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為了皇位而爭,爾虞我詐,又或者是無所不用其極。這在皇家裏司空見慣,自古皆有的事情。那樣的爭奪,可以說是極盡慘死,漠視人倫。本著成王敗寇的遠古傳承而來的思想,親情,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成了皇室家族裏最不值得珍惜的東西。
可是,這兄弟之間的爭鬥,向來是人倫之爭。若是有了外人的參予,那麽,就可以說是又換了一種性質了。而這樣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的話,那麽就成了可以說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利用外人殘害手足的罪名一旦被坐實,那麽,在整個皇室家族之中,將再無你的立足之地……
當然了,謹慎如端木齊,也是斷然不會如此隻身涉險的。隻是,今日的夥伴,很可能會變成明日的敵人。也就是說,若是說端木齊拒絕了袁烈想要和他結盟的好意。那麽,可能明日,也可能明日不到的時間,袁烈或許就會變成他的兄弟之一的任何一個人結盟者,那麽,若到了那時,端木齊就會變成眾矢之的……
利害之間,關係錯綜複雜,轉念之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端木齊猶豫再三,始終猶豫不決。
看得出端木齊的患得患失,一側的落照微微地冷笑了一下,她望著端木齊,冷然說道:“太子殿下擁有旭國之最純正的皇室血統,本就是大位的繼承人。可惜的是,殿下的皇弟們,並不會如此認為。旭國的尊貴的皇後殿下,是可以幫助太子事半功倍,可是,也請太子殿下別忘記了,旭國的三殿下端木陽,曾經是我主的師弟——雖然說師兄弟關係未必十分的融洽,可是,師承一門,想來也應該有些情誼……”
說到這裏的時候,落照微微地頓了一下。似乎在想著要怎樣的措辭——要知道,端木陽流落在在淩國之時,恰巧被鄴城陶家的家主陶心然所救。然後,別有用心的端木陽就留在了陶心然的身邊,機緣巧合之下,竟然和別有所圖的袁烈師承一門。
而那個年輕的師傅陶心然,雖然並未教授過多的武功給這二人,可是,那一段時間的相處,那個女子的無私的胸懷,還有對於他們的真心的疼愛以及憐惜。還是給這二人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要知道,當日的端木陽,是被流入的皇子,再因為種種原因,他自顧尚且不暇。
而那時,淩國的國力,絕對非旭國所比,而旭國新帝即位,所以,當日的端木齊就曾經因為此事,而想要對那個來自中原的王妃橫加暗算,想用來破壞這兩個曾經師承一門的端木陽和袁烈的再一次的聯手之意。
可是,因為那個女子也實在並非一般人,陰謀落空,算計無頭。到了最後,端木齊暗算不成不說,還搞到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他不但賠了索索木不說,還將把柄留在了端木陽的手裏……
而這個把柄,更象是一枚定時的炸彈,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端木陽就會拉響手中的引線,將他炸得粉身碎骨……
而現在,那個端木陽的曾經的師兄,竟然對他伸出了示好的手,那麽,他是不是要抓住這枝橄欖枝,然後多一條退路呢?
可是,這路的盡頭,是否真如袁烈所說是一片坦途呢?又或者說,這一切的一切,都隻不過是端木陽的又一個陷阱,在等待著自己的又一次的跳下去呢?
一切仿佛要呼之欲出,可是,卻在端木齊想要追溯時,不得而知……
看到端木齊沉默著,猶豫著,落照的話,還在繼續。她望著窗外的無邊沉沉黑夜,冷然說道:“要知道,我主之對殿下你,深有痛惜之意。本來,皇子之急,你死我活也好,爾虞我詐也罷,都是自家兄弟的事,誰叫大家都生在皇室呢?誰叫大家都有共同的目的呢?”
“可是,端木陽曾經三次去見主,希望我淩國施壓,在關鍵時刻,能助他一臂之力。可是,想來殿下也是知道的,我主的王妃,被端木陽擄了來,想要借此脅迫,所以,我主陛下震怒,這才決心在奪回王妃的同時,請殿下幫我主出一口惡氣……”
……
落照侃侃而談,即便是麵對一國的太子,仍舊在保持著相應的禮貌的同時,更保持著一國來使應有的風度。
可是,明燭之下,那個綺念逐漸消去的端木齊,此時卻罕見地沉默了。
本來,他一直是怕端木陽和袁烈達成協議的。那麽,即便是有母後幫助,即便已經在朝中結了一批擁護者,可是,端木齊的心,仍舊還未放下,而此時聽落照一說,他更加堅信,若是他不幫袁烈救出他的王妃,那麽,他就勢必會為端木陽所迫,到了那時,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眸光變幻之間,都是說不出的猶豫之意。要知道,他幫袁烈救出所謂的王妃,可能並不困難,可是,困難的是,要怎樣在端木陽的耳目之下,將那個王妃送出草原去。再都,若是袁烈後顧之憂已經解除,那麽,他又是否真如自己所言,會在關鍵時刻,助自己一臂之力呢?
