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8日，星期二，上午8點10分
早上，柳青雲剛走進企劃中心，電話就響了，她一看號碼是戴強的，就說：“記者先生，找我有事？昨天你怎麽了，打電話卻不說話？”
戴強說：“對不起，我按錯鍵了。”
柳青雲說：“下次一定要注意啊。”
戴強說：“是。”
柳青雲問：“有什麽事？”
戴強說：“你給我的資料都看完了，還有新的嗎？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行動？”
柳青雲說：“我們的計劃還沒做好，困難比較大。”
戴強問：“都有什麽困難？”
柳青雲說：“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我再給你發些資料吧。”放下電話，柳青雲急忙找了些新資料發給戴強。
這時，小本來找她。他很不高興地說：“我們CEP中國的行動太遲緩，總部很不滿意，你要抓緊啊，現在時間是有限的，他們在跟我們要計劃……”
柳青雲想解釋，可小本的手機又適時地響了，他說了句“稍等”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柳青雲站在原地，無奈地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兒，小本回來了，他的態度明顯有變化，先是做了個聳肩的動作，然後說：“21日你去日本培訓，要兩天時間，比較急，你馬上去辦簽證、訂機票。走之前一定要把計劃做好，把有害物質調查開展起來。”
柳青雲很意外，但還是馬上去找人事部辦理相關手續，忙得有點不亦樂乎。她還沒從這種忙碌中解脫出來，一些熟人就來找她幫忙買東西，比如化妝品、包包……看來好消息和壞消息都比腿快，她隻能照單全收。
下午1點，柳青雲把大家叫到一起，再一次強調了交計劃的時間。她說：“咱們做計劃的原則是，必須在四月中旬完成材料化學成分調查，六月前把有害成分超標且容易替代的材料替代完，這個過程可能要持續到七月，八月開始我們將全部采購‘綠色’材料，如果樣機能提前，還要往前趕。”
其實不用柳青雲說，大家都很著急，尤其是陳雨楠，他一直都在琢磨，找了很多資料。計劃是行為的指導，不僅中國人看，日本人也要看。既要考慮中國人的喜好，又要照顧日本人的情緒。一般來說，中國人喜歡謙虛一點的，最好多留餘地，如果實現不了會讓領導非常氣憤，甚至對製訂計劃的人失去信任。而日本人原則性比較強，計劃最好邏輯清楚，有根有據，而不能憑感覺。為了讓兩國人都滿意，陳雨楠把計劃分成調查、替代、最終完成三個階段。調查階段主要是讓供貨廠商提供含有有害成分的材料。替代階段要求廠商對有害成分超標的材料能在第一時間找到替代品，並將其生產情況及時與CEP中國溝通。到了最終完成階段，企劃中心會向廠家明確出貨日期。
陳雨楠正在琢磨這個標著許多箭頭和豎線的計劃。宋斐突然走過來，問：“你的計劃做好了嗎？”
陳雨楠說：“正在做呢。”
宋斐說：“我給你一份資料，是小本部長給的，你參考參考吧。”
陳雨楠接過來一看，自己手裏已經有了，但還是說了聲“謝謝”。
宋斐笑了笑。
陳雨楠問：“你見到柳課長了嗎？我有些問題想請教她。”
宋斐說：“可能是去車間了。”
陳雨楠說：“那我去找她。”
此時，柳青雲獨自走進車間，她想看看車間的情況。在完成品車間，她問幾個人知不知道企劃中心。被問的人有的知道，有的搖頭。她有些失望，感覺很鬱悶，看來自己的工作還沒有做到位。在回來的路上，正好遇見來找她的陳雨楠，兩人一起回到企劃中心。陳雨楠把計劃遞給她，說：“柳課長，請您幫我看看。”
