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老頭的話音,心裏陡地一跳。到目前為止,尋找梭欏神樹這件事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如果我們把這件事說給一般人聽,估計因嘲笑而噴出來的口水會把我們幾個淹得英年早逝,畢竟我們遇到的事情那是相當的匪夷所思,但此時我急慌慌地一問老頭,老頭除了倍感詫異之外,並無半點嘲弄之意,這不免引起我的好奇:難道老頭知道這棵梭欏神樹的下落?

滿鳥鳥正欲張嘴,被我一下子用巴掌蓋住了,同時狠狠在他腳上踩了一下,滿鳥鳥上下被我攻擊,兩隻眼珠瞪得象牛卵子,嘴裏嗚嗚夾纏不清。他好不容易掙脫,呸呸吐了兩口口水,“牛卵子”放出寒光,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是這樣的。”我趕緊搶在滿鳥鳥開口。“我們這位朋友,”我指指覃瓶兒,“是一位考古專家,她在一本書上得知我們這個地方曾經存在一棵巨大的梭欏樹,感到很稀奇,因為她知道梭欏樹應該是長不高長不大的,所以才想親自來見識見識一下。”鬼知道當時我為什麽會編出這麽一個牽強附會的理由,後來想想,也許是私心在作怪,畢竟一個堂堂的現代人遇上一些無法解釋的現象,並且信念動搖去親身探索這些現象,一般人肯定會笑我們是迷信腦殼。

寄爺、覃瓶兒和滿鳥鳥都愕然看著我,但都沒有開口道破我的心思。

老頭也沒多注意,見我說得比唱的好聽,也就信以為真,老老實實說道:“這個……我小的時候確實聽過老班子講過,我們硒都某個山旮旯裏確實存在這麽一棵梭欏樹,並且聽說這棵梭欏樹還跟我們土家人的來曆有關……”

我眼睛瞪得更圓了,這樣看來,帛書中記載的內容居然還能在現實中找到依據?我們不會這麽走狗屎運,很快就會找到那棵梭欏樹吧?

興奮之情在心中還未成形,老頭接著說:“具體情況我不是特別清楚,不過,我帶你們到我們寨子去問問吧,我們寨子裏還有很多比我年紀大的人,看看他們曉不曉得你們所說的梭欏樹。”老頭說得很熱情。

“您家的寨子在哪個‘點壩兒’?”寄爺問道。

“嗬嗬,魚木寨曉得不?”

“魚木寨?您家就住在傳說中土家風情保存得最完整的魚木寨?”我吃驚地問道。

“嗬嗬,是有這麽一個說法。”老頭的笑容看起來謙虛中有驕傲。

“那……魚木寨離這裏遠嗎?要不我們先整點幹糧再說。”滿鳥鳥建議道。

“不遠,爬上這座山就能看到了。”老頭客氣地接過滿鳥鳥手中的幹糧,“走吧,我們邊走邊‘歹’,說不定還能趕上寨子裏正在開‘晌午’呢!”(晌午:中飯)

我們稍作收拾,跟在老頭後麵順著山坡上的羊腸小道向上走去。一路上雜樹藤蔓非常濃密,很多地方被綠樹青蔓攏成了一個個“隧道”,我們勾腰駝背在低矮的“隧道”穿行,一邊走一邊聽老頭說些當地的典故和軼聞趣事。

據傳,魚木寨曾名成家寨,古代馬、譚兩大土司連年征戰。譚土司困守山寨,馬土司久攻不下。一日,譚土司從山寨上拋下活魚無數,馬土司見魚興歎:吾克此寨,如緣木求魚也!“魚木寨”由此而得名。該寨明初屬龍陽峒土司,後歸附石柱土司。寨門處用巨石修成的門樓建於清嘉慶四年,僅一寬約2米的石板古道可入寨門,兩麵萬丈懸崖、奇險非常。寨內世居著土家族人,至今仍保留有完整的古代土家人生活、飲食、婚喪、建築習俗。男女能歌善舞、熱情好客;姑娘愛繡“花襪底”,織“西蘭卡譜”,做“布涼鞋”;男子善飲苞穀酒。有人稱它為“世外桃源”,一點都不誇張過分。

我們還從老頭口中得知,清江在利川境內向來有“三明三暗”、“五沱七灘”、“四峽六洞”等絕妙景觀之說。所謂“三明三暗”,即從源頭至檀香洞明流120.4公裏,為“一明”;檀香洞伏流6公裏至龍洞溝湧出,為“一暗”;從龍洞溝龍洞口至利川城東北落水洞明流58公裏,為“二明”;落水洞口伏流8.5公裏,至觀彩峽露出地麵,為“二暗”;在觀彩峽明流l公裏,為“三明”;伏流2公裏至黑洞出口,為“三暗”。所謂“五沱七灘”即謝家沱、盆沱、大盆沱、太極沱、蔣家沱和白龍灘、釣魚灘、魚金灘、石板灘、小步灘、兩匯灘、枇杷灘。所謂“四峽六洞”即三渡峽、觀彩峽、毛家峽、方洞峽和檀香洞、龍洞、落水洞、鰱魚洞、響水洞、黑洞。有人過詩是這樣形容的:“明時澄清暗時幽,盤沱迂回水倒流。險灘一瀉三千裏,落水洞裏好泛舟!”

