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驚訝地看著獨孤玦,確定他在這一瞬間真是下定了決心,就要這麽做,痛心地喊道:“不行,要走你走,哀家就算死,也不能丟下皇上。”
皇上——
“他是哀家的骨肉,你的親弟弟。”太後痛哭失聲,開始抗拒獨孤玦的保護,掙紮著要脫離他的懷抱。
“攝政王,真想不到你居然如此欺瞞了天下之人。”
一個威儀的女聲傳來,樹林中轉出一輛馬車,車簾打起,女王起身站在車上,神情冷峻。
四周不知何時出現了無數手執利刃的士兵,將十裏長亭這一片團團圍住。
獨孤玦環顧四周,琳琅的馬車也被截下。
他腳下一滯,身後人追了上來,長劍橫在了脖子上,太後也似乎生怕獨孤玦帶走了她,立刻閃身躲到了一邊。
“權淑珍,不要忘了,你與本王都是王,你沒有資格來捉拿本王,而且本王何罪之有?讓你處心積慮帶了這麽些人馬設伏來捉?”獨孤玦自忖並沒有什麽把柄落在女王手中,依舊傲慢無理。
“何罪之有?攝政王,難道你不覺得剛才已經本性流露了?”身後人意帶脅迫地一緊手中劍。
獨孤玦這時才想到自己犯了個多麽嚴重的錯誤。
可是,女王這陣仗分明是有備而來,隻是脅迫他顯出原形,獨孤玦一向瞞得很好,腿早就好全的事情,連劉濤都不知道,怎麽會被女王猜到?
無意間,他的目光劃過遠處來時的那輛車,琳琅站在車上悲戚地看著他。
他有些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了什麽,盯著琳琅,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女王得意道:“你不用猜了,本王早就料到在腿傷這件事情上攝政王有所隱瞞,隻是,苦於沒有證據,說起來這事情還要多多感謝你那位好王妃,觀察入微……”
她故意打斷話頭,後麵的事情,傻子也猜得出來了。
“對不起,王爺。我不想的,若不是你那麽殘暴,草菅人命,我實在很害怕,怕我哪天就會無緣無故的死在你手裏,還要牽連那麽多無辜的人。你說過,但凡和我有牽連的人,隻要我犯錯,就要拿他們來出氣,代我受過。巧慧,榮兒,元菱……我不知道下麵還會有誰,我不想害你,隻是想離開這裏。女王說,隻要我打聽出你腿瘸是不是真的就會放我走,還有我的朋友們……”
琳琅急急地表白,有些語無倫次,還能說什麽呢?
她是不是真的害了獨孤玦?
獨孤玦臉色驟變:“你怎麽知道?”
“上次你在春風來救我的時候……”琳琅覺得自己就是世上那個最卑鄙無恥,下流沒品的小人,他是為了救她露出了破綻,而她卻利用這破綻來對付他。
“那麽今天,是你和他們勾結來對付本王?”獨孤玦還是不敢相信,琳琅沒心沒肺,總是把他往歪裏想,他隻當是她是受到他長期“欺壓”本能的反應,從沒想到她會這麽做。
“我,我……”琳琅真想此時有個地縫讓自己鑽進去。
“攝政王,本王想有件事情,到了該告訴你的時候。”女王被扶下了車,蓮步輕移,麵帶勝利的微笑道:“還記得當初為什麽那些和親公主都被殉葬,唯有琳琅被留了下來嫁進王府,從而得以活命嗎?”
顧子墨心想女王這是要幹什麽?
“女王,你不能……”顧子墨急忙提醒,琳琅窘態他都看在眼裏,那樣驚慌失措,猶如受驚的小兔子,他要對付獨孤玦,但是不想琳琅夾在其中這麽難受。
有些事情,哪怕是琳琅走開再揭穿都行,何必要當著麵,讓琳琅被獨孤玦罵?
可是女王早就打定了這主意,今天不單獨孤玦要輸,琳琅也要輸,輸就要他們輸的徹底!
她要讓他們知道,他們之間隻有利用背叛,而不是牽扯不清的感情。
“本王自有主張,你下去,看好太後不要讓她再受驚擾。”女王喝止了顧子墨。
獨孤玦倒退一步,心裏已然明白了大半,他指向琳琅:“本王要聽你說,你到底想做什麽?為什麽要害本王?”
“對不起。”琳琅此時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對獨孤玦說了,反反複複就是這麽一句話。
“你不要為難她,隻不過為了活命而已。薛琳琅是本王派去的,其實也沒有什麽惡意,隻是時刻向本王匯報一下攝政王府中的一些動靜罷了,她一直並不賣力,所以本王也沒有想到這顆棋子最後還能起到這麽大的作用。”女王看著琳琅頗為讚許:“本王答應的你事情,會兌現承諾。”
終於等到這句話,雖然女王此時揭穿她的身份,琳琅感覺很不好,可這不是她夢寐以求離開這裏的願望就要實現了嗎?
但是她的心裏怎麽這麽沉重?一點兒都不高興。
琳琅不敢再看獨孤玦,對女王道:“謝謝女王,那麽顧子墨呢?”