柳青雲仔細看過後，覺得還可以，就說：“你拿給鄭部長看看，聽聽他的意見。”
陳雨楠明白柳青雲的意思，在CEP中國，凡是大事都必須取得部門領導的同意，獲得批準後才算數。如果部門領導不知道，萬一出了事，就涉及責任問題，好比給氣球吹氣，如果領導讓你吹，隻要盡力吹，爆了，大家找一個樂，誰都不會說你勁使大了，隻會怨氣球的質量不好。要是你私自弄爆了，大家就會認為你的思想有問題，還會吃不了兜著走。
走進采購部，陳雨楠見鄭部長正好在，便走到他麵前，正要匯報時，桌上的辦公電話響了。鄭部長說話的聲音很大，對方好像在跟他解釋著什麽。看得出這是一個令人煩心的電話，說了沒多久，鄭部長的眉頭就擰成了“川”字，邊說話邊向無人的會議室走去。看著鄭部長走開，陳雨楠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該等一下還是一會兒再來，正舉棋不定時，鄭部長悶著頭回來了。筆筒裏一隻不識趣的筆弄到了他的手，他像抓到一條活蛇似的，一甩手就把裏麵的筆全都弄散在桌子上。這位一向自信有餘的領導原來也會急躁，也會一籌莫展。陳雨楠暗自埋怨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他低頭看了一眼還留著自己體溫的計劃，誠惶誠恐地盼著鄭部長快點兒消火。過了好一會兒，鄭部長才抬起頭，陳雨楠小心謹慎地把計劃遞給他……
鄭部長根本就沒心思看，隻是象征性地掃了一眼，就不耐煩地說：“你讓北野部長看看吧，我還有事要處理。不過，采購部很多人跟我說，他們對要做的內容不了解，這種一問三不知的狀態恐怕會讓廠商笑話，你是不是叫柳青雲給采購部培訓一下！”說完，他瞪了陳雨楠一眼，分明在說，你想不到的事情我可不能糊塗。
陳雨楠趕緊點頭。心想，還是鄭部長站得高看得遠。陳雨楠還想等鄭部長再說點什麽。鄭部長見他沒要走的意思，知道是自己還沒簽字的緣故，就拿起筆狂草地寫上“鄭和”兩個字。
鄭部長這關算是通過了，陳雨楠長長地舒了口氣，便去找北野部長。在他眼裏，北野是一個很有情趣的人，一天到晚總是沒有煩惱似的。他身材不高，雖已年近60歲，但平時非常注意保養，整個人看上去顯得很年輕，至少比實際年齡年輕十歲。他還有一個特點，頭發總是梳得油光可鑒，非常喜歡係顏色鮮豔的領帶。他有時喜歡用中文跟大家開玩笑。在簽報銷單時，他簽完字之後，總是會說聲“辛苦了”。那是發自內心的，讓人感覺特舒服。采購部的人都非常喜歡他。大家更佩服北野的是，隻要事關自己部門的事情，他會一絲不苟，明察秋毫，遇到棘手的難題，往往會親自出馬，一般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陳雨楠恭恭敬敬地把計劃遞給北野。他看得很仔細，看了一會兒，眉頭便皺起來，接著眼睛似睜似閉地眯縫起來，然後再睜大。陳雨楠知道這是有問題了。他知道，北野遇到問題時，喜歡大驚小怪。果然，北野用筆在上麵畫了一個大問號，並寫了自己的意見，然後簽好字，把計劃表遞給陳雨楠。陳雨楠一回企劃中心，就把計劃交給了柳青雲。
柳青雲手裏已經有了宋斐和張艾的計劃，其實他倆的計劃隻是陳雨楠的補充。柳青雲看了一遍，然後對宋斐說：“你把大家的計劃匯總在一起，做好了給我，我好報給小本。”
宋斐說：“好。”
柳青雲見陳雨楠還站在那兒，就問：“還有事嗎？”
陳雨楠說：“鄭部長希望咱們給采購部安排一次培訓，讓我跟你說一聲。”
柳青雲說：“鄭部長的建議很好，那咱們就準備一下，下周三培訓。”
宋斐接過話茬兒說：“咱們質量部是不是也要參加？”
柳青雲說：“對，咱們把培訓範圍擴大，來點轟動效應，讓采購部、研發部、質量部的人都參加。”
