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山洞,相當的潮濕,那裏麵,潛伏著無數和毒蛇和蟲蟻,那些東西,足可以在一舉之間,將一個健康的人殺死,可是,小唐卻生存了下來,不但生存,而且是良好地生存。也就是在那裏,他製出了第一批的毒藥,有了第一批,也就有了此後的無數批。他在那裏,以毒蛇老鼠為生,他拚盡了所有,就隻為了留下一口氣。
然後,他要留著這一口氣,去找到那個女子,然後,帶她離開這裏。
這,已經是小唐的最後的信念……
微微地吸了口氣,唐方在黑暗裏潛行,他一邊潛行,一邊辯論著方向。他昨晚捉住了一個看守,然後,了解了這裏的一切。
在這裏,有一年之中的唯一的次的盛會,他們叫那個盛會叫賽裏克。而今年的賽裏克,卻是特別的隆重,那是因為太子殿下,還有其他的幾位皇子殿下,全部都來了。而且,他們就住在三皇子的府裏。
小唐還知道,那個年輕的王妃,也已經離開了她自己的牧場和帳蓬,現在就在三皇子的別府裏。
那個兵士還說是,三皇子的別府裏,現在熱鬧的很,可以說是夜夜笙歌,非常的熱鬧,此去東方三十裏,就是三皇子的別府的居處,在那裏,唐方就可以看到他想要找的人。
問完了一切,唐方毫不猶豫地將那個人殺死,然後扔進了餓狼的群裏——草原上的狼群,就仿佛平原上的狗一樣的多,為了生存,一群饑腸轆轆的狼,甚至可以將一個人吃幹抹次,而唐方殺那那個人,不但利於自己脫困,更加的,消滅了證據。
三十裏,並算是太遠的路程,可是,唐方先前有傷在身,再加上剛剛強行恢複的武功,他還是覺得有些體虛。
遠遠地,看到一群燈火輝煌的地方,那裏,應該就是三皇子端木陽的府第。而他要找的那個人,就在那裏。
在不遠處的黑暗裏,悄無聲息地潛伏下來,唐方用一對褐色的,沒有焦距的眼睛靜靜地望著那個所謂的三皇子的別府,黯淡的眸子裏,倒映著萬家燈火,仿佛是天上的星辰,落入了無邊的深海裏,深海無聲,星耀無聲。
千裏的路,終於到了盡頭,可是,唐方卻忽然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他甚至害怕起來,他害怕若是看到了那個女子,可是那個女子卻不認識他,那麽,他這千裏的路,他這三個月的地獄的生活,豈不是白費了麽?
越是即將看到那個女子,小唐卻忽然覺得自己開始輸不起……
微微地凝了凝眸子,唐方淡淡地望了一眼而今的自己。然後,他就移過了眼神,再一次地,望向了前方的路——他等待了這麽久,他期待了這麽久,他掙紮了這麽久,就隻為找到她,那麽,他又怎麽可以任由自己退縮呢?
更何況,這個女子,已經成為他的全部,而他的所有的生命,都是為了那個女子,而今想要再回頭,早已回頭無岸。
唐方屏氣凝神,然後開始尾隨著兩個年輕的侍女,因為他聽到了,那兩個侍女是給王妃送食物的……
近了,近了,仿佛是一個轉身一個擁抱的距離,近了,近了,仿佛是一個握手間,一個回眸的距離。
唐方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開始急促,他感覺到自己的腳步開始零亂,一種身不由己的慌亂,仿佛颶風一樣的包圍了他,使得他幾乎不能呼吸……
師傅,師傅,你可知道,小唐就可以看到你……
師傅,師傅,你可知道,小唐就可以帶你離開,回到原來的地方去?
