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恐懼地望著他,已經無法出聲,就在他的手狠狠地踏了上去,骨折的聲音將再一次的傳來之時,身邊的朱英武,忽然說話了:“慢著……”
“你又想說什麽?”黑衣人顯然已經開始不耐。他並不回頭,隻是冷冷地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在做什麽事情的時候,最討厭別人從中作梗——說吧,如果說你的話不能引起我的足夠的重視的話,你知道後果的……”
“你這般對小唐,你就不怕師……她知道了,會怎樣的看你?她就住在這附近,說不定這動靜已經驚動起她了,而且,她向來偏心小唐,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是啊,所有的爭鬥都在地下,所有的陰謀都是瞞著那個女子的,若真是被那個女子知道,這個如此虐待小唐的話,雖然不能拿他怎樣,可是,怕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再也無從得知了吧……
雖然隻是以“那個女人”相稱,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說的是陶心然,可是,這威脅顯然無力,因為,朱英武的話才剛剛落音,那個黑衣人,就開口了:
“你以為,我會讓她醒麽?”
幾近冷酷的話,從黑衣人的口中吐出。那表情,令朱英武知道,他早已做足了萬全的準備,不要說陶心然今晚不會醒,即便是她醒了,也沒有辦法走到這個房間裏來……
看到朱英武無語,黑衣人的腳,已經再一次地、重重地踩踏上了唐方的放在地上的手。寂靜的夜裏,骨頭折斷在腳下的聲音,仿佛梅枝輕脆一般,“哢嚓”一聲地,在這一刻傳來,黑衣人伸手一點,慘叫,仿佛一隻攫住喉嚨的大手,將一切的聲音,都生生地扼在唐方的喉嚨裏,唐方的一雙帶淚的眸子,靜靜地望著朱英武,仿佛在向他求救一般。那樣的眼神,看得朱英武的心裏又是一動。
說不出和窒息的感覺,刹那間攫住了他的心,情急之下,他再一次的不顧一切地大叫起來:“慢著……”
黑衣人的腳停了下來。他幾乎是惱怒地望著朱英武,冷冷地說道:“你的上一個借口真的不怎麽夠好,怎樣,現在,準備好其他的嗎?”
朱英武神情一凜,準備好的話,幾乎脫口而出:“若是她明日知道了呢?若是唐家的人知道了呢?要知道,唐方的身邊,一直有暗衛跟隨的……”
黑衣人再一次用極其輕視的眼神,冷冷地望著朱英武,仿佛對他的表現極度的不滿。他冷冷的扯了扯唇,伸指,指著朱英武:“這已經是你的最後的機會,可惜的是,你仍舊落空了——我也不怕告訴你,那個什麽暗衛,正在趕赴唐門,而其他的,被我的人,早就放倒了……至於明日她會發現……諸葛英武,你不會是白癡吧,那個瞎了眼的人,如何可以看到他身上的傷……”
朱英武,諸葛英武——統領西北黑道,以暗殺為生,有名的殺手集團離島的主人……他曾經在竹林陣刺殺陶心然,可惜的是,卻被人從中所阻攔,憑空地折損了排名第五的離天……
可是,在那之後,金主莫名的撤去了殺人狀,並願意以一半的酬金賠付,又再賠償離天的所有損失。這才將事情平息下來,卻不料,這個最大的殺手集團的主子,卻隻是一個以徒弟身份,潛伏在陶心然身邊的人……
當然了,這也是離島因何會對陶家的一切,隱然於心的原因了……
看到自己的真名被喝破,諸葛英武並不懼怕。他就在黑衣人的麵前,慢慢地站直了身體。這個作為殺手集團最大的首領,長年在死人堆時打滾,做的是殺人越貨的勾當,死在他手心裏的人命,多如過江之鯽。久而久之,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種常人無法企及的氣勢,以及殺氣,平日隱藏在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的殺氣,此時擴散了出來,令那個氣焰囂張的黑衣人,都為之一凜。
“我當然知道那個理由並不成立,事實上,在當朝的大殿下袁烈的眼裏,人命如草芥,想來能入得殿下眼裏的人,也沒有幾個,就算某人也不能……”
淡淡的語氣,卻仿佛是緊繃的弦,仿佛在前方的某一處,隻要一個不小心,就會伸到極限,然後,斷裂。
