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英武驀地覺得心裏難受起來,他當然明白小唐的話——是啊,已經嘔盡心血,已經毒發死去的人,的確是不需要解藥的了……
看到自己的兩關係突然變好的徒弟,正在一側喁喁唧語,陶心然隻覺得好奇。她耳邊聽著小柳那些瑣碎的小事,還有想念什麽的,卻隻是望著門口的方向,露出一抹說不出的好奇出來。
感覺到來自屋內的注視,小唐抬起頭來,對著他的笨笨的師傅璨然一笑,那一抹笑,就仿佛是照在初冬雪堆上的陽光一般,耀眼刺眸,無以倫比。陶心然的心裏,忽然有什麽被憾動了一下。心口的某一處,傳來一陣陣鑽心的痛。汗水,從厚重的衣衫裏冒了出來,那一陣痛,隻覺得驚心動魄……
勉強定了定神,陶心然好奇地問道:“你們兩個在說什麽呢?”
“沒什麽……”諸葛英武搶先想要開口,卻被更快一步的小唐驀地製止了。他望著自己的笨得不可理喻的師傅,重又換上了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懶懶地說道:“我們隻是在商量,誰要回到鄴城去,幫師傅你看著你的大本營而已……”
陶心然又再呆了一下。要知道,掌門的令符,她已交給了陶心蘭,可以說,在交出令符的那個瞬間,在她的心裏,就已經不再是陶家的掌門——因為,她畢竟完成了陶謙和她的協議——那就是,剪除二夫人的羽翼,權利始終要歸於他的獨子的手中,陶心蘭留不得……
而今,陶心蘭身人深宮,自然無法再回到陶家,而陶逸飛終於成為陶家的一門之長,而二夫人……陶逸飛本就是她的獨子,當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必定會幡然醒悟,悔恨不已——當然了,這也隻是陶心然想要陶心蘭代她入宮的初衷之一。事實上,陶心然更加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真的能放得下嗎?鄴城,那個自己生活了數年的地方,還有自己所有的牽掛著的人……
於是,不自覺地喃喃:“鄴城……”
“你放心,鄴城好好的,你的陶家,也好好的……”唐方懶洋洋望著陶心然,竭力地不讓自己的真實的情緒流露出來,他望著陶心然,說道:“所以,我會回去幫你看著……看著你的陶家,然後,等你回去之後,那陶家,還是你的……”
“可是,逸飛他……”陶心然猶豫不決,要知道,陶逸飛還在,那些個長老們,可真會對這個少年唐方,俯首帖耳?可是,無可否認的是,好象沒有比這個辦法更好的了,因為,她相信,隻有小唐,才能將那些個不服管的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小姐,你就放心好了,小唐公子可是厲害的緊呢,這一段時間啊,你不在,公子也不管事,這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的,都是小唐公子在忙乎呢……”看到陶心然遲疑,小柳以為陶心然想要置疑唐方的能力,連忙幫他辯解。
然而,一聽小柳的話,陶心然卻疑惑不解地回過了頭,問了句:“那麽,正直呢?還有子青呢?”
“子青公子和……”小柳的臉色白了白,因為小唐曾經在一路上交待過她,若是陶心然問到其餘的兩個徒弟,一定要說,就在鄴城,就在陶家……
雖然不知道唐方為什麽要如此交待,可是,向來機靈的小柳也是知道,這個一心向著小姐的小唐,絕對是為了師傅好。可是,此時一字之漏,就差一點說錯了話,一向不會掩飾自己的小柳,臉色一下子變得發白起來。
“好了,師傅,有我們兩個在,你以為那個向來隻知道自保的大師兄和那個悶葫蘆的二師兄還會插手麽?人越多,不就亂了起來了嗎?”看到小柳的臉色變了變,小唐上前來,望著陶心然:“又或者說,在師傅的心裏,大師兄,二師兄他們,能聰明得過你的小唐?”
