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從何來?

哈哈,不是我家花兒功力異常,而是我剛好瞥見花兒的四條腿牢牢抓在一條烏黑的鐵鏈上。鐵鏈,而且是烏黑的鐵鏈,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這裏曾經有人來過,有人來過,就說有人去過……反正,這裏曾經出現過人的蹤跡,因為那鐵鏈不可能是別的生物掛在這裏的。

也就是說,我和覃瓶兒以及花兒都有可能不會永遠飄在這裏一直到死。

覃瓶兒並沒看見那條鐵鏈,花兒的情形也隻晃眼看到一眼,“花兒……花兒怎會趴在岩壁上呢?”我來不及跟她細說,趕緊把打火機給她拿著,坐穩身子雙手撐住冰冷的石壁,像推梭門一般拚命用力。水流本來就不是很快,所以在我的蠻力之下,棺材船很快就停了,見此情形,我腰一擰,雙手向前移動快速換了個位置,同時對覃瓶兒說:“搭把手,把棺材蕩到花兒那裏去。”覃瓶兒不明所以,聽我說得很急,也不多問,一手舉著打火機,一手就撐到石壁上與我同方向用力。

小船兒輕輕飄蕩在水中。那棺材船在我和覃瓶兒的努力下,終於靠近那條烏黑的鐵鏈,最後一次用力之後,我急速伸手,牢牢抓住一端隱入水中的鐵鏈,固定好棺材船,同時單手把覃瓶兒提了過來,讓她的手抓也緊緊抓住鐵鏈。

抓牢之後,我們才驚喜地發現岩壁上不僅僅有一條鐵鏈,還有一排順著鐵鏈向上延伸的凹孔。覃瓶兒吃驚地說:“怎麽這裏也有手扒岩?”

“怎麽?昨天看見的手扒岩就是這個樣子嗎?”

“是啊!幾乎一模一樣!”

“那就好,”我鬆了口氣,心中更加欣喜,“這說明這道石梯子也是人辦出來的,既然梯子向上,不管這道石梯子是供人上還是供人下,那上麵肯定有出口,這下我們得救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說到最後我幾乎泣不成聲。

覃瓶兒當然也想到這個可能,不用我多說,一下子就攀著鐵鏈上了懸崖。花兒見我和覃瓶兒都明白了它叫聲的含義,四腿用力,劈裏噗嚕向上躥去,給我覃瓶兒留下可以駐足的空間。

防風打火機呼呼燃著,燒得外殼都發燙了,我隻好鬆手,不敢浪費這唯一有可能是救命稻草的火種。火苗一熄,無邊無際的黑暗洶湧而來,我和覃瓶兒隻得循著鐵鏈,摸著壁上的凹坑一步一步往上捱去,邊爬邊相互打著招呼,彼此安慰著緊張的心靈。

黑暗中無法估計時間,反正等我爬得滿身是汗恨不得把全身的衣服脫個精光的時候,花兒又突如其來的嘶叫一聲,而這聲音居然一路遠去,速度還很快。我心中一喜,看來是爬到頂了,不曉得上麵又是什麽情形。幾秒鍾過後,果然聽見覃瓶兒興高采烈的聲音,“終於爬上來了!鷹鷹,快點!”

我加了把勁,拉著蕩來蕩去的鐵鏈緊爬幾步,雙手就攀住了絕壁的邊緣。我此時疲勞加上緊張,全身幾乎要虛脫了,不過考慮到勝利在望,我哪還敢有半點耽擱,使出吃奶的力氣一拉一撐躍上壁頂,接著就喘著如雷的粗氣癱在地上懶得動彈了。

覃瓶兒就在我身邊,她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我伸手一摸,發現她也是滿身熱汗,與我並排躺在冰涼的地上不言不語。

我正待問問她的情況,驀然腳下較遠的地方突然傳來“轟……哢嚓”一陣悶雷般的巨響。事實上,這個“較遠”到底是多遠根本無法得知,我隻知道那陣悶響在腳底下回蕩了好一陣。我不知道這通悶響從何而來,正在猜疑,覃瓶兒說出了一個可能,“肯定是那副破棺材撞到岩壁上才有這樣的響聲。”

我回頭一想,確實有這個可能,不過,這個“可能”的背後讓我們感覺十分後怕,本來那水流得很緩慢,就是船棺撞到岩壁上也不應該有這麽大的響聲,出現這種異常狀況隻有一種解釋:那水肯定在某個地方變急了,棺材被奔騰的水流帶到絕壁撞得粉碎才會有那麽大的聲響。這樣看來,我們剛剛幾乎踏進了鬼門關,要是再遲一段時間逃離棺材,說不定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堆肉醬……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等氣息喘得差不多了,我才和覃瓶兒從地上爬起來,大聲呼喊著花兒。花兒在前方不遠處汪汪吠叫,聽起來聲音很鎮定。我放下心來,在地上摸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麽可以利用之物,隻好牽著覃瓶兒的手,一步一探,好不容易才摸到硬硬的東西——摸到岩壁了。