我們在綠樹掩映、荊棘叢生的山間小路聽老頭講述著當地的一些傳聞,也不覺得多累,身上即或冒出一些細汗,轉眼間就被包含著濃鬱花香和種種青澀味道的山風趕跑了。不知不覺中,我們離山頂越來越近了。

離山頂越近,天光越明亮,太陽正當午,陽光從灑在山坡上,景色由墨綠轉為翠綠,站在敞陽的位置往下一瞧,發現龍洞溝整個一泓巨大的墨綠色的水潭,氤氳的霧氣在山間飄渺遊蕩,把滿溝滿壑渲染得神秘而幽深。

我們並沒有仔細去看腳下的風景,緊爬幾步,眼前陡然一亮,一幅大手筆的山水畫在我們眼前徐徐延展開來。我之所以用“徐徐”來形容,是因為我們的眼睛已經不夠使了,隨便一個地方都讓我們看得心襟動蕩心跳加速。

當然,我們很快把眼光轉向一個古樸的小鎮上。隻見千山萬壑之間,峰叢林立,群峰無一例外都是滿山遍野的翠綠,間或有一叢叢鮮豔的映山紅點綴在青山綠水之間。其中有一峰格外獨特,遠看就像一條滑不溜秋的鯉魚遊弋在雲海之中,四周全是萬丈懸崖峭壁,而那個小鎮就座落於峰頂,但見古樸的吊腳樓群掩映在蒼鬆翠柏之間,青一色的石板路蜿蜒曲折,從我們腳下一直綿延到那個處於最險要的寨門前。

寨門用青石壘成的,有點像烽火台的樣子,寨門前的石板路規則而完整,絲毫不遜唐崖土司皇城中的石板路。這條石板門橫亙於山脊之上,兩側同樣是懸崖,隻不過懸崖之上林木蔥濃,讓人陡生一絲安全和鎮定。

“您家……前麵就是魚木寨?”我扭頭去問老頭。誰知等我轉過身來,哪還有老頭的身影?其他三人也感覺莫名其妙,這活生生的人怎麽突然就消失了呢?我用眼光詢問了其他三人,他們三個都茫然搖搖頭,對老頭的去向同樣感到震驚和疑惑。

我這時心裏產生一種很怪異的感覺。滿鳥鳥很快就把這個怪異的感覺挑破了,“格老子……這個白胡子老頭我啷格感覺恁個眼熟……我在哪裏見過呢?對了!”滿鳥鳥一拍大腿,震天價地喊叫起來,“我小時候在安樂洞中看見的就是這個老頭!”

這句話把我嚇得夠嗆,六月的炎熱居然沒有抵擋住身上冒出來的寒氣。這真是出雞屙尿白日撞鬼了,如果這老頭真是滿鳥鳥小時候在安樂洞中看見的老頭,那肯定不是人,怎麽在陽天白日之下出現在這裏呢,而且把我們帶到一種古色古香的土家山寨之前?他是何居心?或者說有什麽目的?

“你沒看錯?”我哈著冷氣問滿鳥鳥。

“絕對的,這一路我一直在想是在哪裏見過這老頭,隻是聽他擺得頭頭是道,一直沒找到機會問一下,等我們發現他已不在了時候,我腦殼裏才終於把這個人想明白。”看滿鳥鳥莊重的神情,我感覺他應該不是在玩笑故弄玄虛。

而且,我也產生了一個很大的疑惑,我們從看見老頭開始,就從來沒人問過老頭姓甚名誰,我們一直都用“您家”來稱呼他,這於情於理都是根本說不過去的,當然,老頭也沒有出於客氣而詢問我們幾個人的姓名,這事兒怎麽說?

我們雖然對老頭的來曆百思不得其解,但好歹經過一些陣仗,也並沒過多感到恐懼,最後我幹脆一咬牙,懶得去猜測他的來龍去脈了,說:“即來之,則安之,走都走到門口了,我們好歹進寨去看一看,那老頭既然把我們引到這裏,恐怕這寨裏隱藏著什麽秘密需要告訴我們。而且看那老頭也並無惡意,這陽天白日的,怕個鏟鏟喲!”

其他三人都點頭同意。我瞥見花兒正翹著腳在一根老槐樹下解決生理問題,心中更加安定了,這夥計的也看見老頭,卻哼都沒哼一聲,顯見那老頭根本不是所謂的“半傀”。我說呢,“半傀”都敢在白天現身,可見我們這個世界真正是和諧了。

走上寨門前那條寬約兩米的石板路時,我們才發現路兩側居然豎立著長城一樣的青石牆,隻是由於雜樹荊棘太過濃密把它蓋住了,不太容易讓人發現。青石呈暗黑色,生滿黃綠色的青苔,整個青石牆給人的感覺就是兩個字:古老,如果要加個形容詞,那就是非常古老。

石板路上雖然也有些雜草從縫隙中露出來,但從幹淨的石板來看,這裏經常有人出沒,我甚至在某個旮旯看見一堆非常新鮮的牛糞。我對滿鳥鳥開玩笑說:“夥計,你是哪時候跑到這裏屙的泡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