陳雨楠說：“這正好舉一反三。”
柳青雲說：“小陳，這次培訓你來講吧。”
陳雨楠想了想，說：“還是叫劉明講比較好，他可是高手。聽說他在學校時當過組織部長，曾多次主持學校活動，正好人盡其才。”他之所以推薦劉明，一方麵是因為自己的事情比較多，另一方麵，也是給劉明一次鍛煉的機會，從掌握知識的情況來看，劉明進步很快，悟性又強，看問題比較遠，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平時，隻要有新的信息，陳雨楠都會發郵件給他，讓他一起學習。劉明有很多事情幾乎一點就透，工作上有了他，可謂得心應手，更可貴的是，他比較任勞任怨。他相信劉明會比自己更能出色地完成任務。
柳青雲點頭，覺得應該信任劉明，工作嘛，就在於鍛煉。她答應幫陳雨楠協調，畢竟陳雨楠不是劉明的領導，如果他直接找劉明，怕人家心裏會不高興。柳青雲走到劉明跟前，劉明急忙站起身，柳青雲說：“你坐下，我有事跟你商量。過幾天咱們要給相關人員做一次培訓，我想讓你來主講，你好好準備一下。”
劉明很高興，作為新人，他心中正燃燒著幹一番事業的抱負，不管領導出於怎樣的考慮，他都願意嚐試一下，不過謙虛的劉明也說出了自己的擔心，怕講不好。柳青雲自然鼓勵一番。劉明表示，一定全力以赴！
柳青雲把要做的事情安排好後，讓宋斐把計劃匯總好，打印了一份，然後帶著去找小本匯報。
柳青雲走到小本辦公室門口，聽見裏麵正在打電話，他的聲音很低，但還是能聽出一點意思，好像說總部有人事變化，他在請對方幫忙……柳青雲正想聽仔細，小本好像發現了她，轉過身背對著門。她頓時有些泄氣，正想離開，小本卻出現在麵前。
小本接過計劃，仔細看了一遍，見上麵的時間都在正常範圍內，甚至比自己預想的還要提前，但他沒有說表揚的話，隻是說：“加油吧。”
回企劃中心的路上，柳青雲遇見周密中，忽然覺得好像很久都沒見到他了，便問：“最近在忙什麽？”
“還不是TR手機的事情。”
“進展如何？”
“有些新材料的模具已經驗收合格了，關鍵還是舊材料，要等你們調查的結果。”
柳青雲有點意外，她沒想到周密中他們竟然這般神速。但是細一琢磨，也在情理之中。周密中從來都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怪不得王總這麽器重他。她故意開他玩笑說：“你是想掙那10萬塊的獎金吧。”
周密中笑著說：“如果能得到，至少也給你一半。”
柳青雲說：“不和你說了，就會耍貧嘴。”
周密中說：“光關心我了，你這是去哪啊？”
柳青雲說：“我剛才去找小本匯報項目計劃。”
周密中問：“你和小本配合得怎麽樣？”
柳青雲說：“很難，你有辦法對付他嗎？”
周密中說：“幹脆不理他。”
柳青雲說：“他是大活人，我想不理呢，可是行嗎？”
周密中說：“需要智慧。”
柳青雲說：“那你好好給我上一課。”說話時她竟瞪大眼睛，周密中沒敢看，看了會讓他心裏發慌，他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也這樣，至少他會。
和周密中告別後，柳青雲突然想起自己親身經曆過的小本整人運動。
記得那是五月的一天，天突然熱起來。濱城雖是沿海城市，但在這個季節，海風並不強勢，每當太陽一出來，就像下了火一般，讓人有種燥熱感。越是這樣的天越容易出事。事情的起因源於無鉛焊設備剛剛投產，對溫度、濕度、無塵性要求極高，車間成品率隻有30%，一時間上上下下都陷入了慌亂。課長李博文馬上向王總匯報。王總高度重視，立刻組織精兵強將到現場會診。沒有查明原因之前，為了趕進度，隻能通過手動控製讓設備運轉，但這種辦法會使設備上的一個備件磨損嚴重，而這種備件的價格很高。為了保生產，隻能超計劃花錢買備件。