“你的小唐”這幾個字,被唐方分外地注明了,語氣甚重。然而,陶心然卻沒有發覺,聽到小柳說其他兩個徒弟都在,心裏卻暗暗地鬆了口氣——可是,她幫了小唐,始終沒能成全自己的大徒弟,卻是陶心然的心裏的一條刺,於是,她隱隱地歎息了一聲。這半年之期若滿,她還真不知道要怎樣麵對自己的大徒弟……
陶心然的這一番表情,到了唐方的心裏,卻成了另外的注解。他的眼神微微地黯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好了,師傅,有小唐幫你看著,你就放心吧……”
“不過……”他轉過頭來,望著諸葛英武:“這一段時間,小唐卻不能留在您的身邊了……”
“嘎?”陶心然隻覺得心裏一痛,有什麽奇妙的感覺一閃而過,可是,待她要追溯時,卻又不得而知。於是,她撫了撫心口,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去吧,去吧,路上要小心一點,天氣冷的時候,要多添件衣服……”
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感動,唐方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他在轉身的時候,望著陶心然,靜靜地說了句:“師傅,一個月之內,小唐會再回來……”
“嗯,記得路上小心啊……”陶心然又再囑咐了一句,望著小唐對著她揮手,強笑著走出門外,她的心裏,忽然無來由地又是一陣發痛。
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會無端端地心痛呢?陶心然望著那個消失在陽光下的身影,不由地蹙緊了眉。
小唐走了,諸葛英武去送他了。那個一向憨厚的唐山,自然是跟著小唐走了——想來都是少年男女,他和小柳走得近些,陶心然看到,那個一向憨厚的小唐,在走出這個屋子時,對著還停留在她身邊的小柳,深深地望了一眼,然後才決然般地離去了……
屋子裏就隻剩下小柳還有陶心然,而小柳隻是沉默著,望著小唐的背影,若有所思——經知道,小唐在鄴城,並沒有停留多少的時間,另外的時間,一直就等在京城裏,等待著陶心然,可是,現在的他,卻是說要回到鄴城去?可是,看他的神情,怎麽都不象是要處理那些家頭細務的小事啊……
又或者說,他有什麽東西,正在瞞著她主子?可是,那個小唐公子,對主子的那個好啊……若真是瞞著她的,也一定是對她好的吧……
小柳轉過身來,看到陶心然正望著唐方的身影,似是若有所思。於是,她連忙上前,問道:“小姐,你可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麽?要不要我給你拿杯水來?”
杯子拿在手裏,陶心然依然沒有一絲的表情,過了半晌,她忽然幽幽地問了一句:“子青和正直,真在鄴城嗎?”
聽了陶心然的話,小柳的心裏一跳,她連忙答道:“當然啊……除了陶家,他們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去?”
因為心虛的緣故,小柳的聲音高了些,想想自己也覺得不妥,她想了想,又放低聲音說道:“子青公子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也知道的,他和小唐公子一向不是很合得來……所以,這一次他並沒有來……”
聽了小柳的話,陶心然想說什麽,可是,動了動唇,卻依然什麽也說不出來,過了半晌,她又閉了閉眼睛,積累著身體裏所剩無幾的力量,又叫了聲:“小柳,少爺呢?”
是啊,即便是少了個陶心蘭,走了個陶心然,可是,這陶家還有陶逸飛,難道逸飛就那麽放心地讓小唐接手陶家的所有的事務?而那個向來古靈精怪的小唐,又是用了什麽辦法,才讓那些個向來麵和裏不和的主事人們,無話可說的呢?
“少爺他很好,隻是不太管事兒……”小柳幫陶心然背後的枕頭放好,讓她靠得更舒服一點,然後,自己才在她的麵前坐了起來。她一邊望著陶心然的臉色,一邊說道:“少爺說了,既然是小姐您的徒弟,就放手讓他來就是了……”
陶心然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要知道,這的確是逸飛的語氣——那個可憐的孩子啊,還是怕他這一接手,自己回去就什麽都不理了嗎?所以寧願選擇旁觀,將一切都推給了小唐?
“二夫人,三夫人她們呢?”陶心然想了想,又再問道。要知道,陶家的二夫人沈月蓉,還有三夫人,都不是個省油的燈,想來即便是陶逸飛對於唐方的喧賓奪主沒有意見,可是,她們眼看權利旁落,卻一定是不肯的——二夫人失去了陶心蘭這個主心骨,一定會轉而極力地幫助自己的兒子,可是,三夫人同樣,也想為自己的女兒爭得一席之地……
如此複雜的局麵,如此零亂的線索,真不知道那個向來沒有什麽耐心的小唐,是怎樣的一一擺平的……
陶心然當然不會知道,當初的唐方,在陶家個個惶惶不可終日之時,利用了怎樣的極端的手段,將那些不服氣的人,盡數壓服,她更加不會想到,因為她的離開,那些個二夫人三夫人們,又被唐方壓製得如何的不見天日。隻是,這些事情,小唐和諸葛英武,包括小柳,都是不會和陶心然說的。一方麵,陶心然身體並未恢複,第二方麵,也不想她為了這些個不相關的人,操太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