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聞言,姚紹周將挑到一半的書冊退回書櫃,走到姚沐沐身側,皺眉道。

“哪位公主?”

“還能有哪位?長樂公主!”姚沐沐見自己瞞不下去,幹脆和盤托出,“大哥你別同別人說了,公主不是正式拜訪,我去姚蓁蓁院裏時,瞧見長樂公主躲在她房裏哭,她說公主不舒服,不想多生事,所以讓我也別說。”

自知自己沒有遵守同姚蓁蓁的約定,姚沐沐羞愧地低下頭:“大哥,都怪你,你若不這般嚇我,我也不會食言,我這下把姚蓁蓁和公主全出賣了!”

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卻字字透著懊悔。

姚紹周冷臉睨著她:“你素來心性難定,區區幾句重話,便能讓你全盤托出,若逢亂世風雲,隻怕你便是那最先動搖、反戈相向之人。”

姚沐沐聞言,臉頰頓時染上了緋紅,既羞且怒地反駁:“大哥,你豈能不知自己的威嚴之重?家中上下,誰人不怕你三分?你那一臉嚴肅,比冬日寒冰還要讓人膽寒,你瞧瞧咱們家哪個姑娘敢正眼對上你?”

她的話語中帶著幾分撒嬌,幾分辯解,卻也難掩心中的委屈與不甘。

“油嘴滑舌!”姚紹周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笑中卻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嚴肅,“公主她究竟緣何不適?是否需要請禦醫前來診視?”

“應該未生病。”姚沐沐搖搖頭,想起沈拂煙那張梨花帶雨的臉龐,“我想,公主或許遭遇了什麽心事,她的模樣,分明是極度的哀傷。”

姚紹周沉眸不言,沉默片刻,隨後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叮嚀道:“此事,你需守口如瓶,莫要讓第三人知曉。”

“知道。”姚沐沐撅起嘴,“這府中再沒人比大哥你更嚇人了好不好。”

姚紹周已行至門檻邊,聞聽此言,不禁轉過身來看著她:“我哪裏嚇人?”

姚沐沐趕緊搖頭擺手:“不嚇人,是我膽子小。”

伸出手隔空點了點她,姚紹周背著手沿著遊廊,慢慢步至姚家後麵的一處丘陵。

此處也在姚府內,不過因著下雨,雜草一夜叢生,姚夫人體恤下人,便令此處的打理暫緩,待到天氣好了再重新修葺。

他走到小坡上,看見地上有些輕輕的痕跡,像是人急匆匆地掃過。

約莫沈拂煙便是從這裏進了姚家,這處離姚蓁蓁的院子也最近。

到了晚上,姚沐沐的房門被敲響。

“你怎麽來了?”她看著站在麵前的姚蓁蓁,有幾分忐忑。

姚蓁蓁該不會是來找她興師問罪吧?大哥還是把她出賣了!

姚蓁蓁一臉焦急地看了眼姚沐沐身邊的丫鬟:“我有話和你說。”

姚沐沐讓丫鬟退下,將人迎到屋內,關上門:“怎麽了?”

“公主淋了雨,這會發燒了,燒得有些神誌不清,怎麽辦呀?是不是得請大夫?”姚蓁蓁急地攥緊裙擺,跺了跺腳。

這下難辦了,她答應了沈拂煙不告訴其他人,可要她不驚動姚夫人請個大夫來?這事真是難如登天!

“你怎麽讓公主生病了呢?真沒用!”姚沐沐怪她。

“我可沒空和你吵,現在我們要一起想辦法,怎麽辦?”姚蓁蓁急得上手捏住她的胳膊。

她努力想著辦法:“你能不能使喚得動後門的人?請個大夫從後門去我院裏?”

“你瘋了?這府中沒人能瞞過母親,更何況大夫是外男,你想偷摸請人去你的院子?你不要名聲啦?”

姚沐沐氣姚蓁蓁想得簡單,拉起她道:“我們去找大哥。”

“不能告訴大哥!”姚蓁蓁趕緊反手抓住她,往反方向拖著姚沐沐的手。

兩個年紀相當,身量也差不多的少女卯起勁來,誰也拉不動誰。

姚沐沐漲紅了臉:“下午我去大哥那學棋,大哥早知道了!”

她一使勁,把姚蓁蓁拽了過來。

“你!”姚蓁蓁瞪大眼睛,姚沐沐捂住她的嘴,“別吵了,再吵公主還救不救了?”

“走,去求大哥,大哥一定有辦法。”

……

沈拂煙迷迷糊糊中覺得有人給自己擦臉,她睜開眼,昨日的記憶慢慢湧入腦中。

她在姚蓁蓁房中傷心欲絕,哭得天昏地暗,後來渾身發冷,不知何時就失去了意識……

“噌”的一聲,沈拂煙從**坐起來,一把揮開身側的人。

“公、公主醒了?”持著手帕的婦人一臉緊張,舔了舔嘴唇,躬下身子,“可要更衣?”

“這是哪?姚蓁蓁呢?”

沈拂煙緩緩撐起身子,嗓音因一夜的幹澀而略顯沙啞,身上已換上了潔淨舒適的裏衣,昨日那襲沾染風塵的外裳,此刻正安靜地掛在屏風一側,仿佛是對昨夜風雨的一個靜默注腳。

“此處是大公子的院子,公主昨夜發了高熱,是四小姐心急如焚,特地向大公子求助,方得及時延醫診治。隻是小恙,風寒侵體,尚需幾帖溫養之藥,以固本培元。”

婦人婦人輕聲細語,邊說邊以手示意,沈拂煙這才注意到,桌案之上,一小巧的陶土小灶並一小盤蠟燭溫著一盅湯藥,藥香嫋嫋,暖人心脾。

姚紹周?可她是偷偷潛入姚家的啊!

麵上閃過一絲複雜,沈拂煙攥緊了衣袖。

她怪不了姚蓁蓁,是她不請自來,又生了病,姚蓁蓁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能拿什麽主意?

隻是如何就把她交到了姚紹周手上呢。

沈拂煙拍了拍額頭,起身歎了口氣:“勞煩這位媽媽幫我更衣。”

婦人很是規矩,不多說不多問,上前就伺候她穿好了來時的衣裳。

待到沈拂煙喝完藥,她猶豫道:“公主……可要見大公子?”

沈拂煙微微挑眉:“你們大公子如何吩咐的?”

婦人低下頭:“大公子說,若公主醒了,想見他就讓老奴去傳,不想見他便可以不見,可原路返回,隻下次莫要再這般行事,嚇到小姐們。”

她一邊說著,一邊暗暗歎氣。

大公子接到這位公主時,那滿眼暗藏的著急別人看不出,她這位乳母還看不出?

他素來不愛摻和女子間的事,此事原本可以交由夫人,可昨夜硬是調動人手,自己生生攬了下來。

隻可惜大公子成日板著一張臉,就連讓她傳的話也是這般硬邦邦。

婦人恨不能花樓裏那些公子哥們,身上隻分十分之一的浪**勁兒給她們大公子,也不至於板正成這樣啊!

沈拂煙不知婦人想法,聽了她的話,她抿緊嘴唇,心底又湧出一股澀然。

是她一時衝動來找姚蓁蓁,若非姚紹周幫忙,還不知昨夜要在姚府鬧出多大的笑話。

她想了想,重新坐下來:“那便勞煩媽媽請一趟大公子,此番叨擾府上,實乃諸多不便,我心中甚感歉疚,更兼滿懷感激之情,願能親自向大公子致謝,以表誠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