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地動了動唇,唐方望著陶心然,想說什麽,卻是欲言又止——那個答案,雖然他想了許久,可是,卻一直都不敢問出,此時,若是問了出來了,那麽是福,還是禍呢?
“端木陽怎麽了?”聽到唐方咬牙切齒地喚這個名字,陶心然心下驚奇,如果說她沒有記錯的話,曾經有一個女子,攔在薛正直的麵前,口口聲聲地喚他叫做“端木陽。”那麽,彼端木陽,可是此端木陽麽?
“沒有什麽……師傅,端木陽不過是小唐的熟人,小唐曾經托他辦過一件事,可惜的是,他卻始終沒有辦成……”
故意地叉開了話題,唐方望著陶心然,側過頭去,忽然靜靜地問了句:“師傅?你可吃過什麽不好好的東西?然後,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麽?”
要知道,一場相思空如水之毒,就在於痛。那種痛,皆由思念而起,一念起,百骸痛,痛不欲生,從嘔心瀝血開始,到肝腸寸斷。每每一想起此毒之藥性,唐方就心中黯然神傷——那麽,在他的心裏,是希望得到什麽樣的答案呢?
那麽師傅,半年多來,你一心待我,所有的感覺,都在小唐的心裏,那麽,你這一心待我,究竟將我放在何等位置?
一時間,小唐的心裏,又酸又漲,又痛又是難受。他望著陶心然,竟然不知道自己所求為何。
“沒有啊……”看到小唐的眼眸又垂了下去,似是在躲避什麽。可是,陶心然也知道,這個小唐,是個極有主見的主兒,若是他不想說什麽的話,即便你怎麽問,他都是不會說出來的……於是,她也就放棄逼問他了。
蹙眉,微微地細想了一下,陶心然緩緩答道:“我隻記得,那一路上,他製住了我的穴,我動彈不得,然後,就一直的睡,一直的睡,仿佛隻要醒來,就覺得困,就覺得會一下子就再睡過去——至於吃嘛……”
她搖了搖頭,不得不說,因為這幾日來,都是在半昏迷之中度過,所以此時的她,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至所以然來。過了半晌,她才蹙眉,用手撫上心口:“好象也隻是吃了一個餅,然後喝了一點凍水……那,那小半隻餅,都還在我的身上……”
小唐的神色冷冷地黯了一下,這個端木陽,還真的是喪心病狂,竟然連續用黑甜香,令師傅長時間的昏睡,難道他就不怕這樣會將師傅徹底地毀掉麽?又或者說,果真是皇權大過天,他和袁烈一樣,為了皇權,就連對自己最好的那個人,都要置於萬劫不複的境地?
“那麽師傅……”小唐垂下眼眸,低聲問道:“請你告訴小唐,你的心裏,或者是身上,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是啊,師傅,你的心可會痛?可會痛不欲生?你的心裏,可有在思念哪一個人,而因為思念,劇痛難忍?
“沒有啊……”那樣的緊張十會的等待,卻換來陶心然的隨意的輕答:“我一直的睡,一直的睡,然後,就看到唐門的十三殺手追了上來……”
“唐門……”心裏有什麽被撥動了,陶心然微微疑惑地轉過身子,望著小唐,似是有什麽難解之事。一看到陶心然眼珠一轉,小唐就知道她想到了什麽,於是,緊緊握著的,滿手都是汗水的手心被鬆開了,勉強抑製住心裏酸痛難止的,難以釋懷的心痛,那種既欣慰而又痛楚的感覺。他臉色一轉,望著陶心然:“你個笨師傅啊,動不動就是被人捉,要麽就是受傷——做你的徒弟啊……”
師傅啊,隻能說,做你的徒弟,那心,總是被揪著的,那心,總是被吊著的,生怕一個不小心間,生怕一個疏忽大意的瞬間,你不會消失,再也無跡可尋——可是,師傅,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又要去哪裏去尋你呢?黃泉?碧落?天堂?還是地獄?我不怕這九死一生,不怕這千難萬劫,可是,師傅,我最怕的是,我還沒有尋到你,你就已經把我給徹底的遺忘……
後麵的話,終於沒有辦法再說下去,唐方的眸子裏,已經隱隱約約有淚光在閃。聽到陶心然一聽唐家,就很自然在聯想到了小唐的身上,再加上小唐的逐漸哽咽的聲音,旁邊的諸葛英武輕歎了一聲,一把拽開低下頭去的小唐,故意大聲說道:“嘿嘿,師傅,你回來就好了,我和小唐,足足在這裏等了三日。你若再不回來,小柳的眼淚,就要把這裏完全的淹沒了……”
