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落照真的是一個十分出色的人才,不論文武智謀,她都可以獨當一麵。可惜的是,她身染沉屙,如若不然,袁烈真願意將她以女子之身,入朝為官。
可是,眼下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哪裏又談得上以後呢?要知道,眼下,他們深入的是對方的領地,能否全身而退,都還是未知。所以,現在來說以後,其實還是言之過早……
時光如水,靜靜穿過夜的空間,落照將一切都敘述完畢之後,臉上的神色變了變,在稍微的遲疑之後,她才靜靜地開了口。而這一次,她所說的,是關於陶心然的事情。
由於曾經和陶心然有一麵之緣,同樣從醫為醫的她,隻是看了看陶心然的臉色,就知道當日的那個女子所有的近況。所以,而今麵對袁烈,她終於都說出了見到陶心然時的種種。
然後,她也理所當然地提起了陶心然在王府之內的生活。
說到那個令到自己遠離故土,背井別鄉的和兒,落照的神色,依然是淡淡的,表情也是冷冷的。
她隻說,而今的陶心然,已經不是當日的那個江湖女子。而今的她,因為生活在王府裏,早已變成了一個養尊處優的年輕女主。亦是因為被端木陽保護得極好的緣故,更因為她失去了所有的最初的記憶。所以,而今的陶心然,更象是一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雖然機敏聰明,一腔熱忱。可惜的是,卻毫無防人之心。
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落照一想到那個喜怒都形於色的女子,一想到那個為了一個小小的丫頭就失態到憤怒的年輕的王妃。落照的輕淺得仿佛落雪初融的臉上,忽然浮上了一抹淡然得幾乎看不清的笑意。
她望著袁烈,靜靜地說道:“陛下,王妃她,因為服用過過量的忘憂草的緣故,所以,已經將所有的前塵往事都忘記了……”
是的,那個女子,已經忘記了所有的前塵往事,也忘記了所有的悲歡離合,恩怨癡纏。當然了,也包括了所有的,令她刻骨銘心的東西。此時的她,就和這個世間無數個年輕的妃子一般,安於珠寶之間,一身的奢華累贅,然後安然地扮演著自己的的現在的身份。
袁烈的眼神,微微地凝了一下。
要知道,以陶心然的性子。如果說不是因為記憶的消失。那麽,是絕對不會乖乖地呆在端木陽的身邊的——她的心裏,除了端木陽之外,還裝了太多的人,裝了太多的事,所以,她是注定不會遠離自己所關心的人,然後隻偏安一隅的。
而當日,雖然袁烈並沒有想出端木陽依靠什麽,才將陶心然留在身邊,可是,他卻知道,那個端木陽,一定是卑鄙地下了毒,或者說用某種常人無法知道的東西,致使陶心然失去了某種記憶——就好象上一次,他曾經問過落照,有什麽可以將人的記憶消除一樣。
忘憂草,果然不出所料,端木陽竟然對陶心然用了忘憂草……
可以說,這件事,袁烈也是一早就知道的,可是,此時聽落照說出來,他的心裏,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堵——要知道,三十征程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他為了那個女子,不惜千裏跋涉,不惜以身涉險,可是,那個女子,卻早已將他徹底地忘記,甚至他日他站在了這女子的身邊,這女子可能就連他是誰,都不會再想起。
那樣的忘記,徹底而又迅速,那樣的改變,令人迅雷不及掩耳。可是,那樣的遺留下來的一切的遺憾,背負者卻徹底地易了位——從她,變成了他,或者是他以外的,所有的人。
微微地閉了閉眸子,袁烈微微地搖了搖頭,再望著落照的眸子裏,已經有了隱然的不悅的光。他蹙起劍眉,望著這個深入王府之內,並幫他帶回來了如此重要的情報的落照,喜怒莫測的語氣之中,隱隱約約地帶了些說不出的沉重之意。
他問道:“怎麽,你專程去找過她了?”
