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幫得了……”端木陽望著完顏月,眸子裏有說不出的光點,在明明暗暗地閃閃點點,有希冀,也有遲疑不決。他最終說道:“你應該還記得多鐸親王吧……”

多鐸親王,是淩國的葉赫皇後的親侄子,位封南疆,鮮少步入淩國都城。而葉赫皇後早年時曾經受過完顏王的恩惠,多年來一直銘記於心。也因了這層關係,多鐸親王和完顏家關係一直良好,這也是葉赫皇後將完顏月端極力促成二皇子端木陽和完顏月親事的最主要的原因。可是,端木陽悔婚,葉赫皇後震怒,導致端木陽離開京城,這都是以後的事情了,當時,葉赫皇後曾經許諾,要將完顏月重新指婚,可是,卻被完顏月拒絕了,大漠上的女兒,向來敢愛敢恨,敢作敢為。在她沒有知道端木陽為什麽悔婚之前,她是不會再另嫁他人的……

“多鐸哥哥?我是知道的呀,可是,他不是在淩國的邊疆嗎?你提他做什麽?是不是需要我做的事情和他有關?又或者說,他做了什麽對你不利的事情嗎?”

生長在政治漩渦之外的女子,對於政治向來有一種特別敏感的感覺,端木陽的話才隻說了一半,她就疑惑不解地開口,心裏打定主意,若是那個向來最疼愛她的多鐸哥哥想要為難端木陽的話,她一定會義無反顧地站在端木陽的這一邊,並堅持到底。

愛情,可以令人盲目,也可能喪失最基本的判斷能力。所以,聰明爽朗如完顏月,一聽到和端木陽有關的事情,就立馬表態說要幫他,還一邊說,一邊做出一副誓死如歸的神情。

然而,端木陽卻微微地笑了起來。他一邊微笑,一邊搖頭。燭的光,仿佛是水波的漣漪,在這個溫暖的空間,蕩起點點水紋。燈火下,男子的臉上的那一抹笑,就仿佛是堤岸楊柳之中那一抹最亮麗的蒼翠,那樣的散發著淡淡的溫和的笑意,使他的輪廓柔和下來,恍若春暖花開。

那樣的輕淺笑容,生生地晃花了完顏月的眼睛,令情竇初開的她有一瞬間的眸眩神移。也更加的堅定了她想要得到這個男子的決心——執子之手,與爾一生。

他說:“完顏月,你可能還不知道,多鐸已經來了南越,而且就駐紮在距此不遠的晏城之中,你呢,隻需要找到他,然後我想要知道他此次來到南越的所有的目的……”

“哦?多鐸哥哥出使南越嗎?”完顏月有些疑惑地側過頭去,不解地望著端木陽,神色之間,頗有些意味深長。要知道,多鐸向來駐守南疆,隻在每年述職之時,才會返回都城。可是,現在端木陽竟然說他出使南越,不知道這究竟是真,還是假呢?

“怎麽樣?完顏月,你可知道,多鐸的這一次南越之行,對於我來說,十分重要,而我,得首先肯定他來此的目的,然後,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端木陽誠懇十分地望著完顏月,眸光流轉之間,滿是期待:“我受國主重托,遠來南越,隻為完成一項使命。可惜的是,我此來一年,卻還未能完成使命,所以,我迫切地想要知道多鐸來此的目的……”

剩下的話,端木陽並沒有說下去,可是,都是曾經如此接近政局的人,話雖隻說了一半,對世局並非懵懂的完顏月卻已經明白了。

在淩國朝中,向來分成兩派,以皇後為首的主戰派向來支持由葉赫皇後所出的大皇子端木睿,而主和一派的蕭丞相一黨,卻支持由蕭貴妃所出的三皇子端木玉。兩派在朝中各據實力,不分軒輊。而二皇子端木陽,則因為生母早逝,雖然帝王甚愛之,可除了自身的力量之外,在朝野內外,並無其他實力。前次葉赫皇後賜婚,亦是因為完顏月的長姐完顏雪,早已嫁與大皇子端木睿為妃,所以,葉赫皇後才作主,將完顏月賜予沒有任何背景的端木陽,一則試探,而則拉攏。

此次端木陽遠來,朝中兩黨之爭更加激烈。而多鐸則屬大皇子一黨。依舊端木陽的意思,他此來南越,除了名義上的公幹之外,必定有著其他的圖謀。所以,端木陽就迫切地想要知道多鐸的最新的動向,還有此來南越的目的。

