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來了。”

“獨孤玦……快,快關門。”

彭元帥指揮人,再等不得人馬全部進宮門,強行把大門合攏,伴隨著哭喊聲,獨孤玦抱著琳琅已經抵達門口,卻是慢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大門在眼前關上了。

“放箭。”宮門上的弓箭手忙不迭地胡亂往下射箭,那些來不及躲避進去的士兵們可倒了黴,密集的箭雨中死傷不少。

“退後,全部退後,不想死的聽本王命令。”獨孤玦大聲嘶吼道。

太子景帶著人保護著獨孤玦和琳琅,那些箭支傷不到他們。

那些皇城的士兵們一開始手足無措,以為自己死定了,恍然會意,獨孤玦是在命令他們往後撤,於是,再不分敵我,呼啦啦地跟在獨孤玦身後向遠處退去。

終於退出弓箭射程範圍,有人就給獨孤玦跪下了:“謝攝政王不殺之恩,小人願聽從王爺命令,誓死追隨。”

剛才那一刻被他們一直追隨的主子說丟棄就丟棄,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獨孤玦沒有趁機趕盡殺絕,還指揮他們撤退,保住了大多數人的性命,誰才是值得他們忠心效命的主子,高下立分。

有人開了頭,立時一呼百應,那些被遺棄的士兵們全跪倒於地,向獨孤玦投降。

琳琅從獨孤玦手中溜了下來,小聲道:“快啊。”

獨孤玦昂然而立道:“本王絕非要挾天子的叛賊,是女王權淑珍當年設計害死先帝,又夥同定王顧子墨挾持皇上,把持朝政,本王替天行道,討伐她們,匡扶蒼梧正道。你們若是因為感激本王救命之恩要投誠,不需要,本王可以放你們走。”

他要的是忠心的士兵,不是一點恩惠就隨風倒的牆頭草。

“攝政王仁德,我等已經知道誰是誰非,願助攝政王討回公道,絕不三心二意。”士兵們一片赤誠地高呼。

剛才那一件事情就已經將兩邊主子看透,何況很多人並不知道獨孤玦忽然起兵的內幕,獨孤玦這麽一解釋,他們更是堅定了要為獨孤玦效命的決心。

彭元帥看著下麵那一片士兵眨眼全部投到了獨孤玦麾下,大驚失色,一邊命人趕緊加固宮門一邊象熱鍋上的螞蟻來來回回焦躁的走個不停。

“元帥,你在煩惱什麽?”顧子墨安頓了女王,仗劍上到宮牆之上,滿臉肅殺道。

“定王,你來的正好,獨孤玦看樣子要用那些剛剛叛變的士兵來攻打我們,城外的敵軍隻怕很快也就到了,隻怕我們守不了多久。”

顧子墨俯身看看下麵,隻見獨孤玦身邊圍著一圈蒙麵的黑衣人,正在商議什麽,而後那些人迅速分開,將剛剛投降的士兵們編隊,做攻打的準備。

而琳琅寸步不離的跟在獨孤玦身邊。

顧子墨眼中寒芒閃動:“權丞相大軍不遠了,而最快的援軍離這裏更近,也許下一刻來的未必是他們的人馬。”

說著,顧子墨走向宮門中央,已經有童子在那擺放好了案幾和那把他最寶貝的古琴。

彭元帥看著顧子墨盤膝在案幾後端坐,不明白他要幹什麽,這生死關頭,還有閑情撫琴?

“定王,這裏先由本帥頂著。”彭元帥還打算象守城門一樣,兩人輪班呢。

“你確定能守得住?”顧子墨眼中一絲譏笑,當初不過是女王不想他送死,才急急將這位推上去,這人還真以為他挺有本事?

彭元帥還從沒見過過如此高傲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的顧子墨,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顧子墨從容地淨手,在古琴前坐下,調試琴弦。

牆外,迅速組隊完畢的士兵們已經打算衝鋒。

獨孤玦衝城上看起來雲淡風輕的顧子墨道:“顧子墨,本王勸你不要再做困獸猶鬥,這小小宮牆不等城外大軍趕到,本王就能摧毀。那時候,本王可就沒有功夫與你閑話,還不快將解藥交出來。”

“獨孤玦,何必這麽言不由衷?你們我心裏清楚,你我之間永遠不能共存。解藥?沒有。”

說著,顧子墨修長的指劃過琴弦,同時,獨孤玦一揮手,進攻開始。

彭元帥急了,顧子墨還沒有布置如何守住宮牆,怎麽就開始彈琴了?

而獨孤玦看向身邊的琳琅,那輕蔑的眼神,無疑是在說琳琅當年的眼光真差啊,看看那個娘娘腔,隻會風花雪月,京城沒有守住,到了皇宮門口更好了,這是要先給他自己彈喪曲?