幾天過去了，設備仍無法調試到正常水平。這可苦了李博文，他整日待在車間裏堅守崗位。為了防止萬一，在當月經費有餘的前提下，李博文竟在剛買回備件沒幾天的情況下，讓柳青雲打請示報告再買一些。她寫好後找小本簽字。誰知小本把請示報告往桌上一放，問柳青雲剛買的備件哪去了。
柳青雲沒有思想準備，被小本問得臉紅脖子粗，隻好裝糊塗，說：“都用完了。”小本一聽就急了，拽著柳青雲就去現場看。
柳青雲當然無法反駁，等到了現場，她說去拿鑰匙，趕緊去找李博文。她把小本來查備件箱的事跟他說了，並告訴他躲是躲不了了。
李博文也沒有什麽辦法，又不想讓小本抓到把柄，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撒謊說：“鑰匙忘在家裏了。”
小本等了半天，就等到這個結果，知道其中肯定有詐，便氣不打一處來。他一眼瞥見寫著工具箱的鐵櫃，過去用力拽了拽，但鐵框紋絲沒動。他四處看了看，恰好鐵櫃旁邊放著錘子和螺絲刀。他氣中生智，把兩件家什拿在手裏，開始用力砸，一下、兩下……氣氛變得異常緊張，那刺耳的敲擊聲讓人心驚膽戰。不一會兒，螺絲刀彎了，工具箱被砸得千瘡百孔，可仍無法打開。小本餘怒未消，讓管鑰匙的人回家去拿，然後，他找了把椅子坐著等。
柳青雲無奈，心灰意冷地看著小本，不敢說話。小本氣哼哼地瞪著眼睛，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臉上的不快情緒越來越濃鬱。他準備想別的辦法，可是自己一走，別人肯定會“破壞”現場，豈不是抓不到證據？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拿鑰匙的人左等右等都不回來。小本忽地站起身，把請示報告撕得粉碎，往垃圾筒裏使勁一扔，揚長而去……
這件事李博文沒太往心裏去，自然也就沒去找小本解釋，這樣一來就錯過了被原諒的機會。小本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這筆賬自然要算在李博文頭上。從那以後，李博文的車間常發生鬧心的事，無緣無故地被列在整改的名單中……
李博文氣不過，可又改變不了現狀，最後隻好找到王總，要求調部門。於是，柳青雲被提拔當了課長。當時很多人吃驚不小，誰也沒想到她會脫穎而出。其實隻有她自己知道，那是自己努力的結果。在工作之餘，她會經常去找小本，虛心向他請教，說話的內容無非是些工作中的瑣事。這種促膝談心的過程，能讓彼此充分理解，同時還能增進友誼。有時候，在小本麵前，要是乖起來、順起來、圓滑起來，相信沒幾個人能比得過她。她總結了一個經驗：作為女人，要想博得男上司的好感，首先是給他燦爛的笑，笑容裏麵最好故意夾上幾分矯情，有事沒事多拋幾次媚眼，效果更會出奇的好。經過一段時間的積累，她贏得了小本的欣賞。
當上課長之後，柳青雲變得越發努力，仿佛有使不完的勁。她要吸取李博文的教訓，說心裏話，李博文在業務上絕對是天才，可在溝通環節上卻往往太草率，這樣一根筋做事的人，發展空間隻會越來越窄。她總結了一個理論：一定要把為人放在第一位，其次才是能力，隻有這樣，路才能越走越寬。有時，小本遇到難題時還會征求她的意見，這種被重視的感覺讓她既緊張又得意。她暗下決心，自己一定不能失誤，不能讓小本小瞧了。進了企劃中心後，她覺得獨當一麵很重要，在這一點上，她佩服李博文，這也是她一直對他念念不忘的原因。
