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左右為難啊。
琳琅卻是渾然不覺自己處在暴風邊緣,隻覺顧子墨的手靈巧地帶著她的手在琴上跳舞,那音符再不是那麽鬼哭狼嚎的嚇人,而他帶著淡淡墨香的氣味更是好聞,難得如此的親近,她不禁有些沉醉。
“顧掌櫃,冰鎮雪梨烏梅湯來啦。”
不識相的童子端著一托盤的小瓷碗過來,徑自放到了石桌上,將那一點曖昧氣息吹散。
顧子墨起身道:“好了,琳琅,哦,小喜,先消消暑。”
琳琅本來學琴初衷就是為了接近顧子墨,她也知道自己這天生五音不全哪是學音樂的料?聽到顧子墨如此說,如獲大赦,馬上就起身去端了冰鎮雪梨烏梅湯,隻見碎冰上嫩嫩的淺黃色雪梨塊與烏梅暗紅色冰晶雪瑩,一陣涼意自手中沁進心脾,既賞心悅目又令人食欲大開。
琳琅嚐了一口,大呼好吃,顧子墨便吩咐了童子給各位才子都送上一碗。
“子墨,你也吃啊,好爽。”琳琅那毫不做作開心的樣子,天真可愛,顧子墨覺得看著這樣的她便是一種享受了。
“你吃吧。”他將自己的那碗推到琳琅麵前。
琳琅沒想到在這裏也能吃到冰鎮的東西,嘴饞不假,但是也挺不好意思:“子墨,那怎麽好意思。”
“我不熱,而且,隻是這麽簡單的東西,就能換來你如此快活高興,我覺得很值得。顧子墨笑吟吟地。
“子墨,你真好。我不客氣了。等我賺到好多銀子,找機會就能離開這裏了,我們就能衣食無憂,自由自在的一起過生活了。”琳琅說著低下頭,趕在那些冰塊融化前,專心地對付手上的美食了。
琳琅,若是真能象你說的那樣,應該會很美吧,隻可惜,有些事情不是我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你的好意我知道,但是我現在不能走,等等我,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顧子墨堅決否認的一些東西,比如一些感情,動搖了起來,對於琳琅描繪的生活有了向往。
賞菊吟詩會很隨意,才子們聚在一起,有的坐在石頭上,有的站立在菊花旁,有的手中把玩著花朵,有的手舉酒杯,閑散逍遙。
詩會,自然是吟詩為樂。
今年與往年沒有太大不同,隻是,段愈想到琳琅是女子,好意做了一點小小的安排,打破了往年才子必須是男子的身份,答應了幾位女公子的申請。
琳琅事先也沒有跟他說會女扮男裝,倒是無意間顯得有點兒不領情,不過,段愈是個大方人,並不計較。
琳琅好奇地問顧子墨:“子墨,你被抓進宮……”
“噓,”顧子墨將一根修長潔白的食指掩在唇上:“這裏沒有宮廷樂師顧子墨,隻有墨韻齋的顧掌櫃,顧大才子顧子墨。”
“哦。”琳琅表示明白了,這些人都不知道顧子墨的另個身份。
顧子墨知道她心裏好奇,便小聲解釋道:“當初我與段愈是好友,想接下京城裏一家書鋪,但是家中一心想讓我考取功名,不想我做這種商人,於是,我拿了些積蓄支持段愈開了這家墨韻齋。其實我不太會做生意,隻是喜歡讀書罷了。段愈會經營,但是沒有多少積蓄,於是,他非要將這墨韻齋算成是我們兩人的不可,這麽著我就瞞著家裏,成了墨韻齋的掌櫃。所幸墨韻齋一切都是段愈出麵,所以我家遭遇不幸,沒有牽連到墨韻齋。”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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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會上添了佳人,便多了許多樂事。
顧子墨先前也不知有女子在,因為他在宮中不方便,曆來墨韻齋和詩會這些事務都是段愈打點,對於今年這項改革,一猜就是為琳琅所為,對於段愈的動機,是有點兒想法的——難道說上次在皇陵琳琅相救,段愈對琳琅也心生好感?
