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蕭禎倏然起身,嚴思涵暗道不妙。
沈拂煙隻見這凶煞的淮東王陡然變臉,卻還是沉著眼神走下來。
“你就是長樂?”
蕭禎眼底浮著一層冷銳的光,沈拂煙雖然覺得他方才的反應有些怪異,但也不想深究。
她時間緊急。
“正是,”她仰起頭,一身氣勢與蕭禎分庭抗禮,“王爺既然不願與我成婚,言語辱我是沒用的,不如去同太後商議,我一個和離過的婦人,心如止水,也不願與王爺蹉跎餘生。”
蕭禎看著沈拂煙,眼底閃過一絲恍惚。
再看她清麗秀美的眉宇間顯出一片冷戾之氣,實在難以想象,這是個和離過的後宅女子。
他眯起眼眸:“你不怕得罪本王?”
他自小習武,身量也比其他男子更加魁梧,許多女人頭一回見到他都會嚇得哭出來,這個沈拂煙,他都那樣說話了,她居然還能直視自己。
從小到大,除了宮裏那些養尊處優的妃嬪們,便隻有他的亡妻阿鈺不曾怕他……
沈拂煙勾起平著的嘴角:“我怕不怕王爺,與方才所議之事沒有關係。”
她竟真的不怕他。
蕭禎心底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定定地看著沈拂煙,壓低眉眼:“你不願嫁與本王?”
沈拂煙覺得他的目光分明落在自己身上,看的卻不是自己。
她很不喜這種感覺,但為了那株長生草,隻好忍住肚子裏的怒火,淡淡道:“王爺應當知曉自己對女子的威懾力。”
這是極為委婉的推拒,蕭禎不怒反笑,大步跨到她麵前,微微低頭:“你想讓本王去和母後為此事掰扯?本王不怕娶你,你不是第一個進王府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世人皆知淮東王府中除了丫鬟,沒有女人,所有進府的女人全都橫著出來了。
這話中暗含的恐嚇之意足以嚇退一名高門貴女。
誰知沈拂煙麵色不變:“王爺說笑了,我不會進王府。”
她一直挺著脊背,在蕭禎看來隻是虛張聲勢。
畢竟不願意嫁給他很正常,隻是敢來他麵前親自推拒的女人卻還沒有過。
“由不得你。”
他沉聲盯著麵前的女人,眸底流轉著莫名的情緒。
沈拂煙察覺到了蕭禎的異樣,沒想到此人比她想象的還要難搞,看來求長生草一事今日無法說出,否則蕭禎捏到了她的把柄,這株草一輩子都拿不到了。
她微微垂眼,片刻後輕笑:“王爺以為這是賜婚,我就沒辦法了?看來王爺久居江南,還不了解我。”
太後把她往火坑推,淮東王也不把她的命當命,除了裴晏危,沈拂煙對著誰都能下狠手。
“我是武將之女,粗鄙直率,誰若費心害我,我便會以牙還牙、以十還一。王爺應該知曉你的三侄兒恒王吧,不如去看看他如今過的什麽日子,再來同我商議也不遲。”
沈拂煙說完,扭頭便走。
蕭禎看著她氣勢昂揚的模樣,眸色冷凝了許多。
恒王不是快要娶側妃了嗎,聽聞那側妃是沈拂煙的親妹妹,還懷有身孕。
雖然有些傷風敗俗,但在他看來,綿延了子嗣,討得了太後歡心,此乃一舉兩得之事。
“嚴思涵,”半晌,他叫出幕僚,“去查查這些日子和這長樂公主有關的事。”
“是,”嚴思涵自屏風後轉出來,又猶豫道,“王爺,先前您不理解太後娘娘賜婚的心思,如今見到公主殿下,應該分明了……”
蕭禎一直思念亡妻,以至於不肯續弦,太後為此大為火光,這下尋到沈拂煙,算是尋到了一顆救命丹藥,便這樣迫不及待地賜了婚。
今日蕭禎瞧見沈拂煙的模樣,便讓他心底一顫,覺得哪裏將要失控了。
沒想到此話一出,蕭禎勃然大怒,抓起手邊的果盤便是狠狠一砸。
“你以為她能代替阿鈺?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怎麽比得上阿鈺的一根發絲?再讓我從誰嘴中聽到將她與阿鈺相比的話,我會親手宰了他!”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是小的多嘴了。”
嚴思涵嚇得退後半步,趕緊跪下認錯。
沈拂煙跟著淮東王府的下人往外走,發現下人繞來繞去,就是不肯好好帶她去大門口。
她冷笑一聲,手指一彈,一張葉片便擦著下人的臉頰飛過。
“眼睛若是不認識路,我便幫你戳瞎了如何?”
下人臉頰一熱,趕緊捂著臉跪下:“公主息怒,天色暗了,奴才一個不仔細,看岔了路,不是故意的。”
沈拂煙知道這多半是淮東王的吩咐,她也不想多為難一個下人,便冷笑一聲:“那就好好帶路。”
下人不敢再耍花招,起身後三下兩拐就將她帶到了大門。
沈拂煙沉著一顆心準備回府,未曾想還未坐上馬車,便有一隊錦衣衛快馬而至,而隊伍最後,騎著高頭駿馬的紫衣首領正信步而來。
沈拂煙眉心一跳,暗道不好。
怎麽被裴晏危抓了個正著?
雖她未做越軌之事,可就是有些莫名心虛。
“本督遠遠聽見動靜,還以為有賊人出沒,沒想到是公主殿下。”
裴晏危騎在馬上,不動如山,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沈拂煙一瞧便知這人在暗自生氣,連忙勾起一抹笑容:“裴都督這樣晚了還在忙碌?我來同淮東王商議賜婚一事,隻來了一炷香的功夫。”
她暗示裴晏危自己的來意與時間,裴晏危卻依舊黑沉著臉,冷聲道:“如今夜裏有諸多不安穩,天大的事也沒有公主的安危重要,本督撥兩個人手,護送公主回府。”
他不肯多說一句話,沈拂煙也無奈了。
越是相處,她便越是覺得,裴晏危就像一匹毛發硬挺的狼,又凶又黠,對著她時,偶爾也偽裝成毛發沾著水的狗,可一旦齜牙,便又是氣勢洶洶的駭人模樣。
好在她摸清了一些馭狼之法,看他這樣子,便知今晚要去公主府找她算賬。
她摸了摸鼻尖,乖乖在錦衣衛的護送下回府,甫一洗漱完畢,頭發還未擦幹,某人便夾著一陣夜風回來了。
“公主好本領,明知淮東王府龍潭虎穴,也敢隻身往裏闖。”
裴晏危裹著一身冷怒,上前扣住沈拂煙的手,隱隱用上了一些勁。
不過看到沈拂煙白皙的肌膚上透出淡淡粉色,他便立馬放了。
見沈拂煙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笑,裴晏危嘴角抽了抽,幹脆摘下腰間香囊,重重拍到桌上。
“公主去了一趟淮東王府,便不打算認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