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礙於帝王在側,那些人,雖然不滿意,可是,卻也不好發作,此時,隻好拿落照出氣。

落照看似是個好脾氣的人,不論人家說什麽,他都是垂著頭,一言不發。正當那些人想要譏笑他,說那個什麽大紅沒有一點用時,忽然之間,斑駁陸離的光影之中,一條紅色的人影,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掠而過,甚至連風都沒有帶起一縷。

也不過是轉眼間的功夫,隻聽人群之中,傳來兩聲慘叫。眾人定晴一看,隻見那兩個方才口出狂言的人,正捂著頸子裏的傷口,連連慘叫。

而慘叫仿佛在喉嚨之中,不過片刻功夫,那兩個方才還口出狂言的人,竟然倒在地上,渾身的肌膚,全部都變成了墨黑一般的顏色。

人群之中,有兩人站了起來,想要將那兩人拖走,可是,落照卻抬起了頭:“不要碰他們——”

詫異之間,那兩人將眸子移向了袁烈,想聽他如何答複,隻見袁烈緩緩地站起身來,望著那兩個在短時間死去的人,冷冷地說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放在那裏吧,先不要移動。”淡淡地下了決斷之語,袁烈望著那條蛇兒又再一次地回到落照的手臂之上,開始起伏著腦袋瓜子,似是累了,又似是怒了,胸口之間,起伏不定。

袁烈象是終於忍不住了。他望著那條小小的蛇兒,微微一笑:“對這些人,是不值得生氣的,你該休息,就去休息吧……”

仿佛是聽懂了袁烈的話,大紅低了低頭,然後繼續趴在落照的手臂上,定定地睡去了。

落照終於難得地笑了笑,宇眉之間,流露出幾分說不出的複雜表情:“陛下之言,天地俯首,還是第一次看到大紅如此的聽話……”

“無他。”袁烈微微地搖了搖頭:“隻不過是將心比心而已——”

所有的人,都沉默下去。

要知道,沒有那金剛鑽,也不會攬那瓷器活兒。而方才出言譏諷落照的兩人,乃是滇池的兩位高手,一身武功,在武林之中,已是傲視一方。可是,方才大紅出手之時,那些人,也是看著的——隻見紅影一閃,連續咬了兩人之後,又疾風閃電般地退了回去,而那兩人,竟然連閃避都來不及……

如此可怕的東西,難道隻是一條小蛇而已?

明白眾人眼裏的疑問,袁烈微微地笑了笑,象是在為眾人解惑一般,靜靜地說道:“這不叫蛇,它的名字叫做翅——”

翅,其實是蟒族之首,有著通靈的本事,可惜的是,它原生活在與世隔絕隔絕之地,,所以世人少見之。更談不上馴養了。而雁北落家,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條“翅”。而它看似體型較小,可是,卻已經有了三百多的歲數了……

在人之中,已算是老人一枚了。

大藏經裏麵曾經說過:“翅者,乃為蟒之首,蟒之靈,壽有三百餘歲,能曉人語,識人心……”

聽了袁烈的話,大家方才恍然大悟。這時,身邊忽然傳來一陣“嗤嗤”的聲音,所有的人回頭望去,隻看到那兩個早已變黑的人,此時,卻變成了一灘黑色的血水,正在這陽光之下,散發著令人難聞的氣味。

“可以就地埋了,避免遺禍於人——隻是,不要拿手去碰它。”仍然是不驚輕塵的語氣,卻在望向伏在他的手上開始休息的大紅時,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說不出的溫柔。

眾人忽然發現,大紅的身上的顏色,正在一寸一寸地變淡,那種變化,雖然緩慢,可是,卻仍舊被人盡收眼底。

所有的人眸光都變了一下,可是,卻沒有人說話。

要知道,在看了大紅的如此神奇的功能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口出狂言,就連想,都不再想一下。

看到大紅的顏色變淡,就來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袁烈的眼神,都微微地凝了一下。因為,袁烈曾經聽人說過,這種“翅”的壽命,都隻是三百有餘,很少聽說能活過四百歲。而剛剛落照說,大紅已經三百多歲了,那麽,是不是它的大限,就要到了?