於是對於段愈和琳琅的交流,他就上了心悄悄觀察。
可是段愈忙前忙後,看到有顧子墨相陪,也就不過來招呼琳琅了,這兩人話都沒有說上幾句,顧子墨還真看不出來什麽不妥。
倒是那幾位女公子看到顧子墨原來是這麽個帶著仙氣的人物,隻可惜他與琳琅一直在一起,這個性別取好有點令人捉摸不透,本來是特別想與這位顧大才子親近一下,也有些不敢太大膽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往今來如此,所以才子們今日個個精神抖擻,表現的比以往積極賣力,詩詞歌賦創意不斷,靈感大爆發,佳作層出不窮。
作得好的人博得滿堂彩,還有墨韻齋的好禮相送,比如精美的書冊畫集,文房四寶等,價值是其次,關鍵是臉上頗有麵子。
而作的差強人意的就要罰酒,按照詩作差強人意的程度,罰的杯數不限。
如此一來倒很有樂趣。
這詩會以文會友,題材主題不限,發揮的空間很大,所以有人以手中的冰鎮雪梨烏梅湯為題,也有人以菊花為題,還有人以今日來的女子為題,有意境深幽之作,也有活潑俏皮令人莞爾之作,氣氛歡快而不喧鬧。
顧子墨在涼亭裏,以琴應和詩作意境,倒是靈活運用,隨機應變,更添樂趣。
琳琅坐在他身邊,一開始還有點兒裝斯文,不一會就完全放開了,聽到絕妙好詩就大聲喝彩,激動了便站起來鼓掌,想要人不注意她都不行。
且說這才子中有一位前幾年就仰慕顧子墨大名一直想參加詩會的女公子——柴惜文,在京城也是頗有名氣,作風豪爽的女子,常常與其兄長柴錦榮在文人墨客中混跡,隻是前幾年一再被婉拒,今年可是揚眉吐氣,而且倍感幸運的是居然看見了顧子墨的真容,那一瞬間,便是芳心暗動了,隻是琳琅一直在顧子墨身邊,她幾次上前搭話都沒有成功,於是對琳琅這搶風頭的小子便有了點兒不待見。
看到琳琅大呼小叫那麽招搖,卻不過隻是因為跟在顧子墨身邊,所以才博得那麽多人的關注,柴惜文一笑道:“小喜公子如此喜歡詩詞,不如也來一首?應應景嘛。”
“啊?”琳琅不疑有它,以為這是柴惜文的一番好意,忙擺手:“我可來不了,就會聽,你們繼續好了。”
柴惜文一副好奇又熱情的樣子道:“小喜公子的畫作聽說很是特別,連墨韻齋的兩位掌櫃都讚不絕口,可見小喜公子有著與眾不同的過人之處,又何必這麽自謙呢?”
幾位才子也趁著酒興,紛紛要琳琅展示一下才華。
顧子墨見大家興致高,想著平日琳琅口齒伶俐,便鼓勵道:“大家隻是想樂一樂,你就做一首給他們看看。”
琳琅小聲道:“我不會古詩啊。”
“沒關係,應個景,無需太多技巧。”顧子墨看琳琅苦著臉,覺得更加可愛道:“大不了,你輸了,我代你喝酒。”
有人幫忙喝酒,不就解決了後顧之憂?
琳琅笑嘻嘻地看了顧子墨一眼,她來的目地可不就是要多和大家結交?這是個好機會,有人送上門來,不要白不要,於是她爽快地起身道:“承蒙大家抬愛,小喜擅長畫畫,但是俗話說詩畫不分家,雖然我沒有大家這麽有文采,但是胡謅幾句還是勉強行的,做的好,大家就給個掌聲,做的不好,可不要笑話。”
今天有幾位初次來的才子大作很有新意,於是眾人覺得這位從外貌到與墨韻齋兩位掌櫃關係不尋常的小喜,應該也不差,很是期待。
哎呀,其實琳琅也不怎麽害怕,剛才不過示個弱,才好烘托下麵她的大放異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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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琳琅清清喉嚨,故意在涼亭前做思索狀,來回踱了兩圈,笑道:“一片兩片三四片……”
這是什麽,詩?
期待變成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