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她令人以極巧的勁道,在陶心蘭的肩膀上刺了一道傷口,然後又假裝自己遇刺受傷,甚至不惜驚動了太後,就是為了讓這位新得寵的蘭嬪娘娘打入最低層的地獄。可是,千算萬算,這蘭嬪娘娘的肩膀上,竟然沒有傷,也沒有流血的痕跡,那麽,究竟是因為剛剛被刺的那人並不是她,還是?
葉妃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仿佛要滴出血來,有那麽一個瞬間,她竟然想要撕開陶心蘭的敷著厚厚藥布的肩膀,想要看看那個地方究竟有沒有傷口。可是,陶心蘭的衣衫依舊濕淋淋的,被開水淋過的痕跡猶在,怎麽看,都不象是曾經受過傷的樣子……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她凝了凝眸子,望著陶心蘭正一寸一寸地解開的衣衫,再一次地睜大眼睛,想要看看清楚,是否有血跡滲出。可就在這時,端坐在上座的太後忽然發話了:“算了,葉妃,看一下也就是了,這宮裏宮外的,怎麽好隨地解開衣衫呢?”
“是是,臣妾這也是關心蘭嬪嘛——好歹都是姐妹一場,做姐姐的,怎麽不關心自己的妹妹呢?”葉妃假意地笑著,淡淡地站起身來,可是,隻一個未站穩,就朝著陶心蘭的肩膀上壓去——若真受傷的話,哪怕是淺淺的傷,被她這麽一撞,鐵定要滲出血來——隻要看到有血滲出,那麽,接下去,可就有好戲看了……
可是,另外一隻手,快速地從陶心蘭的身後伸了過來,輕輕地扶起葉妃的肩膀:“娘娘,請您走好……”葉妃以手扶額頭,慢慢地站直身體,輕輕地搖了搖頭:“這一下子,怎麽頭暈了呢?”
“怕是娘娘勞累過度的緣故吧……”陶心然依舊微微地笑著,扶緊葉妃的身子:“還望娘娘注意身體啊……”
“蘭妃娘娘,您沒事吧……”看到葉妃向自己撞來,陶心蘭躲避不及,誰料卻被陶心然擋開。她的額頭又是一層冷汗出來了。看到葉妃滿是嫉恨的眼神,她連忙伸出左手,輕輕地扶住葉妃的手臂:“娘娘,您可要小心一點啊。”葉妃狠狠地甩開陶心然的手,望著陶心蘭仍然沒有一絲血跡滲出的肩膀,用力地將帕子在身上擦了兩下,轉身去了。
高坐其上的太後,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裏道這個葉妃,又小題大做了一次。她乘勢站起身來,淡淡地說了句:“好了,哀家也乏了,若沒別的事情,就先回去了……”
於是,在一片“恭送太後”的歡呼聲中,太後扶著身側的宮人的手,慢慢地離去了,葉妃望著臉色慢慢鎮定的陶心蘭,再望一眼垂眉斂眸,沒有一絲表情的陶心然,用力一抖手中的帕子,也跟著去了。
隨著太後的離去,宮裏一片安靜,而陶心蘭再也忍受不住,身子一歪,就向著一側倒去——剛才,真的是,好險……
太後離開之後,葉妃也回到了自己的綺霞殿內,隨著她一同進來的,還有李才人等幾個貼心的妃嬪,看到李妃氣哼哼地坐下,幾乎所有的人都依次坐下,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本以為借這一次,可以將那個可惡的蘭嬪趕出宮去,可是,偏偏來了個什麽女子,看那女子的神情,和那蘭嬪一定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東西……”
“是啊,是啊,那女子針對娘娘,一直的幫著蘭嬪,真是個不知好歹的貨色……”所謂隨聲附和,異口同聲。一聽到葉妃對那個女子恨之入骨,所有的妃嬪們連忙開始挑撥起來:“那女子了誰不好得罪,竟然得罪我們娘娘,看來真不知道那個‘死’字究竟是怎麽寫的……”
在宮裏,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對於葉妃這一種早已修煉得登峰造極的女人來說,在這後宮之中,想要一個人無聲無息地消失,那可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所以,這一幫女人才如此的懼怕還有依附,生怕在這個後宮之中,自己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可是,太後怎麽會如此縱容那個女子呢?”葉妃對於陶心然的搶白,依舊耿耿於懷,她咬牙切齒地問道:“莫非那女子的身上,有什麽背景麽?”
“那是大殿下帶回來的女子,說是要冊封大皇子妃的……”知道陶心然來處的李才人說道:“聽說為了這女子,大皇子還專門去到慈寧宮中,對著太後哀求,希望她能答應……”
“原來是這樣——”葉妃伸手一拍桌幾,怒道:“這還沒有成為大皇子妃呢,就如此的囂張,如果說她真成了大皇子妃,這宮裏不全都成了她的天下了麽?”