這下好了,有了岩壁,我們可以隻擔心一邊的情形了,不至於像在黑暗中行走在鋼絲繩上那般尷尬那般困窘。花兒從前邊爬了回來,就在我和覃瓶兒腳邊不遠,低聲哼叫著帶路,這下我們更加放心,我可能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我絕對相信花兒的眼睛。

花兒腿上的傷口在幾天之間就好了,這一來全靠它自身的體質相當過硬,二來寄爺找的草藥也不是浪得虛名,沒了腿上那個晃來晃去的大包,花兒的行動更加敏捷。

我現在越來越覺得花兒不是一般的犬類,中了傳說令人聞之色變的石頭蠱,居然屁事大吉,不僅如此,居然還和我心意相通相依為命,非常有靈性,簡直比活生生的滿鳥鳥還要讓我安心和舒心。

就這樣一步一探走了半個小時,我們終於到達一個安全的地方。首先要說明的是,這半個小時的時長我是這樣計算出來的,我那時的心跳頻率,應該每秒鍾在一百二十下左右,我邊走邊默默數著,總共數了三千六百三十五下,最後四舍五入就得到這麽個結果。有人可能懷疑人怎麽可以不借助儀器聽得見自己的心跳,那是因為你沒有體驗過在極度黑暗中、在高度緊張中、在駭人的靜謐中緩慢行走,在這種情況下,你甚至可以聽見死神腳步聲,豈止是你的心跳?

這個所謂的“安全的地方”倒並非浪得虛名。我首先判斷它安全就是聽著花兒的叫聲得來的,這夥計在我右手邊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邊跑邊哼,所以我判斷這裏應該不是什麽深淵或溝壑,接著我就摸到一根幹枯的棍子,起初我嚇了一大跳,剛才明明沒有摸到什麽東西,怎會憑空多出來一根枯柴呢?後來聽花兒的含糊不清的叫聲我才明白,敢情是這夥計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截枯枝銜在嘴時遞給我。

我剛剛說了,我跟花兒幾乎心意相通,此時摸到那截枯柴,我哪有不明白花兒意思的道理?於是我伸手接過枯柴,有腳勾住覃瓶兒的小腿,伸手摸出打火機放在枯柴的前端,兩眼瞬也不瞬地盯著那團火苗,心裏念了千百個菩薩保佑,那截枯枝總算被我點燃了,一團渾黃的光暈在黑暗中彌漫開來。

枯枝雖然點燃了,我心裏不免感到萬分詫異,難道天可憐見,我們得到神的幫助,枯枝就這麽容易點燃了,誰知等我看清那所謂的枯枝時,發現它居然是一截卷成筒狀的杉樹皮。這個東西我當然用過,小時候走夜路,在沒有手電和煤油燈的情況下,就是利用這個東西做火把的,雖然不是特別耐燒,但是十分容易點燃。

這截杉樹皮的出現,讓我長出一口氣,不會錯了,有這個東西存在,就說明以前肯定有人到過這裏,從杉樹皮的完好程度來看,這個“以前”還應該不會很久。我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難道是寄爺和滿鳥鳥帶著魚木寨的人來找我和覃瓶兒的屍骨了?不過我很快就自行否定了這個想法,就是他們要來找我和覃瓶兒,也肯定是尾隨而來,怎麽會我們前方而來呢?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說明魚木寨有人知道這個地下洞天,但是,即便如此,來尋找我和覃瓶兒的人怎麽就到這裏不再往前走了?未必真的認為我和覃瓶兒還有花兒一定死無葬身之地了?

腦袋都想破了,也沒想明白這截杉樹皮是何人遺棄在這裏的。我搖搖腦袋,決定不再在這件事情上繼續分析下去,因為這不是我們當前要做的事的重點,我們此時最主要的還是想法看見那可愛可親可敬的太陽。我不由得苦笑一下,這番遭遇,跟在安樂洞中何其相似啊!

借著火把光,我先檢查了一下覃瓶兒,看她是否受傷,還好,覃瓶兒雖然滿臉憔悴,但並不顯得痛楚,一問,果然如此,我放下一半的心,接著再把花兒喚到身邊,見這夥計也沒什麽大礙,隻不過身上的毛發倒幹不幹,看起來有點像板栗球那個樣子。

那杉樹皮火把確實太不經燒,短短幾分鍾時間,就已經燃完一半。我趕緊囑咐覃瓶兒呆著不動,舉著火把在裏麵走了幾圈,幸運地撿到另外一些杉樹皮。我像撿到寶一樣緊緊把它們摟在懷裏,奔回覃瓶兒身邊,遞給她一隻點燃拿著,剩下的依然像抱個嬰兒抱在懷裏。

兩隻火把同時發光,空間的能見度大增。

等到看清周圍的環境,我幾乎氣個半死——這個所謂的安全之地真的是極其安全,因為它不過就是一段顯得很高很大的岩洞而已,包括我們剛剛依著岩壁小心翼翼走過來的地方,都是清一色的平地,雖然某些地方還散布著一些零亂的石塊或土圪垃,虧我們一路走來如履薄冰呢,白白耽誤了許多時間。

花兒這背時夥計喲,害得我們白白虛驚了一場!格老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