黑衣人袁烈的眼神微微地怔了一下。要知道,離島之中,以消息靈通稱著,諸葛英武知道自己的身份,當然不足為奇,可是,他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那可是太奇怪了……
於是,他凝眸,抬頭。倨傲地說道:“好,說下去……”
“可是,即便真是沒有幾個,二殿下袁直算不算一個呢?”那樣的靜默的話,從諸葛英武的口裏,靜靜地吐出,帶著十二分的戲謔的味道。
帝王年邁,卻未立太子,所以,皇子們之間的爭鬥,自然是無法避免。要知道,皇之間,就數大皇子袁烈最具勢力,身後有張丞相還有一班老臣支持,可是,二皇子的生母則是李皇後,近水樓台先得月,自然能占一部分先機,再加上三皇子袁慎,為人少年老成,深得人心,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皇位之爭,就看這三人,花落誰家了。
果然不出所料。諸葛英武此話一出,袁烈的眼神就變了。仿佛有一團火,在他的黑眸之中,靜默地燃燒。他的眼神變幻莫測,冷笑,然後冰寒至極地說道:“我不認為你有讓袁直那小子欣賞的本領——若要殺手,他的手下,優秀過你離島的,比比皆是……”
“可是,沒有負擔,也不用有後顧之憂的殺手呢?要知道,二殿下日前就曾經約見過我……”針鋒相對的語氣,毫不相讓的氣勢,再一次地,令袁烈的眼神,成功地眯了一下。
然而,諸葛英武的話,卻令袁烈成功地愣了一下,可是,他卻不得不承認,諸葛英武說的是實話。
要知道,政局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而其中的關乎利益,更是千絲萬縷,所以,在鏟除對手時,要做得絲毫不露破綻,不讓人有所防備,用橫行江湖的殺手集團,確實好過用自己豢養的殺手。
前者,隻會令人聯想到他得罪了某人,又或者說命該如此,可是後者,卻會引來朝野的紛爭,甚至是眾人的仇視,而眼下在江湖之上,具備這樣的能力以及條件的,除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奈何天之外,就數“人命用錢數,”“一切向錢看”的離島了。所以,二皇子袁直找上諸葛英武,還真的是不足為奇……
事實上,袁烈一心的對諸葛英武忍讓,也不過是想要拉攏或者爭取他手中的勢力。
袁烈冷冷地望著諸葛英武,諸葛英武毫不相讓,兩雙眸子就這樣隔著無數的風煙,幾乎都要噴出火來。他們就這樣對望著,同樣的黑色的眸子裏,仿佛有暗湧在閃,黑色的波浪在風暴裏翻滾著,山雨欲來風滿樓。
“你可聽過狡兔死,獵狗烹的話——要知道,袁直平生多疑,而且,你我曾在同門,你以為,他會完全的相信你……”
是啊,他為烈,二皇子為直,三皇子為慎。可是,個個都是名不符實:他陰沉內向,沉默自斂。二皇子生平多疑心腸百曲。三皇子,為人爽朗大方,頗得人心。
“我當然知道。”淡然地收回的眸光,諸葛英武令袁烈明白,他剛才的話,隻不過是挑釁而已。諸葛英武望著倒在地下,已經昏迷過去的唐方,冷冷地說道:“三位皇子的性情,諸葛某人,都一清二楚。在下如此說,隻不過是要大皇子殿下明白,世間萬物,並沒有絕對的製衡,都是相生相克。如果說有選擇的需要,諸葛某人當然是當仁不讓的近水樓台,先得月,可是,若大殿下相棄,相信二殿下的手中,也正需要一把利器……”
眼神變幻再變幻。仿佛針芒,仿佛深潭,最後,在遇到諸葛英武同樣的分毫不讓的眼神時,袁烈的眼神,再一次地微微地凝一下。衡量之間,已經明白得失取舍,孰重孰輕。
踩在唐方手背上的腳,驀地鬆開,袁烈冷冷地睨了一眼神色依舊冷漠得如同花謝一般冷清的諸葛英武,冷笑:“好,今日本殿就如你所願,隻是,你別忘記了,你欠本殿一個人情,他日,本殿一定會加倍的討要回來……”
“他日,諸葛某人,定不負殿下之托……”從容地說完這一句話,諸葛英武就退開半步,以示自己的退讓。
袁烈驀地冷笑起來:“本殿絕對會如你所願……”
高大的身影,如風一般地飄然而過,仿佛雲霓一縷。隻是,在越諸葛英武身子而過的時候,那個年輕的殿下,忽然之間冷冷地問了一句:
“為什麽要幫他……”
在轉過身之時,袁烈忽然狀似無意地默然問了一句。要知道,在殺手的生涯裏,冷酷是最犀利的武器,六親不認,卻是必備的素質。所以,他對諸葛英武的表現,覺得奇怪,而且排斥。若是諸葛英武受命於他人,而幫助唐方的話,那麽,他是否要衡量一下,這個在離島之中排名第一的殺手,是否有留下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