“娘娘請注意隔牆有耳。”看到葉妃震怒,李才人嚇壞了,連忙跪倒在地:“娘娘,小心禍從口出啊……”
“哼,好一個禍從口出……”葉妃冷冷地望著跪倒在地下的李才人:“去,令人傳出信去,叫哥哥好好好地查一下這個‘未來大皇子妃’的身後背景……”
李才人諾諾而去,整個空間裏,就隻剩下幾乎是惱羞成怒的葉妃——大皇子妃,大皇子妃。你以為有大皇子在身後撐腰,就不可以在這宮裏有恃無恐了麽?要知道,能在這宮裏活過三年以上的,哪一個不是千錘百煉的角色?那個什麽未來的大皇子妃,竟然敢倚官仗勢的明言諷刺於她,定然是看在大皇子對她寵愛十分的份上。可是,宮裏的女人,皇子乃至帝王的寵愛,可以是資本,也可以是引來無妄之災的源泉——那個什麽未來的大皇子妃,你等著……
陰冷的笑意,從葉妃美豔的臉上一絲一絲地泄露出來,她的長指,用力地摳著椅背,直到在上麵摳出一抹的長痕出來。隻聽:“啪”的一聲輕響,塗滿了丹寇的指甲生行地折斷在椅背裏,那樣的血肉的分離,使葉妃痛得頓時扭曲了臉。她一邊咬牙切齒地吩咐宮人拿來藥膏,別一方麵,暗暗地又將這一筆帳,又記到了陶心然的身上——你等著,今日她所受到的一切,他日,一定要她以十倍,甚至數十倍地償還……
太後等人離去了,整個殿室之中,隻剩下陶心蘭姊妹。看到陶心然如此的為自己出頭,陶心蘭心下感動,可是一想到她因為自己得罪了那個向來用心險惡的葉妃,陶心蘭的眸子又開始黯淡下來。她望著依舊在忙裏忙外的陶心然,定了定神,說道:“今天,多虧了有姐姐在場……”
“姐姐,你今天可把葉妃得罪了,她可是個瑕疵必報的人……”經過那一番折騰,陶心蘭早已筋疲力盡。此時的她,靜靜地倚在床頭,望著陶心然,歎息:“我怕姐姐此後的日子,並不好過……”
“若我不如此,你便是她的頭號敵人……”陶心然幫陶心蘭整理好頭發和被子,搖頭:“而且,我並不怕她,隻要大皇子在,無論是誰,我都不怕……”
可是,真的不怕麽?大皇子此番讓她入宮,是要她幫他的,可不是讓她為他招災惹禍的——就連陶心然自己都不知道,大皇子若知道了陶心然如此為他樹敵,不知道又會如何想……
可是,她卻不能不理陶心蘭。為了那一樣東西,陶心蘭的命運,早已和鄴城陶家緊緊地聯係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原來姐姐又是為了我……”陶心然的話,使陶心蘭微微一怔,眸子隨即黯了下來。她說:“可是,此前,我卻一直和姐姐作對……”
“以前的事情,早已過去了,最重要的是過好現在,還有以後……”陶心然幫陶心蘭躺了下來,然後叮囑道:“傷口上潑了開水,固然之痛,可是,一樣可以起到消炎的作用。這樣的話,消炎藥都省了,要知道,葉妃對於今天的事情,必不會善罷甘休的,她一定會派人暗中守在這裏,然後去問太醫院,你都取了什麽藥,所以,你的傷,不能讓別人知道,也不能去讓太醫處取藥,真要取,也隻能取些燙傷之類的,你知道嗎?”
陶心然又交待了陶心蘭的一些細節問題,這才讓她休息,然後,離去了。事實上,就如她所說,她是幫不了陶心蘭什麽的,充其量,也隻不過是幫得一時罷了。要知道,在深宮的日子還長,沒有人知道,那些人會想些什麽辦法來對付陶心蘭,就如陶心然自己都不知道,在未來,等待她的究竟是什麽一樣……
在這個深宮裏,每個人,其實都在艱難地活著,算計別人,也保護自己。那樣的不擇手段,還有陰暗用心,漸漸地會變成一種習慣,而習慣,則真是可怕的東西……
不過,幸好的是,她隻是這宮裏的過客,來過了,還會離開,然後,在沒有爾虞我詐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
陶心然回到大皇子宮的時候,袁烈已經回來了。他就坐在最靠裏的凳子上,望著那個一身宮裝的女子慢慢地走近,一向陰沉莫測的眸子裏,有一種說不出是喜還是怒的冷酷表情。
還好,這個表情,陶心然早看習慣了,於是,她直接選擇無視,乍一進門口,就身子左側,向自己所居住的殿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