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產後,沈若柳的身子一日日衰落了下去。
房中流水一樣的進補沒了,伺候的下人也越發粗心憊懶,她躺在**,想要起身喝口水,叫了半日卻無人理會。
恒王更是再也未出現過,隻有德妃,還看在她小產的份上,給她賜了香料布料等物。
可惜她如今形如枯槁,萬念俱灰,根本無心去看那些。
白氏聽聞沈若柳小產,原本就焦頭爛額的心思更是被邪火燒得千瘡百孔。
“好端端的,如何就小產了呢!”她氣得直跺腳。
如今沈霆被抓,整個沈家群龍無首,沈老夫人隻會指使她去活動關節,可沈霆為恒王做事拿到的錢財都捏在自己手中揮霍,白氏要操持一大家子,本就捉襟見肘,哪裏還能拿得出銀子去活動?
連她的嫁妝都有好些夜晚險些被盜,白氏對沈老夫人起了疑心,更加按著嫁妝不肯放手,就算沈府裏的人餓死,她也得保證自己和沈鬆的吃穿用度。
“夫人,您去瞧瞧小姐吧,”沈若柳的陪嫁丫鬟站在白氏麵前抹淚,“如今恒王府中,沒人將小姐當主子,每日送來的飯菜不僅不是小月子能吃的,有時候甚至還是冷的餿的,奴婢去找管事的婆子理論,反倒被罵了一通,小姐聽了,氣得身下流血不止,若非太醫開的湯藥吊著命,奴婢都怕、都怕……”
丫鬟未說完就哭了,白氏心中一片酸澀,跛著腳走了兩步,也抹起了淚。
“我這苦命的女兒,哎,全家人都被沈拂煙那個賤人害了,若非有她在,哪裏還有這些破事啊!”
她到底放心不下沈若柳,抹完淚後,命人去廚房做了一些清淡進補的菜色,用食盒裝了,帶人去了恒王府。
一進沈若柳的院子,白氏就被驚呆了,隻見院內一個下人也無,無人打理的荒草已經慢慢長了出來,她踏入屋內,看著大開著灌風的窗戶,頓時紅了眼睛。
“不懂事的下人們,不知小月子不能見風嗎?這樣冷的天,為何還將窗戶打這麽開?”
陪嫁丫鬟也紅了眼:“奴婢走前專門關好了窗子的,定是那群捧高踩低的貨色,故意將窗子打開了。”
白氏看著昏睡在**的沈若柳,忍不住撲過去哭起來。
“若柳,我的若柳,老天爺,你為何讓我的女兒遭這樣的大罪啊!”
沈若柳被哭聲吵醒,嗅到鼻尖一絲飯菜的香味,肚子立刻“咕嚕咕嚕”響了起來。
“娘?”她顧不上羞澀,努力伸手探向白氏,“快,娘,我好餓,我要吃飯!”
白氏慌忙抹掉眼淚,從丫鬟手中端過碗,一邊流淚,一邊哽咽道:“天殺的下人,竟把你餓成這樣,慢些吃。”
沈若柳狼吞虎咽地用了一碗粥,再加兩個肉餅,這才緩了一口氣,看著白氏擔憂的眼神,她的眼淚“唰”地一下流了下來。
“娘,帶我走,帶我走!”
她死死攥著白氏的袖口,低聲哭訴:“恒王他不是人,他根本不管我的死活,這幾日,我日日都隻能吃幾口餿飯,就連喝的茶也是涼的過夜茶,我才小產啊,我快死在這處了!”
她紅著眼眶,情緒激動得很,嘶聲力竭地哭泣著,一口氣未喘上來,竟沒命地嗆咳了起來。
“若柳!若柳!”
白氏見她喘不過氣來,連忙撫順她的背,沒想到沈若柳越咳越厲害,最後竟然活生生咳出了一口鮮紅的血!
“女兒!”
白氏駭得站起身來,慌忙吩咐丫鬟。
“快去請大夫!”
丫鬟急得呆站在原地片刻,隨即扭頭就往外跑。
“若柳!”白氏看著沈若柳不斷咳出的鮮血,整個人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娘……娘……咳咳……咳……”
沈若柳抓著白氏的手,渾身發著抖,嘴唇一片青紫。
“我好冷,娘,我好冷啊!”
“若柳!”
白氏窩著沈若柳漸漸變冷的手,似乎想到了什麽,一把掀開她的被褥。
隻見沈若柳的下身早已被鮮血染紅。
“啊!”
白氏驚駭地跌坐在地上,心中生出一股悲意。
“是血崩,是血崩!”
女人生產,一怕胎位不正生不出來,二怕血崩,一旦血崩,便是十條命也救不回來了。
她心中一片悲涼,拚命地爬起來拉住沈若柳的手,眼淚如雨般流了下來。
“女兒,堅持住,大夫馬上就要到了!”
沈若柳的唇色已由青色轉為了慘白的色澤。
“不冷了,娘……”她朝白氏微微一笑,似乎想到了什麽,又露出一股狠意,“娘,我快好了,待我好了,一定不做什麽側妃了,我要去公主府外,等著沈拂煙出來,親手一刀捅死她!”
她的眼神漸漸透過白氏通紅的雙眼,看向遠處,似乎看到了沈拂煙的身影,沈若柳激動地嘶吼起來。
“娘,殺了沈拂煙,我們的好日子就來了!”
白氏哪裏不知道她這是回光返照,此時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了,也無法救活沈若柳了。
她抹著淚,用力抓緊了沈若柳的手:“好,娘陪著你,一起殺了她。”
沈若柳的目光中頓時迸發出精光,仿佛已經看到了沈拂煙被她親手捅死的模樣。
“真好,真好!”
她身下又湧出一股鮮血,白氏見了,哭得幾欲昏厥過去。
“娘,我有些困,先睡了。”
沈若柳握著白氏的手,心想,待會醒來後她的好日子就到了。
“若柳!若柳!別睡!娘求求你,不要睡!”
白氏死命搖著沈若柳的手,然而沈若柳終究還是靜靜閉上了雙眼。
“啊——”
白氏喉中溢出了野獸般的哭嚎。
恒王府中無人對這座院落的事做出反應,白氏痛哭了一番,抓緊沈若柳的手,準備給女兒換一身衣服,讓她走得體麵些。
她打開沈若柳的箱籠,被其中寒酸的衣物驚呆了。
白氏抹了抹眼角,企圖從沈若柳的箱籠中找到好一些的衣服,她翻找片刻,待看到一隻金色的手鐲後,白氏放在鼻間嗅了嗅,顫抖著將鐲子掏出來,悲傷的神色漸漸彌漫上一股不可置信與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