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琳琅摟著獨孤玦正睡得香,外麵一通急急的腳步,獨孤玦立刻就翻身坐了起來,劉濤不知道與什麽人說了幾句,便快步來到門前低聲道:“王爺。”
“說,是不是軍營有事?”獨孤玦急忙去抓床邊的衣衫,頓時一種緊張的氣氛席卷而來。
琳琅一邊揉眼,一邊就下了床去摸火燭。
“不是,是陶將軍。”劉濤顯然有些話不好說。
獨孤玦動作一頓,跳下床,披衣來到門前,將門打開,放劉濤進來。
琳琅聽說陶似玉出事,也是一驚,正好亮起的燭光照亮了劉濤急切的樣子。
“陶將軍帶人私自出營,據她身邊一個親信說,她想去安國大營行刺安國太子。”
“似玉這是得了誰的命令?還是她和陶老爺子商議的?”獨孤玦又驚又怒。
與安國和談還是剛剛開始,雙方都在相互了解和觀望,陶似玉這一去,破壞了目前的關係,也有可能會被抓住,然後對方來個交換人質,將袁倉和程華芳放走,可是前功盡棄了。
“沒有,是她自己的主意,大家都勸過,她不聽,這事情又不敢鬧到陶老爺子那裏去,所以,他們派人急急來通知王爺,請王爺趕快發令阻止。”
陶大山可是個治軍嚴明的倔老頭,要是被他知道陶似玉擅自行動,計劃成功,還能扯個功過相抵的理由,讓他從輕發落,要是失敗,陶似玉就算僥幸回來,陶大山隻怕也輕饒不了她。
“她出發多久了?”獨孤玦轉身,琳琅取過鎧甲來,幫他往身上穿。
“她出發的同時,這個親信就已經往這邊趕過來了。”劉濤又道:“王爺,卑職已經命人整隊,卑職去就行了,何勞元帥親自出馬?”
獨孤玦一邊飛快地穿鎧甲,一邊道:“你去似玉未必就能聽話轉回來,而且看這功夫,隻怕她已經抵達了安國大營在伺機而動,本王去,一定能將她押回來,你就守好將軍府,看好袁倉,照顧王妃。”
他是擔心到時候陶似玉不聽劉濤的,反而將劉濤也搭了進去。
這麽一說,劉濤也無法反駁了。
“王爺,你可要當心。”琳琅想到這幾天就覺得陶似玉不對,那個衝動,愛憎分明的丫頭,按理被這麽給休掉了,一定會暴跳如雷,找她來決鬥單挑才對,至少也應該勾搭一下獨孤玦,表示不滿和反抗。
陶似玉太安靜了,一點都不像初見時那股豪氣衝天的樣子,所以反常就意味著她心裏有主張,會有所行動。
“今天,我和袁倉比力氣,那麽熱鬧,都沒有看到陶將軍的影子,就覺得有些不對,可是我隻顧了自己貪玩,忽略了她。想必,她是想用行動和實力證明,她在你身邊,會是你不可缺的左膀右臂,能夠立下大功,也許還有籌碼跟你談在一起。”琳琅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她真要這麽想,未必太幼稚。”獨孤玦有些將信將疑,陶似玉看起來不像那麽小心眼的人,與琳琅一爭長短?這不是笑話嗎?
“王爺,你信我,就算再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也會有心思細膩的時候,不管她是為了什麽,我不希望她出事,你見到她,她要別扭,你就說,如果沒有命了,就沒有辦法再和我爭,我會瞧不起她,笑死她。”
這話有用?獨孤玦沒時間再多說,拍拍琳琅的肩:“趕緊睡吧,別凍著了。”
他又命令劉濤道:“去叫榮兒來,隨本王一起上路。”
聽到獨孤玦離去的腳步聲消失,琳琅躺上床,輾轉一夜,終難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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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的驚心動魄,獨孤玦回來後輕描淡寫,琳琅不信,再偷偷問榮兒,才知道了具體。
獨孤玦帶了榮兒和精銳的侍衛一小隊人馬,一路上穿小路,飛奔向安國大營,終於在半路上遇見了身邊已經所剩無幾的陶似玉還在拚命奮戰。
要刺殺敵軍的主帥還是太子殿下談何容易?
