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玨,去,令跟在她身邊的人加緊戒備,我怕大皇兄這幾天會有行動……”沉沉人話,從優雅的嗓音裏吐出,竟然在霎時之間,帶了十二分的冷意。
皇兄這次真的是太過份了,明明知道他就在左,可還是如此的對這個女子下手,不遺餘力。那麽,他是否真的應該堂而皇之地站在這女子的身邊,然後好好地陪她應付一切?
大殿下會有行動嗎?
玨的眼神微微地一凜,卻默然低下了頭,應了一聲:“遵殿下令……”
傳令完畢,玨重新站在年輕的主子的身後,順著年輕的殿下的眼神望去,卻看到一個小兒不小心被急馳而來的車馬驚嚇了一下,“哇”地大哭起來,他的父母連忙上前,一邊輕聲地撫慰,一邊細心地將他的衣服整理幹淨。那一瞬間,母親的眼裏的溫和的寵溺,還有小兒宇眉之間的調皮撒嬌,令年輕的殿下,一時之間,竟然有些癡了。
“殿下……”玨壓低聲音,再低低地喚了一次。要知道,主子的行為,在近日總是出人意料,所以,他想問的是,年輕的主子,是否真的決定要去到那個女子的身邊去。要知道,那個女子,已是眾矢之的,若殿下此時出現,自然能解去她的一半之圍,可是,若真那樣的話。主子自己便會完全地暴露在大殿下,還有二殿下,甚至那個人的眼皮之底下去。那不啻是斷了自己的後路,令自己,舉步維艱。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年輕的殿下轉過頭來,望著在自己的身邊長處久待的下屬,微微地蹙了蹙眉:“玨,凡事不要總往壞處想,要知道,雖然我們的一切,都暴露在兩位皇兄的眼皮子底下,可是,向來多疑的他們,更會因為更加的小心戒備,不敢再一次的輕舉枉動——要知道,我本來就不是那種做事不計後果的人……”
玨忽然無法出聲。他的年輕的主子,就是在用這種方式在為那個女子爭取時間,而不惜暴露自己。可是,他這樣做,真的是值得嗎?
“我也不知道,是否值得,我隻是想,在自己還有能力的時候,再一次的幫她一把而已……”
年輕的三殿下,那個在外人的眼裏,在朝野之間,向來以寬厚待人,與世無爭的袁慎,忽然之間,也開始問自己,真的值得嗎?
可是,這世間的事,豈是一個值得或者是不值得,就可以概括的嗎?我生待世人,有得必有失。就好象自己一樣。母妃早逝,皇後扶養,表麵上如同親子一般,百般嗬護,無微不至。可是,就是那個表麵和善的李皇後,因怕他少年聰穎,危及二皇子之位,所以,從他七歲起,就暗中令人在他的飯菜裏長期的下毒,那種慢性的毒,可以摧毀最強壯的身體,甚至是意誌,所幸的是,有人暗中相助,藥的分量被人適當的控製了,他才可以苟活至今,可是,也令他變成了今天的這個樣子。
李皇後以為,這些事情都做得天衣無縫,事實上,少年的他,就已經知道了。隻不過,他的聰明,向來在於忍耐——如果說,他有一副好的身體為人所忌的話,那麽,他寧願將這個身子變得破敗無比——身體不好,還可以調養,可是,若真為人所忌,若真連命都沒有了,那麽,你還剩下什麽?
於是,年輕的皇子,還在少年時的皇子,就在李皇後的麵前,在她的溫和的微笑麵前,喝下一碗又一碗的毒藥,然後,在回去之後,小心在吐出一半,隻留一下半,在自己的身體裏……
說他頗有心計,也是對的,更多的時候,為了生存,我們可能會做出自己都無法想像的事情,隻是,若你做了,就一定要等到最後,等到他可以體現出,他所有的價值……
“玨,他們已經進了平安茶樓了吧,你幫我安排一下,我要盡早走到她的身邊去……”袁慎微微在蹙了蹙眉,然後用手輕輕地撫了撫心口,要知道,三日來,他一直拒絕服藥,就是在等待今天。他知道,那個向來熱心的女子,是絕對不會允許一個身染沉屙的人,在自己的麵前,輕易地倒下的——以前,她不會,現在,他深信,她也不會……
“玨,知道了……”玨再一次深深地俯下首去,然後,向著樓梯之下,快步地去了。既然殿下心意已決,那麽,就讓他,幫主子盡早的了了此事,若說去到那個女子身邊的千般不好,可是,最起碼,有一樣,卻是好的,那就是看到女子的無助,自己的主子,會盡快的讓自己恢複到最好的狀態,雖然,其目的一定是為了那個女子……
袁慎望著高樓之下,依舊來去匆匆忙忙的人們,想像著紅塵蹉跎,浮生無奈,又靜靜地歎了口氣。
可是,明天還在繼續,我們的生活,也還在繼續,所以,為了那些關心我們的,還有我們始終都放不下的人,我們一定還要,不動聲色地走下去。
走下去,陪你走遍天涯,然後,看繁花落滿地……
一行四人,慢慢地走在街頭,又有多少雙眼睛,正透過這浮生迷霧,將四人在這茫茫人海之中,生生地鎖定?
