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齊淵帝對太後的專斷無奈極了。

“怎麽?皇帝也要助長這般不孝的風氣?”

太後一句“不孝”壓下來,皇帝也不好再說什麽。

沈拂煙抿了抿嘴,麵色溫和地垂首:“是,兒臣謹遵太後教誨。”

現在確實不是與太後硬碰硬的時候,回沈家也沒什麽,就當是看望姑姑了。

姚皇後注意到了,因著義女這層身份,沈拂煙叫自己與齊淵帝為父皇母後。

但她一直不肯叫太後皇祖母,隻肯生疏地稱呼“太後”。

這孩子是知好歹的,隻是她也無法讓沈拂煙免受太後給的委屈,於是待到回宮後,姚皇後便同齊淵帝商量。

“長樂一直住在攏桂街,她是公主,宅院小了有諸多不便,臣妾在娘家留了一棟長安街的宅子,今日她也受了委屈,不若將那宅子賜給她吧。”

齊淵帝也對沈拂煙懷有愧疚,但要他多責罰恒王,又有些狠不下心,正巧皇後提出此法補償,他便點點頭:“甚好,哪裏需要你掏腰包?朕做主,直接將長安街上空著的錢王府賜給長樂吧。”

錢王是前朝頗為受寵的一個王爺,他的府邸,自然是雕欄畫棟,雅致寬闊,即使這些年荒廢了,但重新修葺後,一定是座很精致美麗的府邸。

姚皇後心裏這才舒服了些,又怕沈拂煙今日回去後心中委屈,連忙派人在宮門落匙前去了攏桂街一趟,告知了這個好消息。

“錢王府?”

沈拂煙接了宮內遞來的府邸圖,正在房中細看,裴晏危的聲音便從背後傳來。

她習以為常地轉過身,笑著揶揄道:“都督怎麽這樣愛走偏門,莫非前世是隻夜蝠,轉從窗裏飛?”

裴晏危原本還擔憂她心緒不佳,見她笑容晏晏,於是也同她開起玩笑。

“沒錯,本督專程來吸玉兒的……血。”

他俯下身湊近身前人的側頸,看著她麵前的那張圖紙。

“陛下將錢王府賜給你了?”

沈拂煙順著裴晏危伸出的手,將臉頰貼上去,柔柔笑道:“是啊,他的好大兒做了這麽丟人的事,不得給我些補償嗎?今日回府時,沿街百姓全在罵恒王與沈若柳兩人奸夫**婦,還想拉我下水,你若是渴了,我讓桂米去井裏撈個西瓜,也是百姓送的。”

她說著說著,自己都忍不住聳動肩膀笑了。

“看來今日公主是雙喜臨門,既得了大宅子,又得了百姓愛戴。”

裴晏危愛極了她這副狡黠的模樣,忍不住抓起一縷落在她頰邊的青絲,細細把玩。

沈拂煙笑得臉紅撲撲的:“多虧了都督相助,不過……”

她笑容微微褪去:“太後越來越針對我了,日後人前,你與我的往來還是不要過於密切。”

裴晏危與她不同,錦衣衛的行事狠辣,政敵頗多,太後想找她的錯處找不到,隻能用沈家惡心她,但要是被察覺到裴晏危與她的關係,太後一定會對他狠狠下手。

怎料裴晏危頷首低眉,笑意恣意:“老妖婆想動我,癡人說夢。”

他鬆開手中發絲,輕撫掌中人臉頰:“玉兒不必擔憂我,凡事當以自己為先。”

“你總是這樣。”沈拂煙起身攥住他的手,抬眸看他,微微嘟起嘴,“待我極好,待自己呢?每每遇到打鬥總是不要命地衝,難道你不受那傷,錦衣衛就收服不了那些人了?還有,總是從窗子偷偷進來做什麽?我這院子裏,誰不知都督常光顧?”

她伸出雙手環住裴晏危的勁瘦腰身,柔柔呢喃道:“晏危,你是我當初走出相府後院的一道光,我隻願郎君千歲、身體康健,年年歲歲常相見。”

燈燭“啪”的一聲炸開,宛若煙花在裴晏危眼中盛放。

他緩緩收緊長臂圈住懷中人,沉聲許諾:“會的,我與玉兒,年年歲歲都會在一起。”

永不分離。

兩人今日格外黏膩,一起看著錢王府圖紙規劃了好一會兒,沈拂煙靠在榻上昏昏欲睡,不自覺流露出幾分未曾掩蓋的真心思。

“老妖婆太討厭了,晏危,她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我想找個法子作弄作弄,總之,她給我的委屈我才不要硬受。”

裴晏危穿著純白中衣,領口大敞,捉著她的手蓋上來,輕笑:“讓我聽聽公主想了個什麽法子?”

沈拂煙眼睛已閉上了,自己都不知自己在說什麽。

她胡亂嘟囔了幾句,裴晏危帶著笑在頰邊印上一吻。

“是個好主意,玉兒果然不曾委屈自己,這很好,此事交由我來便是。”

第二日醒來,沈拂煙憶起自己昨晚的“靈光一現”拍了拍腦袋。

她居然想到去尋太後的錯處,以此擊碎太後大辦生日誕辰的打算。

偏偏裴晏危當真了,此時恐怕已差了錦衣衛去做。

沈拂煙急急忙忙更衣去史館當值。

尋太後的錯處,看史書比錦衣衛去查要安全得多。

太後也是倪家女,隻不過並非倪德妃那一支,當初以采女身份進宮,一路爭奇鬥妍,籠絡了先帝的心,加之倪家相助,便牢牢抓住了聖寵。

史冊有載,年輕時的太後鋪張奢華,夏日時曾命人在宮內建造水晶冰宮,栽種些寒冬盛開的花卉,融化了便再建。

光是一年避暑的花銷,就能抵得上大齊西北一個月的軍費開支,更別提平日裏吃穿用度上的講究,那是非花梨木不用,名珍奇寶不要。

沈拂煙看完了一些史載,忍不住重重吐了一口氣。

難怪大齊國庫總是虛空,就連當初肅州治水,還要挨家挨戶到官員家中搜刮。

太後在五台山禮佛,也是塑造金身佛像,甚至還打造了純金台階,一級級走上去。

這些事被言官彈劾後載入了史冊,雖外人都不知曉,但現在,沈拂煙覺得不該再為太後遮掩此事。

太後誕辰還想著奢華大辦,沈拂煙冷著臉將史載記錄抄下,命人即刻遞給了裴晏危。

若滿京都知道了太後的奢靡做派,看她還能不能好好過這次誕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