諸葛英武的聲音,極是誇張,小柳一聽,“撲哧”一聲地笑了,然後又哭了起來,她拉住陶心然的手,哀求一般地說道:“小姐啊,主子啊,你就別再去那個什麽大皇子府了……你看看,你這去一趟啊,不是這個事,就是那個事,你若再這樣下去,我們啊遲早要被你嚇死……”
陶心然微微地笑了起來。她的手撫過小柳的長長的發絲,溫聲說道:“傻小柳啊,小姐又何嚐想去呢……可是,小姐卻是欠了人家的啊……”
望了一眼躲在門口的小唐,陶心然的話,也沒有再說下去,她怎能當著那個敏感得不得了的小唐說,她至所以必須的留在袁烈的身邊,就是因為袁烈用了所謂的黑玉續筋膏接好了小唐的筋骨啊。
陶心然的話雖然沒有說下去,可是,其餘幾人卻全部都明白了。大家互望一眼,都開始默然不語。
看到陶心然的心思被扯開了,諸葛英武這才輕輕地放下心來。他來到小唐的麵前,輕輕地扯了扯他的手,示意他再去和陶心然說幾句話,可是,那樣的盛情的邀請,卻隻換來後者的冷冷的一眼。
他透過諸葛英武的身體,望向了正坐在床頭的陶心然的逐漸嫣紅的臉,輕輕地歎了口氣:“師傅這一段時間就要靠你了……”
“什麽意思?”一聽唐方的話,諸葛英武驀地一驚:“你想去什麽什麽?”
“我要去天山……”唐方一邊朝外走去,一邊低聲說道:“我看師傅並非如她所說,因為,若真情竇未開,此時,她的臉色應該是蒼白無色,形似琉璃。而並非紅潤,難道你不覺得師傅此時的臉色,仿佛是麵帶桃花嗎?”
諸葛英武順著唐方的眼神望去,隻覺得陶心然的麵色,的確好了許多,紅潤而且圓滿,有一種珠圓玉潤的奇異感覺。
心微微地動了一下,諸葛英武回過頭去,卻看到了唐方的微微帶淚光的臉。他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遞到了諸葛英武的手上:“你去喬裝一下,扮成小柳的樣子,跟在師傅的身邊,讓小柳扮成你,跟我一起——這些藥,是用來壓抑神智的,可令人的心跳緩慢,所有的意識都變得遲緩。可是,也有一樣,就是說,這一段時間,也是最有機可乘之時,你跟在師傅的身邊,小心地注意著……”
“要知道,這個藥,一個月內,不能超過三粒,你在沒有辦法的時候,才用來給她抑製心痛吧……”
唐方說完,就將藥瓶塞到諸葛英武的手裏,然後轉身向外走去。心痛,自是難當,可是,師傅,你可知道,若你的心痛是因為小唐,那麽,小唐即便是痛死了,也會覺得無憾,
可是,師傅,就是不知道,若你心痛,可會是因為小唐?若你心痛,想起來的的,可會是小唐?在你的心裏,你的這些個徒弟,究竟誰,才是你的心頭好,才是你的心裏埋藏著,就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的人?
“去吧……”諸葛英武望著唐方因為痛苦而顯得蒼白的臉,微微地歎了口氣,他沒有愛過,自然不知道愛一個人,心裏有著怎樣的掙紮以及痛楚。可是,看到小唐這樣,他忽然覺得,若真是為了自己愛的那個人,那麽,即便是痛著,也是幸福著的吧……
輕輕地拍了拍小唐的肩膀:“去吧,和師傅道個別,然後去做你應該做的事情……”
是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論在別的人眼裏是否值得,隻要自己無悔,也就是了……
“萬一……”唐方還是猶豫著,遲疑了一下,才望著陶心然說道:“我是說萬一,萬一師傅想起來的那個是我,那麽,你就告訴她,我回去鄴城了,回去幫她看著鄴城,然後等她回來之後,就會發現,她的陶家,還是好好的……”
“我知道,鄴城那邊,我也會讓人看著的。”名滿江湖的殺手,忽然露出一抹說不出的苦笑出來,諸葛英武點頭:“去吧……這種毒,雖然沒有見過人用過,可是,我也知道,中了這種毒的痛苦……而且,時間恐怕也不是太長吧……”
“一個月……”小唐的聲音低是低低的,他望著自己的腳尖,不去看諸葛英武,輕柔的話裏,是自己才能感覺到的柔軟的傷:“在她的心血嘔幹之前若拿不回解藥,就再也不需要解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