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最後沈拂煙上前製止時,宣文央已被打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你們!”他捂著鼻腔流下的鮮血,“你們可知我是誰的兒子?”

“天王老子的兒子來了也該死!”

“你差點害死我們!”

眼看眾人又有捏拳頭的趨勢,宣文央隻好閉上嘴,躲到了官差身後。

“別吵了,保持體力,等洪水退了,就可以下山回家。”

沈拂煙聲音平淡,卻再也無人敢不聽她的話。

“多謝沈女官,先前是我們有眼無珠了。”

她坐在裴晏危身側休息,不斷的有人紅著臉來道歉。

“還有裴都督,先前俺也罵了您,俺給您跪下了。”

樸實的百姓當場就要下跪,身旁的錦衣衛趕緊上前扶住。

沈拂煙莞爾一笑:“都督不會怪罪你們的,保證百姓的安危就是我們朝廷官員的職責所在。”

百姓們聚在一起,看著她與裴晏危坐在一處,紛紛低聲咬耳朵。

“這裴都督和沈女官都是麵冷心熱的人,可惜了。”

“可惜什麽?”婦人們笑嘻嘻地互相推搡。

“是不是想到一塊去了?若都督是個真男人,嗐!”

她們自己大聲而不自知,讓沈拂煙聽見了,不禁偷偷瞥了裴晏危一眼,迎上他揶揄的目光,趕緊扭過頭裝作什麽也沒聽見。

宣文央在後麵攥緊了拳頭,恨不得一腳將裴晏危踹到山下。

待到天亮了,洪水也漸漸褪去,裴晏危回到州府後,第一件事便是向朝廷寫喜報。

同時還要將宣文央耽誤救援一事濃墨重彩地寫上一筆。

待他寫完去到沈拂煙的房間,沈拂煙正清洗完一身泥水,桂米在一旁拎著個小木桶出門。

“桂米這是?”

裴晏危看著她,沈拂煙垂眼淡淡一笑:“從我身上挑下來的螞蟥罷了,桂米拿去用火燒。”

她縮手縮腳地坐著,裴晏危眉頭微蹙,上前蹲下身拉開她的褲擺。

隻見那白皙纖細的小腿上遍布著一塊塊紫紅斑塊,可見被咬得有多慘。

“都督,不礙事的。”沈拂煙瑟縮了一下,柔聲道。

“傻不傻,被咬成這樣了。”裴晏危的大拇指輕輕摩挲過那些淤痕,眸色黯了下來。

沈拂煙抿了抿嘴。

救災那麽危險,所有的心神都在百姓身上,哪還有精力去管腿疼不疼、癢不癢?

她從他手中抽出小腿,故意站不穩撲到他懷中。

“以後我多加注意,別看了,怪難看的。”

裴晏危哂笑一聲:“現在知道難看了?”

他對投懷送抱的美人不為所動,將她放在椅子上,再次蹲下身。

“之前給你的藥呢?”

“什麽藥?”沈拂煙指了指床邊的木盒,“藥都在那兒,等桂米回來吧。”

“治蚊子包的藥。”

裴晏危恍若未聞,嘴角噙著淡淡笑意,去翻藥箱。

沈拂煙立刻想起了未和離那次,他當街攔下自己馬車的模樣。

那時多冷冰冰的一個人啊,連藥盒都是甩給她的,現在居然親手為她擦藥。

好像一隻大狗。

她努力壓抑著嘴邊浮現的笑容,等裴晏危拿著藥膏折回時,沈拂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裴晏危手上動作一頓,揚了揚眉。

沈拂煙訕訕縮回手,暗道不好。

怎麽心裏想著什麽,就做了什麽?

這手欠的!

“本督的頭好摸嗎?”裴晏危壓低了嗓音,“長這樣大,還無人敢這樣摸本督。”

連“本督”的稱呼都出來了!

沈拂煙心中瘋狂戒備,乖巧笑道:“一時手滑了,原本隻是見都督頭上有粒灰,想拂了去。”

“本督身上哪哪都有灰。”

裴晏危隻輕輕一笑,將小腿上的藥膏塗抹均勻後,騰出手來圈住身前人。

“要不要再手滑幾次?”

他英挺的眉眼蘊藏著濃濃戲謔,沈拂煙紅著臉磕巴道:“不、不了,我也不是雞毛撣子。”

“哈哈哈!”裴晏危鬆手起身,大發慈悲放過了她,“下次再占本督便宜,就沒這麽容易糊弄過去了,嗯?”

他親昵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正色道:“走,去大廳一起看看肅州地圖。”

沈拂煙走出房門才發現,桂米早就回來了,隻是目不轉睛地守在門口,將她和裴晏危的嬉鬧全聽了個遍!

……

京城喜報連連,齊淵帝上朝的臉色都好了許多。

自肅州大災以來,他遍吃不下睡不著,如今總算能睡個踏實覺了。

“這個沈拂煙,進能治水、退能救災,倒是朕之前小看她了。”

他與太子坐在禦書房內,指著喜報上的字,笑得合不攏嘴。

“沈女官確實胸有溝壑,”太子笑了笑,“倒是宣二公子此舉,太為朝廷、為大齊皇室抹黑了。”

齊淵帝冷哼一聲:“是啊,還以為他賭咒發誓的,有多大能耐,沒想到淨整些幺蛾子!”

他看到裴晏危的信上說宣文央蠱惑百姓抵抗救災,不禁將鎮紙狠狠摔到了地上。

“好,宣左相教的這個嫡子真是好的很!”

“來人!”齊淵帝一拍桌子,“給我叫宣左相進宮,朕有話問他!”

宣左相納悶齊淵帝為何突然宣他進宮。

然而塞了不少銀子,太監的嘴卻比蚌殼還緊。

他忐忑地走進禦書房,看見地上四分五裂的硯台時,便知大事不妙。

“你還知道害怕?”齊淵帝看見宣左相的神色,眯起雙眼,“左相啊左相,你可知朕有多信任你!你簡直讓人大失所望。”

宣左相立刻伏跪在地:“求陛下明示,微臣錯在何處?”

今日他並未做什麽出格之事啊!

“你自己看!”

齊淵帝將曆數宣文央救災荒謬的信摔在他頭上。

宣左相一看,險些控製不住自己的臉色。

這個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