微微地閉了閉眸子,唐方的眼睛重新睜開,然後,他緊隨著那個年輕的侍女的身影,一直的向前走去。
當端木陽一行又再出去狩獵的時候,陶心然令人將渾身是傷,已經奄奄一息的珠玲花從柴房之中帶了出來。
然後,她當日就帶著簡單處理過傷口的珠玲花,回到了自己的牧場,自己的帳蓬。
三天過去了,珠玲花被餓了三天。她的身上的傷開始潰爛,她的因為嚴重的缺水的唇,開始幹裂,可是,自己離開三皇子的別府。她就一直的抓緊陶心然的手,再也不肯放鬆半分,滿臉憔悴的她,隻是任眸子裏的淚水,一瀉而下。
她知道,是年輕的王妃救了她的這一次,救了她的這一生。
若是不用這個方法,那麽,現在的她,可能已經落入了四殿下的手心裏,可能會過著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生活。她知道,若不是王妃這樣幫她,那麽,此時的她,可能早就死去了——
她的年輕的王妃,先是誣陷她偷竊,然後將一枚可以改變體味的藥給她服下,到了最後,並當眾地演了一出苦肉計。
她在柴房裏,整整地躺了三天。在這三天裏,她的身體是痛著的,她的心裏,卻是開心的——那是因為,她知道,此後的她,終於都苦盡甘來,終於都涅槃重生。
所以,她的心裏,是感激著她的主子的……
看到珠玲花雖然虛弱至極,可是還要強撐著要起來道謝。陶心然搖了搖頭,伸手止住了她。然後,她細心地幫珠玲花上好了藥,這才喚過了站在門口的鐵裏木。草原上的漢子,都是粗豪的英雄,當那個憨厚的鐵裏木隻是望著珠玲花,隻是“嘿嘿”地笑的時候,陶心然也微微地笑了起來。
於是,陶心然上前,將珠玲花的手交到了鐵裏木的手裏。讓他們緊緊的握著,緊緊的握著,告訴他們一定要幸福,連同自己的幸福,一起的幸福。
珠玲花望著陶心然,一直不停地道謝,淚水不停地流著,直到她無法出聲。憨厚的鐵裏木還不清楚事情的全部,可是,珠玲花讓他相信王妃,他便選擇了相信王妃,而他,也因為這一次的相信,而換取了一生的幸福。
“我們會再回來看望您的……”憨厚的鐵裏木,終於說了這一句。他不停地哄著珠玲花,告訴她,這分別是暫時的,隻要等到她好了起來,那麽,他們就可以回來看她的主子。
可是,陶心然卻搖了搖頭,她告訴珠玲花,離開了,就別再回來,永遠都不要回頭。因為過去的路,已經走過了,再回頭,早已物是人非了。於其因為回頭而遺憾,倒不如望著前方的路,更穩,更好地走下去。
最後,陶心然取下自己頭頂的一枚簪子,別在了珠玲花的發間,祝福她一生安然,永遠幸福。
望著兩個在暮色裏慢慢地離開,陶心然這才回到了自己的帳蓬裏。珠玲花走了,新選的侍女明早就會過來,可是,陶心然的心裏,仍然覺得依依不舍。
她習慣了珠玲花的笑聲,習慣了珠玲花的善解人意。她喜歡這個女孩,所以,將她推向了去往幸福的路上。她是真心的希望珠玲花能幸福,連同她的幸福,一起幸福……
可是,未來的路,還那麽的長,那麽的遠,又有誰才保證自己的一生坦途呢?可是,若是有幸福相伴,那麽,即便是苦難,也可以攜手度過的吧……
陶心然微微地歎了口氣,這才微微地抬起頭來,草原上的夜,是美麗的,星痕滿布,點點璀璨。藍黑色的天宇,仿佛是一塊巨大的幕布,在沒有月光的夜晚,黑色便是夜的全部的內容。可是,若是在這樣的夜晚,和心愛的人兒,一起在草原上漫步,想來那也是最甜蜜的幸福吧……
袁烈是在那一個晚上,看到從三皇子府回來的落照的。
恢複了一身男裝的落照,習慣地蒼白著一張沒有血色的臉。仿佛幽靈一般地從重重黑夜裏穿行出來,披一身初夏淺露的身上,仿佛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陰暗的氣息。
此時,她靜靜地站在袁烈的麵前,先是嚴謹地按照君臣之禮向袁烈行禮,然後,她未等袁烈詢問,便搶先開口了。然後,她將袁烈所關心的,自己的這幾日的親身經曆,王府內的各種布局,跟隨在太子身邊的所有的人名單,還有將這幾日來的、在三王府之內的所見所聞,全部都講述了一遍。
袁烈一直地靜靜聽著,然後一直地沉默著,仿佛要將落照帶回來的這樣錯綜複雜的線索一一理順開來,然後再加以分析強調,之後再決定下一步,究竟要怎麽做。
初夏的風,輕輕地吹過帳蓬的一側,將遠處的青草的香氣席卷而來,混合在彌漫著微微濕氣的空氣之中,輕輕拂麵而來。
這個時間,黑夜之中,一片寂靜,隻有這帳蓬裏的唯一點亮的蠟燭,將夜的黑幕遠遠地推開,清晰地映照著袁烈的那張布滿滄桑的臉。
落照的聲音很是好聽,淡淡的磁性,有一種清泉流動時才有的微微涼意。她一直地垂著頭娓娓而談,隔著燭光風月,聽在袁烈的耳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淡然雋永。
落照將一切都描述得十分的生動,詳細。令人遠遠地聽來,有一種幾乎是身臨其境的清晰。袁烈人開始的眉色不動,到了最後,在這個女子傳述並加以注解的時候,他忽然之間微微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