要知道,聰明如落照,一定知道那個女子在袁烈的心裏的位置,所以,她才會在初入王府之時,和那個女子套上關係。可是,那個女子,原本就是警惕非常的人,沒有十足的把握,袁烈是真的不想打草驚蛇。
“因為端木灼看中了王妃的一個侍女,強行和端木陽索要,而王妃護人心切,險些和端木陽撕破臉皮,所以,落照就幫了她一把……”
那個王妃,想來也是聰明剔透的人兒吧,她的那了番暗示,倒被那個年輕的王妃,利用得淋漓盡致。可是,想來是因為關心則亂的關係的,那個在袁烈的心中,天人般的王妃,竟然也有手足無措的時候……
“若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不要去打攪她……”冷冷地望了落照的一眼,袁烈定定地下了斷語——要知道,那個女子,是會將所有的心事都掛在臉上的人,若是她知道了落照的目的,難免會疑神疑鬼。她如何想,倒沒有什麽關係,怕就怕端木陽會提前察覺,那麽,他的此後的所有的棋,都難免受到影響。
要知道,此次的袁烈,是想先和端木齊達成協議,然後再一起對付端木陽。當然了,袁烈也是不會蠢到要端木齊協助他救陶心然出來的。要知道,人心隔肚皮,誰又知道那個一心想要將端木陽置於死地的端木齊,會不會借機將陶心然扣起,然後威脅自己幫他做事了?
畢竟,這裏不是淩國的地盤,而袁烈在這裏,更是處處受製。所以,這樣說來,袁烈就等於將自己命,擺到了別人的手心上。而前有端木陽,後有端木齊,可以說前者是狼,後者是虎,所以,在這處處險境的情況之下,他就得更加小心地行事,以期在達到目的的同時,可以帶著那個女子,全身而退。
落照沉默了下去。
然後,她低低地應了一聲:“是……”
雖然不明白,可是,這也絕對不是她可以了解的真相。可是,袁烈的意思,落照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外乎是不想過早地打草驚蛇,不想在和端木齊協議沒有達成的時候,就過早地暴露目標。再者,那個端木陽,也不是個吃素的主兒,若是一旦被他看出了什麽端倪,那麽,他們的這一行人,就會更加地被動。
“端木齊如何了?”語氣頓了頓,袁烈又開始重複起方才的話題——
要知道,落照在此之前,早已將端木齊的幾日來的作有,都細細地說了一遍。那麽,此次袁烈若再問起,就是想問她的看法,以及想法了。
本來不是自己的權利範圍,落照其實也沒有義務去幫袁烈分析什麽。可是,當袁烈問起,她還是如實地將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
當然了,深知道伴君如伴虎的消息,落照這一次的話,是經過細細的考慮之後,才說出來的。
她說:“端木齊相當的忌諱端木陽,甚至想置之死地而後快。可是,現在的他,卻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遲遲都沒有動手。”
她說:“端木兄弟,表麵看來,都是一派和睦,其實隻要細細觀察,就不難看出,其實各自都是心懷鬼胎。因為端木陽的悉心安排,再加上另外有人的暗中刻意為之,所以,眼下的端木陽,已經成功地離間了太子端木齊和四皇子端木灼的關係。而今的兩人,都暗中有了戒備之心。可是,端木陽應該早有安排的。因為,在這一段時間裏,他的手下的人,都在頻繁地暗中走動著,甚至,遠在賽裏克之外的駐軍,也在因為換防,而暗中調離了原行的位置……”
要知道,端木齊一行來到了端木陽的屬地,那樣的話,不啻是將自己整個人,都暴露在了敵人的槍口之下。這樣的例子,之前也不是沒有的。太子出巡,被兄弟扣留,然後就地殺害之後,取而代之。
可是,令落照想不通的是,為什麽明知道前車之鑒,可是,端木齊仍舊來到端木陽的屬地,那麽,是否可以說明,他在暗中,早已有了準備呢?
當然了,這一切,落照隻能說是不得而知。
要知道,就因為陶心然在這裏,他們的目標就在這裏,那麽,就演變成了所有的戰場都在這裏,所以,暫時來說,他們還是沒有餘力去關心這些的……
可是,敏感如袁烈,卻已經隱隱約約地嗅到了一種說不出的不詳的味道。又或者說,這一次端木齊的到來,或許會是端木兄弟的最後的一次較量。而鹿死誰手,就要看這一次了……
夜風從半開的窗外,徐徐而來,將夜的躁熱吹散。兩個人就這樣站在離窗口較遠的地方,正在謹慎地商量著下一步的計劃。
落照的話,不疾不須,不緊不慢。她將端木兄弟的所有的性格以及可能都分析了一遍之後,才鄭重地說道:“端木齊對於是否要和我們結盟,仍處在觀望時期。他可能在來到這裏之前,已經做好了另類的準備,而是否要和我們結盟,則成了另外的一條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