“顧子墨?”女王瞥了一眼琳琅:“本王記得並沒有與你說過這個條件。”
“女王,雖然我沒有親口與你商議,但是,這是他親口對我說的,如果這次能完成任務,女王就放他出宮,讓我們一起走的。”琳琅急了,女王不會是舍不得放了顧子墨吧?
顧子墨那麽美,女王舍不得也是極有可能的,可是作為一個王來說,怎麽能夠說話不算數?
“薛琳琅,夠了。原來你出賣本王,就是要去找你的舊相好,本王看錯了你,至始至終,本王原來都是被你玩弄股掌之間,一切都是你為了騙取本王信任和他們串通一氣來陷害本王的。”獨孤玦大吼一聲,紅了眼,一揮拳便向琳琅擊了過去。
顧子墨急忙揮劍招架,獨孤玦完全不管他是血肉之軀,不躲不閃地拳頭仍是衝著琳琅而去。
“大俠,不要。”琳琅心頭一酸,急忙叫道。
顧子墨撤劍,旁邊早有幾名精壯侍衛上前,將獨孤玦絆倒,按在了地上。
“攝政王,你以腿殘之名長期不上朝不聽宣,已經是犯了欺君之罪,你說這事情該怎麽辦?”女王看到獨孤玦癲狂,恨意不絕,眼中仍是隻有琳琅,心中又酸又疼道。
“隨便,不過是要本王腦袋罷了,本王早就不在乎。”獨孤玦叫囂著。
“玦兒——”太後悲切地呼喚從人後傳來。
“太後,你就隻當本王死了,早在兩年前就死了。”獨孤玦咬牙道。
“當年縱橫沙場令無數敵人聞風喪膽的攝政王怎麽能說出如此頹喪的話來?攝政王是蒼梧的英雄,聞名遐邇的戰神,這些年為了蒼梧鞠躬盡瘁,沒有人比王爺功勞更大。”
女王蹲下身,有了分愛惜之意道:“誰都知道王爺勞苦功高,一向隨性而為,說話是尖利了些,百無禁忌,但是對蒼梧絕無二心,你之所以隱瞞並無謀逆之心,本王之所以徹查此事也不是要給王爺定罪,隻是王爺修整了兩年,想必壯誌雄心一直未曾改變,早就向往再次上陣殺敵,所以,本王很欣慰,王爺的腿是好的,現在龍炎國那邊蠢蠢欲動,蒼梧隻有王爺出兵,才能穩定局勢,本王帶蒼梧所有的百姓請王爺來了。”
說著,女王鄭重地跪在了獨孤玦麵前。
按住獨孤玦的侍衛也識相地鬆開了手。
獨孤玦騰地站起身,仰首挺胸,仰頭望天,卻是不答複。
這種場麵叫他如何答複?
女王抓住了他的死罪,又將太後皇上控製在手,但在人前做出這麽寬宏大量委屈求全的樣子,他不同意,女王必定翻臉,馬上對付太後皇上,他若是答應,就等於徹底臣服女王,被她製伏,以後還怎麽有臉做人?
女王也知獨孤玦心中想法,所以,她也不說話,就那麽虔誠地跪著,大有獨孤玦不答應,她就絕不起來的架勢。
“玦兒,你走吧,不要管我們了。”太後哭著哀求。
獨孤玦怎麽能走?
若是能走,早在被囚時,他就不會答應女王的要求,也許早就自盡了,也不受這屈辱。
他要能走,剛才就不顧一切帶了太後能跑多遠就是多遠,怎麽會將自己再次陷入這困境,還受到琳琅背叛這麽深刻的打擊。
顧子墨一使眼色,所有的人都跪下了,齊聲道:“請攝政王以大局為重,出兵禦敵,保衛蒼梧。”
他們也和天下人一樣,當他還是那個任性的太子,隻是為了做不上那個帝位在別扭麽?
為了他自己的麵子,竟然連個女人都不如,鬧著不去邊關禦敵麽?
獨孤玦隻覺得從心裏一直苦到了外麵。
遼闊的天空下,十裏長亭一片寂靜。
許久,獨孤玦終於低聲說:“本王有兩個要求,女王若是答應,本王即刻出兵,就算戰死邊關,永無回京之日都絕無二話。”
這意味著獨孤玦已經讓步。
女王抬頭:“什麽要求?本王定當竭力成全。”
獨孤玦當然知道這竭力成全,絕不會意味著他能帶走太後和皇上,那是女王控製他最厲害的棋子。
“一,無論邊關戰事如何,本王生死如何,女王絕不能讓太後和皇上有任何閃失,假如本王知道他們有什麽事,你該知道有什麽後果。”
“本王答應你,除開天災,本王絕對保證她們安全。何況我們之間曾經的約定,本王並沒有忘記。”女王鏗鏘有力地回答,但也留心了獨孤玦話中似乎有一去不回的念頭。
她也知道將獨孤玦放出去是多麽危險,可是現在前麵戰事一日日吃緊,權丞相那邊都是勉強維持,龍炎國這邊非獨孤玦不可,她正一籌莫展時,幸有琳琅送來獨孤玦腿瘸是假這件事情解決了困窘。
她這是在提醒獨孤玦,太後母子的安危全在他的態度,隻要獨孤玦仍與她保持暗中關係,她就不會動太後母子。
獨孤玦心裏冷笑,若是他戰死疆場,又當如何?
“如此甚好。”
“第二件呢?”女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