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烈日當空,獨孤玦用手撐了件衣服為琳琅遮擋陽光,他有些後悔,不該將她帶進沙漠裏來,實在是太辛苦了。

“小玦玦,你說會不會這次消息又不準?我們已經好些天沒有見到人影,找到歇腳的地方了,這樣下去,隻怕會被烤成人肉幹了。”琳琅窩在獨孤玦懷裏說。

“不知道,那木羅人善於布陣,迷惑人,就算是方向正確也難保他們在附近,我們不一定能發現,所以隻要有一線希望,來了就得仔細找。你累了吧?先下馬休息一會。”獨孤玦說著便打算下馬。

“等等,你看前麵,那是什麽?”琳琅指著遠遠的一道沙丘,那裏隱約有道黑影一動不動伏在地上。

獨孤玦手搭涼棚,辨別了一下道:“好像是個人?”

“過去看看。”琳琅說。

獨孤玦催馬向那黑影而去,走近一看,果然是個人。

獨孤玦抱著琳琅下了馬,將水囊遞給她,他上前,將那男人翻過身來,試探一下,那人還有微微的氣息。

“怎麽樣?”琳琅在他身後問道。

“還活著,看不到外傷,可能是迷路缺水,馬匹應該是跑掉了。”獨孤玦看看四周,除了地上這人的腳印再沒有看到別的。

琳琅遞過剛喝了兩口的水囊:“給他喝一點吧。”

“未必有用。”獨孤玦知道他們的食物和水都已經所剩不多,為了琳琅,他已經悄然將自己的水和食物縮減到了最低,希望能支撐到找到補給的時候,現在更不想將這些寶貴的東西消耗在一個不相幹的人身上。

“不試試怎麽知道有沒有用?這是條人命。”前一刻的溫存立時化為對獨孤玦冷血無情的憤怒,琳琅走到那人麵前,蹲下去,便將手裏的水囊對準他的嘴喂了進去。

獨孤玦一把抓住水囊,琳琅怎麽使力都不能掙開半分,便狠狠瞪著他。

“我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但是我告訴你,這是我們剩下最後一點水,我不能拿你和孩子的命來救他,就算他是人間的王,天上的神都不行。”獨孤玦麵沉似水。

這些日子,他一直對琳琅那麽溫柔體貼,以至於她都忘了,他的冷傲霸氣決絕和凜然的王者之氣,眼前的獨孤玦顯得那麽不近人情,恍惚間,琳琅覺得有把握不定的感覺。

“小玦玦,我隻給他喝一口,一小口,如果,我們發現的時候他是個死人,我也就算了,可他活著,也許家裏還有等他回去的妻子孩子,你就當是我喝了這水,給我們的孩子積德,不行嗎?”

那個男人大約三十多歲,一身異族打扮,看起來生的魁梧粗獷,閉著眼顯得平和,琳琅直覺他不是壞人,至少不是沙漠裏那種土匪什麽的,她是現代人啊,現代時的爸爸又是一個救死扶傷,責任心很強的男人,雖然覺得自己的舉動有點不明智,但是就這樣見死不救,她做不到。

但,獨孤玦經曆過無數戰爭,遇見這種情況,自然就會將保存自己放在第一位,而眼下,他要保護的是琳琅,還有她肚裏那個就快見麵的孩子,態度更加強硬。

“不行,我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到水源食物,我能熬,可是你肚裏還有孩子怎麽熬?你一口水是給兩個人喝,怎麽說兩個人都比一個人重要。”

“你真沒這麽沒有人性?”琳琅火了,威脅道:“給不給?”

獨孤玦搖頭。

頭上太陽毒辣,琳琅看到腳邊那個氣息奄奄的男人,心裏煩躁,腦子一熱衝口道:“獨孤玦,你太自私了。難怪老天都不肯那麽便宜你,讓你一次就做爹。”

“什麽?”獨孤玦有些兒不明所以的皺了一下眉。

琳琅看到他的樣子有點兒害怕,可是這會正別扭,一心想要打擊獨孤玦的囂張氣焰,也是想救人,硬著頭皮道:“你傻的呀,難道看不出來我有沒有孩子?”

“你是說你沒有——不可能,你親口說的,雖然我那時一直昏迷,但是我聽見的。”獨孤玦懷疑道。

“所以說你是傻子,那時你做了那好事才幾天?我怎麽會知道肚裏有沒有孩子。”

獨孤玦雖然在做太子時,多少聽到看到些先帝那些妃嬪懷孕,畢竟不是親身經曆,所以一路上對琳琅的照顧,大多是憑著記憶關心愛護,卻沒有想到兩人隻是歡愛後幾日,就算真有孩子,那時也不會有所覺察。

“就算那時你隨口說的,後來在客棧,那個大夫明明說你有喜……”獨孤玦想到那天早上琳琅的表現,還有後來要他去燒開水,心裏劃過一道閃電,忽然明白了些什麽,隻是他還不敢相信琳琅會拿這事來欺騙他。

“實話告訴你,我是頭天晚上聽到你和秦師父兩個人的談話,第二天故意那樣做,騙你離開,後來又借你燒水的功夫和那個大夫串通,要他按照我的意思說,要是我肚裏真有孩子,你見過四五個月了,還有腰這麽細,一點不見肚子的孕婦?”琳琅說著,還惡劣地故意用手按在自己肚子上,使得原本就平坦的那處還往裏凹陷了一些。

獨孤玦震驚的往後退了一步,似乎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可是琳琅那平平的肚子,還有除卻在客棧的那天,後來再不曾見過她害喜,由不得他不信。

獨孤玦質問道:“你,為什麽要騙我?”