看來李博文對她不僅觸動大，啟發也很大。要做有骨氣的中國人，但要把這種信念放在心裏，不能隨意張揚。其實，柳青雲骨子裏最瞧不起那些整日圍著日本人轉的人，但她還是恰到好處地利用了小本，靠他在關鍵時刻為自己說話，最終實現了願望。柳青雲深有感觸的是，有了權力，與人打交道多了，會自然而然變得隨波逐流，連自己的價值觀有時也會改變。原來看不慣的，現在會欣然接受，連理由都不需要。她覺得很苦惱，時刻有人找不說，還常常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糾纏著，好像總有一根看不見的繩子拉著她，許多時間都耗費在應付上了。但是，她時刻不忘提醒自己，隻有腳踏實地地幹好工作才是根本。隻有做出成績，才會被別人重視。
回到企劃中心，柳青雲盡量控製自己的情緒，淡化內心的某種不平衡。她知道，現在大家都很脆弱，不能有任何負麵的消息影響士氣。
這時候，直爽和坦然地麵對現實是必需的。柳青雲在心裏憋著一股氣，瞭望窗外——樓下花壇裏的月季花開得好鮮豔。
HOM中國辦公室裏，傑瑞坐在電腦前核算已經回收的調查數據，從統計結果看，比計劃超前了。他舒坦地伸了個懶腰，正要展望一下未來，忽然內線電話響了。電話是人事部打來的，對方告訴他，總部公關經理Mary小姐今天下午要來中國，一會兒要去接機，問他去不去。
傑瑞一愣，Mary一般不會來中國，現在怎麽突然空降？一定是富蘭克的探子！“現在我還有些事情，去不了機場，下午你帶她來我辦公室吧。”他的語氣裏明顯透著一絲不快。
下午上班沒多久，人事部的人就領著一個身材高挑、穿粉色套裙的女孩走進來。傑瑞站起身，人事部的人給他們做了介紹，就知趣地告退。傑瑞仔細打量了一下Mary，氣質不凡的她，二十五六的樣子，柳眉，細腰，那雙黑中透亮的杏眼，看一眼就能勾走人的魂魄。他笑著說：“我們認識，歡迎你來HOM中國。”
Mary很大方地和傑瑞握了握手，從皮膚的接觸中，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的興奮。她說：“我是中國人，能回到祖國，感覺很親切。”
Mary的情況，傑瑞早有些耳聞。她素以機靈、善變著稱，在HOM可謂大名鼎鼎。據說，她是從中國偏遠山區走出來的姑娘。多年前，她和絕大多數女孩一樣，懷揣夢想和期盼走進大學校園。因為家庭貧困，她過早地承擔起養活自己的責任，為了掙錢讀書吃了不少苦。到畢業的時候，麵臨找工作，她開始感到困惑，她覺得單純的日子漸漸遠去，人們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都戴上了麵具，為了理想的去處你爭我奪。這時，她遇見了小旭，一個很討女孩喜歡的高幹子弟。和小旭在一起，讓她忘記了不快。在小旭的說服下，她和他一起來到美國，邊打工邊留學。初到美國，一切從頭開始，她沒有想太多，認為隻要跟心上人在一起，無論走進天堂，還是無底的深淵，都是幸福的。
在他們到美國的第二年，小旭竟移情別戀。Mary不得不重新承擔起生活的重擔。有時候，她累了，就會情不自禁地想，人活著的意義究竟在哪裏？是默默承受，還是拚盡所有？是安於現狀，還是挑戰自我？她一直思考著，卻找不到答案。但她堅信不疑的是，隻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她咬緊牙關堅持著，用平和的心態麵對不幸和挫折，她要成為強者。後來她進入HOM，憑著自己的努力，竟也如魚得水般有了發揮的空間，有了立足之地。
傑瑞心裏高興，說：“你可是高傲的公主啊，怎麽突然下凡了？”
Mary說：“我們搞公關的人四海為家，誰能瞧得起我們？”
傑瑞歎了口氣，問：“你有中文名字嗎？”
Mary說：“有啊，以後你就叫我關潔好啦，跟關羽是一家。”
傑瑞說：“挺好聽的，那我就叫你的中文名字。你準備在中國待多久？”