種種都是未知。而端木齊卻知道,自己若是行錯一步,被端木陽再一次地捉住痛角,那麽,他就會更加的舉步維艱了。
端木齊蹙眉深思,落照卻垂眉斂眸,盡力地不讓自己流露出一絲的表情——要知道,她用這樣的方式接近了端木齊,那麽,在此時,她就一定要有足夠的耐心,等待對方將她的行為消化,那麽,才會有下一步可言。而她的本身,背負的本來就是隻許勝,不許敗的絕密,此時的她,已經無路可退了……
明亮的燭光,將兩個沉默的影子定格,偌大的空間,寂靜極了,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聲此起彼落。
燈影,將兩人的影子拉長,遠來的風,吹過半開的窗子,將遠處的笑聲送來,熱鬧的彼端,冷清的屋子,兩個站在帳蓬的兩站的人,人都懷著自己的心思,彼此地對望著,雖然各懷心事,卻都聰明地沉默不語。
相同的夜幕之下,遊離著各色人群,那些人,為了不同的目的,扮演著各種的角色,以至於到了最後,一切都變成虛無。
權利,欲,望,名利,那本是人的血管裏帶來的東西,此時,而又有多少的人,以此為目的,將一切手段都用上了,到了最後,卻發現自己離自己目標,越來越遠?
端木灼的帳蓬之內,那個被激怒了的獅子一般的男子,正暴燥不安地在自己的空間裏氣憤地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他的身後,站著他的一向忠心的謀士,看到主子的心情是如此的差,那個向來知道分寸,知道進退的博古爾靜靜地立在帳蓬的一角,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要知道,現在的他的主子,就仿佛是暴怒的獅子,不論是誰,隻要有不順他的意思出現的言行,相信端木灼在下一秒鍾到來之際,就會毫不猶豫地將對方撕個粉碎。
那樣的以身涉險,又或者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是博古爾這種聰明人,絕對都不會做的蠢事……
端木灼還在帳蓬裏走來走去,走來走去。他的腳步零亂而又浮躁,他的神情明顯地是一副氣極敗壞時的暴怒的樣子——他的語氣,也是空前地暴戾。他指指自己,再指指博古爾,以一種幾乎是失態的語氣說道:“你說說……博古爾,你說說,你說說——難道在他的心裏,我就連一個舞姬都不如嗎?他竟然當麵如此的對我……我不服,我不服……”
端木灼的拳頭緊緊地握著,他的眼睛裏,充血一般地明亮。他望著博古爾,眸子裏的挫敗,就仿佛是浮在綠葉上的露水一般,隻要輕輕地晃,就可以飄散一地。
你說說,你說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是,那個人,竟然舍棄了手足,然後選擇了一件衣服……
“這本來就沒有什麽奇怪的,我的殿下。”看到自己的主子,仿佛一隻暴躁不安的獸一般,滿臉的都是憤怒得無可抵製的冷光,可是,那個一直地垂著頭的博古爾卻緩緩地抬起了頭,冷不丁地說了一句:“紅顏就是禍水,多少英雄就是因為這個而禍起蕭牆,這本來就是層出不窮的事情啊……”
想來是博古爾的眸子裏的光,太過的冷清,冷清得仿佛是一個看不到底的冰窖,足以將所有的熱情都凍結,所以,在聽到那樣的話時,端木灼的眸子裏,竟然是生生地怔了一下。
是的,他沒有聽明白博古爾的意思。
又或者說,這個博古爾,雖然在母後的身邊,一向以足智多謀而稱著,可是,向來傲然傲視的端木灼,卻從來沒有將他看到過自己的眼裏去。
磊落男子,磊落風行,即便是萬人所指,又豈不快哉?若是靠陰謀取勝,那麽,那些難登大雅之堂的東西,又莫不是勝之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