琳琅緊緊抓住獨孤玦的衣袖,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好像有極度不願麵對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咚”地一聲,碩大的樹幹被十來個膀大腰圓的士兵們抬著,奮力向厚重的宮門撞擊過去,震落了一層灰塵。

“錚”地一聲響,顧子墨撥動了琴弦,那輕輕的一聲音符,象一縷韌性極好的絲,傳至每個人的耳鼓裏,頓時都是心神一震。

“不好。”獨孤玦發現這琴聲不妙,急忙將琳琅抱在懷裏,將她的頭牢牢貼在自己的胸前,並用手捂住她露在外麵那一側的耳朵。

顧子墨雙手在琴弦上撥出一串串飛花濺玉般響亮的琴音,平素聽起來那麽優美柔和的琴聲,此時卻仿佛引導著每個聽到這樂聲的人的心跳聲,一下下跳動的更快,追隨他的琴聲。

太子景在獨孤玦開口時也覺得不對,忙撕下衣擺,揉成兩個小團就要往獨孤玦耳朵裏塞,嘴裏還不忘招呼大家:“快,都捂住耳朵。”

獨孤玦不耐地一甩頭:“不用,塞了這個本王還怎麽指揮?”

太子景有些尷尬,一手舉著一小團,無辜地低頭看看獨孤玦懷裏露出兩隻烏溜溜大眼同情地看著他的琳琅,馬上又有了主意:“這個給鈴鐺用,免得你這麽護著她太辛苦。”

獨孤玦一瞪眼,太子景趕緊將手收回來,將那兩團順手塞給了一個下屬。

以獨孤玦和太子景的功力,要與顧子墨注入琴中的內力抗衡還不算難事。

那些衝鋒在前的士兵們就受罪了,一開始還勉強能與琴聲抗衡,沒一會,就一個個丟掉了手中的大樹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那琴聲越加快了,他們隻覺心跳的好快,好象下一刻就會從嘴裏蹦出來一樣。

想不到顧子墨最厲害的不是劍法和陣法,而是在他這把古琴上。

琴即是他的武器,將畢生功力發揮到極致,以一敵眾,竟然占了上風。

彭將軍大喜,急忙指揮弓箭手往下麵射箭。

太子景見狀,準備上前,親自動手。

這時,隻聽得隆隆鼓聲飛快地從獨孤玦他們身後傳來,四匹健壯大馬拉著一輛結實碩大馬車穩穩奔來,印偉祈站在鼓架後,雙手執鼓槌,一波波的鼓聲將清越的琴聲漸漸打亂,眾人隻覺暗舒了口氣。

顧子墨唇邊溢出一絲冷笑,一拍案幾,那琴飛入他的懷抱,他一手執琴,一手飛快舞動,沒人看得清他的手指如何動作,瞬間,琴聲拔高幾度,又將鼓聲蓋住。

此時馬車已經來到宮牆之下,印偉祈毫不氣餒,也加快了鼓點。

渾厚的鼓點宛如無聲的盾,將激越的琴聲又逼回幾分。

顧子墨曲調更急,兩人全神貫注,宮牆上下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他們不見刀光血影,卻是在一個音符中都有可能殺傷無數的鬥法。

顧子墨白衣激蕩,美如謫仙的麵龐如寒冰一樣,目光如利刃落在印偉祈手中那麵大鼓和不斷揮動的鼓槌上。

印偉祈這一刻穩如泰山,那精瘦的身軀好似孕育無窮力量,目光如電,最後的青澀已然褪盡,那烈烈男兒壯誌豪情同渾厚的鼓聲一起在宮牆之上盤旋。

但他肩膀上那一箭傷勢因為這激烈的對抗,原本內力就不如顧子墨內力雄渾,鮮血早已經順著衣衫淌下,手忽地一軟,鼓點一弱,琴聲立時就占了上風,士兵中有人已經倒地吐血。

琳琅倒是沒有受罪,她耳中是獨孤玦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與她的心同步一下下跳動著,絲毫不受琴聲影響。

“你去。”獨孤玦一指宮門對太子景道,而他攬住琳琅的腰肢,飛身躍上馬車,將一掌抵住搖搖欲墜的印偉祈的後心,此時印偉祈不行也得行,沒有人能替代他。

印偉祈隻覺精神一振,緊握鼓槌,更加有力地敲擊。

太子景按照獨孤玦的計劃,在他那一群護衛的掩護下,衝到宮門下,大聲道:“來啊,砸開這道門,他們就完了,這麽點琴聲算什麽?是男人的跟我一起上。”

眾人都知道他說的是實話,隻是那琴聲帶動他們的心跳,仿佛是一把無情的鐵手在恣意蹂躪,使得他們無法站立。

此時,鼓聲忽然宛如春雷,隆隆之聲激昂而起,有那麽一瞬間,將琴聲完全覆蓋,那些士兵馬上感覺到解脫般的輕鬆,急忙爬起,與太子景一起重新舉起大樹,向宮門奮力擊去。

顧子墨微微皺眉,將琴置於城垛上,雙手交替撥出最強的音符,就像大河波濤決堤而下,向著印偉祈與獨孤玦他們狂奔而去。

印偉祈唇邊鮮血滴落,眼見他的身體就要撐不住這強大內力的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