮中不知?自從女王一黨被誅,你就暗中籠絡朝臣讓他們為你效力,更不用提陶大山,印偉祈之流早就是你忠心不二的臣子。於是,朝堂上,大臣們無視皇上,隻聽你一人之言,要不是哀家一再逼你,迫使你離開京城,恐怕這龍椅上坐的早就不是皇上了。”
原來,太後的手段早已經使在了獨孤玦的身上。
可笑他在前方奮力征戰的時候,人家早已經不當他是自家人,不過是覬覦皇位的陰謀家了。
“兒臣從沒有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