“還不是你先騙我?你明明已經好了,卻在我麵前以傷勢未愈為由頭隱瞞,要不是我問過秦師父,設下圈套引你上當,還不知道你會瞞到什麽時候去。”琳琅看到獨孤玦聽說根本沒有孩子,那失望的樣子,心中不忍,可是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不想輸了氣勢。

獨孤玦,別以為你得手了,就能為所欲為壓製著我過日子。

還有重要的一點,琳琅一直賊心不死,一路上有機會就勾引獨孤玦,看得出來獨孤玦忍得很辛苦,可是他始終不上她的當,被“折磨”的死去活來都不肯就範,唯恐傷到他的寶貝兒子,琳琅也沒轍。

琳琅天天都在提心吊膽和自責中渡過,眼前這個時機不好,可是說出來了,頓時感到一陣輕鬆,雖然看起來獨孤玦很生氣,事態很嚴重,可是,就算再瞞,也過不了幾個月還是得見包公,索性一吐為快。

獨孤玦心裏一陣刺痛道:“我為什麽瞞你,不是已經都說清楚了嗎?如果你隻是想知道這個,為什麽還要一直騙我到現在?”

“我,我看你那麽喜歡孩子,不忍心傷害你……”琳琅心虛道。

“不忍心?那麽現在你覺得你還沒有傷害到我?”獨孤玦看看手中的水囊,猛地往琳琅手中一塞:“我自恃從來沒有這麽喜歡,相信過一個女人,可是你——太叫我失望了。”

說著獨孤玦鬆開了手,倒退了兩步,有些哀傷地看著琳琅:“你想做什麽就做吧,沒有人再阻攔你。在你眼裏他比我都重要,我無話可說。”

琳琅一看不對,獨孤玦沒有象以往那樣用吼叫來宣泄他的不滿,可是深邃的眼眸裏濃重的失望和哀愁卻令她覺得有種馬上就要失去獨孤玦的膽戰心驚。

於是,在獨孤玦轉身離去的時候,琳琅奮力撲上前,從身後抱住了他的腰:“小玦玦,我錯了。我不該一直瞞著你的,我看到你那麽希望我肚裏有個孩子,不想你失望,就傻傻的想也許隻要我們努力,馬上就會有,不要走好不好?以後我再不騙你了。”

“我要你不要救他,你能做得到嗎?”獨孤玦沉默了一下說道。

琳琅低頭看看地上的人,囁嚅道:“這麽大的太陽,再不管,他就死了。”

下一刻,獨孤玦拉開了琳琅的手,冷冷道:“好,你已經做出了選擇,別怪我沒有給過你機會。”

當獨孤玦走出了琳琅的視線,那個黑色的小點在遠處一個沙丘後消失不見時,琳琅的雙手還保持著被獨孤玦拉開的模樣,整個人都呆呆地。

他居然這麽小氣,這麽忍心,一聽說她肚裏沒有孩子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什麽不準給別人水喝,都是借口吧?其實他最在意的是她沒有懷上孩子。

這能賴她嗎?

隻是那麽急匆匆的一次,要是那樣就有了孩子,豈不是比中五百萬還幸運?獨孤玦,你是真傻,還是借題發揮?

琳琅心裏那個委屈,難道說和她那樣就隻是為了孩子?把她當什麽?生孩子的機器?

如果是那樣,這個男人她也不稀罕。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獨孤玦那一路走得也艱難糾結。

琳琅,你叫我停下啊,你再說一聲對不起,再求一次我留下,我就不計較你會將寶貴的水拿去救那個男人,我就不追究你因為擔心而隱瞞我你沒有懷上孩子的事實,獨孤玦故意走的很慢,可是身後卻一直沒有動靜。

當他越過了兩道沙丘,知道琳琅再也看不到自己的時候,才轉身站定看著來時那一串孤獨的腳印。

那個女人居然那麽狠心不叫他回頭。

對於懷孕生孩子,獨孤玦是沒有經驗,一路上直覺琳琅有問題,對於她說出害喜是假的話來,獨孤玦生氣心疼,卻也未必不能原諒她,因為她是在顧慮他的感受,雖然騙了他讓他空歡喜了一場。

其實,他最不能忍受的是,不過是一個倒在路邊不相幹的人,關鍵那是個男人,琳琅就將他省下的水要灌進那個男人的嘴裏去,還不顧慮他的感受,滿不在乎的樣子。

他是在吃醋,所以變得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