要知道,政局如棋局,衝鋒陷陣,固然可以更快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是,卻也會更快地將自己的實力暴露無遺,更快地成為眾矢之的。

在淩國,雖然二皇子端木陽隻是一位不得勢的皇子,在朝中,也沒有母係家族的勢力作強大後盾,可是,他畢竟是眾位皇子之中,比較有遠見的一位,所以,在意識到自己現在和未來必須要麵臨的困局,還有必須脫困的方法之後,他就毅然選擇了淡出朝野,以求保全實力,以圖後事。

有時候,後退一步是一個機會,也是一種手段,是可以更清晰地看清世局,然後令對手放鬆警惕的最快最簡捷的辦法——隻要你對自己夠狠,隻要你放下的夠快。那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必將會隨之轉移。這麽做受惠的將還是自己。

當然了,誰都知道,眾皇子之爭,貌道岸然的朝堂之下那些經過千錘百煉的政治老手們,都各有心機各有奧妙。但凡事都有兩麵性,淡出朝野,也就等於將一切交到了別人的手上,所以,此時的端木陽需要的,則是大量的情報,以及所有的對手的,以及潛在的對手的所有的情報。所以,他將眼睛轉向了完顏月。

“哦,原來是這樣啊……”原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此時聽端木陽一說,完顏月心裏的石頭總算是放下了——她道是什麽事情呢,原來端木陽隻不過想要知道多鐸此來南越的目的啊!

要知道,在他們淩國,出使他國此等重大的任務,通常都是由朝中重臣,或者是皇親國戚來完成。所以,每一次的目的,都會背負著一個眾大的使命——而多鐸在淩國,向來以老謀深算稱著,所以端木陽還真不知道,他此來南越,除了表麵上的例行上貢之外,還背負著什麽樣的使命。

當然了,其目的,端木陽雖然不知道得太過清楚,但也能猜測八九,隻是這些不宜對完顏月道出罷了。而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盡快和完顏月擺脫幹係,以免上一次因為賜婚而帶來的災難重演一次——

要知道,接受葉赫皇後的賜婚,就等於和三皇子端木玉宣戰,所以,賜婚的詔書才一下達,端木陽的府中,就災禍連連——他當然並不懼怕這些魑魅魍魎。可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對方處於強勢,他更加的沒有必要以自己為注,賭他人之快。於是,他順水推舟,來了個決意退婚,雖然惹得帝王不悅,可是,危機卻隨著他的離開,逐漸的淡化。而今,完顏月卷土重來,又恰逢多鐸前來南越,無疑要將當日的險境,重新再演一遍,所以,在分在私,端木陽都要擺脫完顏月,擺脫因為她而帶來的陰影。

而這些,在完顏月的心裏,卻認識端木陽離京日久,又無人可用,而此時來問自己,卻也是最恰當的人選。

薄笑如漣漪,眉間如花開。完顏月的臉上含著一抹笑,突然抬首:“好的,我答應你——我必會問出多鐸哥哥此來南越的目的,然後回報於你……”

“好的……完顏月,謝謝你……”聽了完顏月的話,端木陽緊繃的心裏,總算是放下了。有那麽一個瞬間,他是生怕這個女子選擇拒絕,然後繼續在這個地方逗留——多鐸此來南越,原是為了向南越的宣城公主求親,他哪會不知道呢?而他此時求助於完顏月,也不過是想要支開她而已——完全不懂政治的完顏月怎麽會知道,她留在南越多一天,就會有多一分的危險,而她多在此逗留一天,他暴露的危險也就越大,所以,此時將她送到多鐸的身邊去,恰巧是借多鐸之手,將她留住,然後,直接帶回淩國——

看到端木陽完全是鬆了口氣的樣子,完顏月還以為端木陽怕她不答應呢,她點頭,再一次地承諾:“端木陽,你放心好了,我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做到的……”

“那麽,你明早便啟程吧,此地向南直去五十裏,有一個驛站,多鐸一行,明天會在那裏歇息……”再仔細地叮囑了一番完顏月,還有他們日後的聯絡方式等,端木陽將蒙麵的黑巾再一次地拉起,在準備躍起出窗口的時候,再一次回頭,認真地叮囑道:“注意安全啊,要知道,這可不是在我們淩國……”

要知道,淩國是南越的屬國,自從三十年前戰敗,到了此時,每年都還要向南越進貢數額巨大的金帛,以及其他——

窗內的女子重重地點頭,然後因為男子的最後的一席話,忽然說不出話來——他還是關心她的,還是關心她的對不對?那麽,她是否更要為他略盡綿薄之力,助他達成願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