“不礙事的,它隻是餓了。”落照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摸出一把小小的匕首,然後拉過左邊的衣袖,手腕輕輕地一轉,小小的匕首,就對著自己的手腕切了下去。

血,順著他的匕首慢慢地滑了下來,長線般地跌落塵埃。可是,落照卻猶自不覺。也沒有一絲的痛苦之色。他隻是旋動匕首,將那一塊四方塊的肉,慢慢地割下,然後用手心托著,慢慢地放到大紅的口邊,看著它一口吞下,這才慢慢地找出布條,包紮傷口。

那塊肉落了肚,大紅的身體,過了片刻之後,終於都停止了顏色變淡,而它,仿佛更加的懶了,伏在落照的手臂上,又開始一動不動。

看到袁烈一直的望著自己,落照若無其事地說道:“大紅吃得少了——若放在以前,他要吃兩倍到三倍的肉才能飽的,那時,都要我的兩個兄長輪流來喂它……”

仿佛在說著無所謂的陳年往事一般,落照的眼神,一直的落在大紅的身上,那眼神,似乎將全世界都忘記了。他徐徐地說道:“而且,它也是非常的驕傲,若你不給它吃肉,即便是餓死了,它都不會和你開口。所以,我們隻能根據它的身上的顏色來分辨它是否餓了……”

袁烈的眼神微微地凝了一下。

要知道,皇家書室,向來多而且雜,有很多民間都不能保存的東西,到了最後,隻有那裏才有。而袁烈曾經博覽群書,所以知道,關於“翅”的事情,可是,要想知道得如此之多,如此之細,卻也是不可能的——

日光,悄無聲息地越過頭頂,然後朝著西方的方向,慢慢地轉去,就在這時,落照忽然低呼一聲:“走了,我們可以去了……”

方才休息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喝幹糧喝水,此時,一聽到落照說可以走了,大家都站起身來,跟在澆照的身後,然後,朝著林子望去。

此時的霧倒真的散了一點,特別是那微微的紅色的一層,更加的散了。被隔離得隻剩下薄薄的一層,淡淡的乳白。那樣的遊曳其間,仿佛是籠罩在山野裏的輕紗一般,正在輕輕地蔓延開來。

綠色的枝葉,慢慢地露出輪廓,隻看到那整個林子之中,都長滿了些說不出的,色澤深綠的植物。

“要讓大家小心一些,尤其不要去碰這裏的植物。因為這些個植物長期在瘴氣之中生長,所以,或多或少地沾染了一些毒氣。”

落照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前頭,隨著他的腳步慢慢地向前走去,一行人之中,隻聽到“沙沙”的腳步聲,仿佛是雨落竹葉一般,輕輕作響。

山穀裏,沒有風,隻有潮濕的,悶熱的氣息撲麵而來。幾乎令人暈倒。而眾人腳踩在腐葉之上,盡量放輕腳步,以免被滑倒,又或者是碰到林中的植物。

大紅此時精神抖擻。它的頭,在落照的手臂之上高高地昂起,有時,還會發出類似警告的聲音。而每次大紅發出聲音之後,都可以聽到厚厚的葉子底下,有什麽正在快速地遊走,仿佛有什麽正在閃避,或者快速地離去。

袁烈走在落照的身後,他一直的沉默著,亮如星耀的眸子裏,有一種近乎是凝重的東西。他的眼睛,一直的望著前方,有一種奇異的期盼,更有一種幾乎是近鄉情切的恐懼。

就要看到她了……

這一年,她是否變了,是否還會認得自己?而她和小唐,經過一年的長處久待,而今的他們,又是如何的一種相處的形式?

忽然之間,無聲無息地長出了一口氣,袁烈忽然覺得心口有什麽東西堵在那裏,他伸出手去,輕輕地撫了撫心口,眸子裏的光也開始複雜起來了。

要知道,陶心然是極疼小唐的。而今,他又要置小唐於何地呢?

若然是殺了他,陶心然斷然是不會原諒他的,可是,如果說就這樣放了他,袁烈更加的心有不甘……

要知道,小唐就是他心裏的那顆毒瘤,若除之,難免會傷到自己的經脈,可是,若不除,那毒瘤始終的長在自己的身體內部,疾患不除,何以自安呢?

又或者說,他可以將小唐流放,然後,放到一個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去?

那個女人,心裏裝的是他們四個,可是,他們四個人的心裏,又是否隻裝得下這一個女人?

微微地歎息著,袁烈的心裏的不確定,更加的濃烈起來。他望著遠天之中的說不出的陰霾之氣,忽然無聲無息地長出了口氣——

要怎麽樣,才能將小唐從陶心然的心裏,邊根般地拔起呢?又有什麽方法,才可以使那個女子死心塌地地守著他一個,然後兩情相悅呢?

可是,看似,這都是些不可能的事情啊……

“對了,落照,我聽說在落家,在雁北,有一種藥,可以將人的記憶消除一半,然後,隻記得眼前的人和事……是不是有這樣的藥呢?”

又或者說,那種藥,可以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