白天安國才吃了虧,將袁倉被琳琅莫名其妙就收了徒弟,實際上被扣押在了蒼梧做了人質,人家也做了兩手準備,一邊和談一邊備戰。
而且陶似玉立功心切,她心裏早在打算要讓獨孤玦怎麽樣才能覺得她是不可缺的,琳琅巧計勝了袁倉,她心中更加急迫,還沒有打聽清楚安國大營的部署,趁著陶大山喝多了酒早早歇息,獨孤玦回轉了火石鎮,覺得機會來了,便貿然行動。
結果,還沒有沾到帥帳的邊,就被人發現,在她的一隊親信士兵拚命保護下才逃了出來。
士兵們要掩護她先逃走,她不肯,寧願與自己的士兵們戰死在一起,所以,獨孤玦趕到時,她已經被安國人馬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地。
獨孤玦並沒有馬上就衝進包圍圈裏去,而是打量了一番,發現在不遠的一處土丘上,有人在指揮,他命榮兒立刻布陣,想辦法從正麵吸引敵人主意,自己則單槍匹馬,一路寒光閃爍,銀槍飛舞,須臾就衝上了那土丘。
不出獨孤玦所料,土丘上指揮人馬包圍陶似玉的正是安國太子。
安國太子見到獨孤玦隻身衝了上來,假意與他單挑,兩人一前一後快馬加鞭地離開了戰場。
行至無人處,兩人勒住了戰馬,安國太子叱責獨孤玦背信棄義,白日才商談過議和,夜間又派人來刺殺。
獨孤玦好不容易才說得安國太子重拾和談信心,並許諾將來事成,兩國和親,他還安國一個新娘,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兩人複又“殺”回戰場,隻見榮兒居然指揮蒼梧侍衛們已經與陶似玉會和,安國人馬多於他們幾倍卻不敵他詭變多端的陣法,兩邊力量懸殊卻不分勝負。
安國太子大感驚訝,這才知道獨孤玦身邊人才倍出,剛才誠意商談和談,絕不是打不過安國。
於是安國太子又裝模作樣對持了一陣,便賣了破綻給獨孤玦,雙方各自奪路回營。
這一戰,榮兒名聲大噪,而陶似玉倒了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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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聽到陶大山決意要斬陶似玉時,嚇了一跳,這老爺子是老糊塗了?就算要交待也用不著殺了自己孫女吧?
獨孤玦難道也勸阻不住?
將軍府和軍營相隔太遠,等到新消息傳來,黃花菜都涼了,琳琅當機立斷,命人備車,她要前往軍營。
劉濤勸阻不住,隻得帶人護送。
到了軍營前,這裏儼然和上次琳琅來時顯得寧靜不同,一片肅穆的氣氛,看不到隨意走動的士兵,見到是劉濤護送王妃,守衛的士兵才放行。
以往指揮士兵操練的台子上,陶大山和獨孤玦相對而立,臉色都不大好看,可見剛才這兩人也爭執激烈,而另一邊,陶似玉的盔甲被脫掉了,一身單衣被綁了跪在那裏。
沒有人敢說話,大將軍和王爺兩人相持不下啊。
一個說,沒有命令私帶人馬出營就是死罪,還損失了那麽多士兵,更是罪無可赦。
一個說,雖然有罪,但陶似玉為蒼梧立下汗馬功勞,而且是求勝心切,罪不至死,如此說殺就殺,顯然有失公允。
一個說,朝廷早就賜予他權力,火石鎮的一切,陶家皆可做主。
一個說,既然他是元帥,這軍營裏所有的人和事情就都得聽他的。
一個鐵麵無私說:斬!
一個咄咄逼人說:留!
“哈,都說女人愛口舌之爭,原來男人吵架也很好看。”一個幸災樂禍的女聲傳來,隻見一身橘色衣裙的女子,一邊天真地拍手一邊帶了笑意,腳步輕快而來。
“琳琅,你來幹什麽?回去好好呆著。”獨孤玦已經與陶大山兩人僵持不下,而琳琅又來攪合,嫌陶似玉死的不夠快?
“王妃,這事與你無關,我家似玉也不再是攝政王夫人,更加輪不到你來插嘴。”陶大山的話裏不無譏諷之意。
看來老頭子對於獨孤玦休掉陶似玉的事情,雖然接受了那個不得已的理由,卻還是有些怪琳琅的意思,因為別人不知道獨孤玦真正休掉陶似玉的原因,那麽表麵上看,可不就是琳琅這個刁蠻王妃的出現,硬是將陶似玉擠走的麽?
老爺子麵子上還是掛不住。
琳琅心想,唉,是禍躲不過,獨孤玦呀獨孤玦,這黑鍋,我是幫你背定了。
“王爺,昨晚你急匆匆地去救人,我擔心,一直看不到你回來,所以就來看看唄。”琳琅有些撒嬌道。
獨孤玦也不好拒絕琳琅好意,再想她急吼吼地跑來,肯定事出有因,便哼了一聲,不說什麽。
琳琅先擺平了獨孤玦,轉臉卻是嚴肅對陶大山道:“老爺子,還知道似玉是你家的似玉麽?論私,你是她的爺爺,論公,你是她的上司,熟話說,子不教父之過,似玉沒有爹,這個犯錯嘛,那也怪不得她。”
咦,琳琅這話,怎麽一下將過錯推到了陶大山頭上去了?
陶大山一愣,這話果然不錯,從孫女牙牙學語到舞刀弄槍,哪一樣不是他教的?
是他要陶似玉勇敢,像個男人大丈夫一樣撐起陶家,殺敵立功……
事實上陶似玉長成今天這樣,不正是他喜歡的,教出來的麽?
“老夫請元帥責罰。”陶大山摘下頭盔,高高舉過頭頂就向獨孤玦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