轉角處,高樓林立,有一個藍衣的女子,正百無聊賴地望著遠天浮浮,墨雲沉沉。她的眼神,一會兒望向樓角,一會兒,又俯視地下,眼神之中,頗不耐煩——要知道,她不遠千裏而來,就是為了找到那個人,可是,此來平安鎮,有黑衣蒙麵人,夤夜來訪,不但清晰地道出她的名字,並知道她此行的目的。而且,那個人在離去之時,冷冷地提醒她,她要找的人,就在這平安鎮中,而非南朝都城。而她,隻要今日午時之前,在這望角樓上等待,便會看到那個眾裏尋他千百度的人,近在咫尺。
少女出身華貴,自幼看遍人心險惡,所以,那人的話,她自然是不信的,她不但不信,還在試圖留下那人——要知道,一入南朝境內,她就用盡辦法將所有侍人擺脫,一路輾轉而來,才經過此地,而那人,喝破她的身份不單止,甚至還道出她心中所想——什麽時候,她被人如此的徹察,什麽時候,她又被人看得如此的清楚?
然而,黑衣人的武功明顯高過她許多,看出她的企圖,那人隻是冷笑。他說:“我對你,並無惡意,我的本意,隻不過想盡早地趕那人回到自己應該去的地方而已……”
說完,那個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隻十招之內,就擊敗了向來驕傲的藍衣少女,此時,她方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自己,竟然被一個看透自己來曆,而自己對他一無所知的人,在瞬間,擊得一敗塗地……
於是,她信了那人的話,就在這望角樓上等候,可是望盡了千帆,卻始終沒有看到那人的影子……
是那人故意耍自己麽?此念頭一出,藍衣的女子便搖頭否定了,可是,若不是耍自己,卻為何到了此時,也不見那人的影子?
等待的時光,總是漫長,而等待的心情,更是迫切,年輕的藍衣女子,倚在欄杆之上,
開始了又一輪的等候。
“嘿,小妞,在等人呢?是不是在等大爺我呢?”幾個橫行於市的地痞無賴看到一個年輕明麗的女子一個人在這裏幾乎坐了半天,而那眼神,仿佛在急切地尋找什麽。再看那個女子的衣著,華貴無比,純真裏透著高貴,可是,顯然的,並非此地人士,所以,幾個人觀察了半天,越看,便越覺得這女子與眾不同,是他們爺們想要的菜。於是,垂涎三尺的他們,便聯袂走上前去,想要將這女子調戲一番,又或者順帶拐騙回去,供他們玩弄。
幾個男子環侍在側,恰巧擋住了藍衣女子正在俯視的視線。她心裏一急,連忙伸手一推,急道:“讓開,你擋住我啦……”
女子的聲音,如嬌鶯初啼,水落冰泉。在這寂靜茶樓聽來,嬌嗔十分。再加上她有幾分急切的表情,看在幾個無賴的眼裏,更是覺得欲迎還拒。
“喲……小娘子,你這是在等誰呢?你說出來,這平安鎮,我就是翻了個底朝天,也要把他給小娘子找出來……”單單聽了幾個字,就酥了半邊身子,那個站在最前的,一臉垂涎的男子,此時伸過臉來,將女子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裏,細細地摩挲著:“小娘子,你得相信爺的本事……”
“真的?他叫……”一聽到有人可以幫自己找,藍衣女子的眼裏,登時閃過希望的光芒,可是,自己的小手,還在人家的手裏,好象被什麽在輕輕地摩擦著。藍衣女子驀地回首,隻看到那人一副色迷迷的神情,還有一張令人一看之下,就覺得討厭的臉。於是,這個一向不出遠門的女子,再蠢,也登時知道了,自己正被人占盡便宜。
於是,她臉一冷,將手一抽:“不用了,你們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