關潔看了一眼傑瑞，突然變得一臉沮喪。
傑瑞說：“你們公關真會演戲，怎麽說變臉就變臉，又沒人欺負你？”
關潔說：“前幾天我去了趟日本，EP真是太絕了，他們讓所有的管理者都簽了保密協議。”
傑瑞問：“什麽保密協議？”
關潔說：“就是泄露公司機密要接受處罰啊。”
傑瑞說：“可中國……你是不是想在中國碰碰運氣？”他忽然想起富蘭克曾答應過，在適當的時候派人來支援。關潔的出現讓他眼前一亮，他暗想，真是天助我也，對付CEP中國沒有像關潔這樣的美女，其他方麵再出色也是白搭。如果關潔能助自己一臂之力，那……他忽然有了偷梁換柱的想法，把她介紹給戴強，豈不是個一箭雙雕的好計策？
關潔並沒有否定他的說法，自己的確得到了富蘭克的指示，她看了一眼傑瑞，笑著說：“我的工作越來越難做，人家都在防著我們呢。”
傑瑞說：“常言說得好，辦法總比困難多，機會總是青睞有準備的人，你說是吧？”
關潔也聽出了傑瑞話裏有話，想問明白，但還是忍住了，職業素養告訴她，有些東西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她眨了眨眼睛，頑皮地笑了笑。
傑瑞不想把底牌亮給關潔，於是岔開話題：“晚上我請你吃飯吧。”
“謝謝，我現在沒心情。”
“今天我帶你去嚐嚐濱城最有特色的海鮮。”
第二天早上，傑瑞準時走進辦公室，倒了杯水坐下來。眼前又浮現出昨晚的情景：他和關潔去了濱城最有名的海鮮坊，點了幾樣特色菜，要了紅酒。酒杯一端，女人的優勢就顯出來了，關潔不僅不怵場，而且遊刃有餘，酒量也大得驚人。一件薄薄的黑色小衫把她的身形襯得凹凸有致，頸部一條細細的白金項鏈，在日光燈下發著冷冷的微光，眼風如酒，卻比杯中的酒液更加醉人。
吃完飯，傑瑞執意要送她回酒店，關潔雙眼迷離地看了他一會兒，嬌滴滴地說：“今天累了，等以後吧。”
傑瑞喝了口水，感覺太燙，是不是自己太心急了？電話響了，他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甜美的女聲：“您是傑瑞先生吧，我是佳佳職業的胡佳，我們對你的能力是有所了解的，不知最近您對目前的工作是否滿意，我們這有IBM、戴爾、EP、日立……都是世界500強。”
傑瑞心想，現在的獵頭真是無孔不入，沒想到這個行業跟國際接軌倒蠻快的，他本想直接拒絕，但胡佳的聲音實在太有**力，就說：“等有機會我們見一麵再說吧。”
胡佳反應極快，甜甜地說：“那您覺得今天怎麽樣？”
傑瑞也很幹脆：“那今晚七點，五四路上島咖啡見。”
晚上，胡佳精心打扮一番後，換了一件純棉白色襯衫，黑色西褲，腳下黑色高跟鞋，典型的職業淑女形象。她在鏡子前照了照，光彩可人，滿意了才準時從上島咖啡的旋轉門走進去，一眼就看見一個中年男人正盯著自己，憑感覺，她知道此人就是傑瑞。
傑瑞看著胡佳，這個女人身材高挑，眼睛裏含著一種深情，讓男人一見就有種欲罷不能的感覺。他想這個約會是來對了。他站起身，很紳士地給胡佳讓座。
胡佳一臉職業的微笑，說：“耳聞不如麵見，你的確一表人才，難怪對手對你這麽感興趣。”
傑瑞做驚訝狀，說：“你過獎了，咱們先說說看。”
胡佳說：“你知道EP集團吧，他們需要一個技術總監，你的條件完全符合。”
傑瑞為了能和胡佳保持聯係，很大度地說：“我對EP沒有感覺，但對你的印象不錯。”
胡佳故意打了傑瑞一下，有幾分嬌羞地說：“咱們說正事，別的事以後說，你想一想，如果沒意見，我安排你跟他們高層麵談，咱們是雙向選擇。”
傑瑞說：“對，雙向選擇。”
胡佳明顯聽出他的一語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