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日,星期二,上午11:10

傑瑞在辦公室裏看著報表,滿臉怒氣,TR綠色手機的產量一直沒有按預想的速度增加。他多次打電話問原因,總部都說正在查。他知道,這種事關大局的事情,很難得到確切的答案。這天,他又給富蘭克打電話。富蘭克說:“TR公司那邊目前還是一個謎,我聽說他們嫌我們成本高,你是設計高手,要想辦法找到成本低的材料……”

傑瑞對富蘭克的話並不認同,也在心裏埋怨他一出問題就讓自己想辦法。富蘭克見傑瑞不說話,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就說:“別的事情你先不要管,我給你一周時間找到和CEP的成本差異在哪!”

傑瑞想反駁,想據理力爭,富蘭克的電話已經掛了。他無奈地用手砸了一下辦公桌,對未來的信心也在驟減。不過內心活動隻能藏在心裏,他可不想讓人覺得自己不成熟。他打電話給關潔,現在她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最能幫助他的人。

關潔來了。今天她穿著白色的套裙,黑色的高跟鞋,往前一站,有種讓人說不出的可愛。漂亮真好,傑瑞心中一**,表麵上卻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關潔沒說話,側著身子,注視著傑瑞的一舉一動,知道又有難題了。

傑瑞終於開口了:“還是TR項目,我們成本比不過人家,量產一直上不去,現在……”他看著關潔,歎了口氣。

“我們不是沒搞過成本信息,CEP中國總放煙霧彈,讓我們一次次誤入歧途,況且人家有自己的采購渠道,不是那麽容易搞定的。”

“既然總部總把希望寄托在我們身上,不管怎樣,我們隻能全力以赴。”

關潔不說話,心裏有股怨氣。如今她明顯感到山川的防範意識增強了,再想從他那兒獲取有價值的信息就意味著自己要失去更多,現在她隻能跟他周旋,見機行事。

傑瑞說:“這次算是我求你的,你隻要搞清楚那幾個關鍵材料,看看他們比我們便宜多少就行。”

關潔思考了一會兒,說:“那我想辦法吧。”

回到辦公室,關潔正準備給一個人打電話,電話響了,一看號碼,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啊!丁成東跟她客氣了一會兒。關潔突然變臉,冷冷地說:“你可真不夠意思,上次答應給我幫忙,不但說話不算數,還玩失蹤。”“我那幾天出差了,別生氣啊,我給你賠罪好不好?今天請你吃飯。”“不行。”“別這樣……”

下班後,關潔如約走進必勝客。丁成東見她進來,趕緊迎上前,做大禮參拜狀,先是讓座,然後是拿餐單……

關潔麵無表情地說:“我現在煩著呢,真沒有食欲。”

丁成東見她一點興致都沒有,就說:“怎麽了,需要我幫忙嗎?隻要我能做到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關潔說:“其實也沒什麽,我論文交給老師了。老師看後,說想了解一下廠家的情況,如果沒有,就不讓我通過,唉,白忙活了。”

丁成東小聲說:“這可是公司機密,恐怕……”

關潔說:“你不用擔心,老師看完後就銷毀,你要是不信,我發誓……”

丁成東說:“我相信你。”

第二天,關潔的郵箱裏多了一封郵件,她如獲至寶,馬上打印一份交給傑瑞。傑瑞仔細看了又看,然後上網查了查,搖了搖頭說:“這是老產品,過時了。”關潔一聽,火冒三丈,看來這小子在跟自己耍滑頭。

傑瑞的電話響了,是富蘭克打來的。從傑瑞的反應裏,關潔已經明白了八九分。放下電話,傑瑞說:“富蘭克催得緊,幾乎每天都來電話。”關潔皺了皺眉。“你都看見了……”傑瑞無奈地搖了搖頭。

關潔心中湧起一陣憐憫,她的性格一向是越難辦的事情越想挑戰,越想去攻克。她看不了男人愁眉苦臉的樣子,低聲說:“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傑瑞好奇:“快說說。”

關潔說:“你就先別問了……”

傑瑞“哦”了一聲,突然意識到自己忘了一件大事,就說:“我已經跟總部提申請了,爭取一個好職位給你。”

“你別哄我了,我現在都要粉身碎骨了。”

“你再堅持一下,我讓總部批你一個月假期,參加HOM全球經理人的培訓,培訓期是20天,這對你將來的發展很有好處。”

關潔知道HOM每年都會為將被提拔的人提供一次專門深造的機會,能得到傑瑞的認可,她是幸運的,但她還是盡量控製著情緒說:“在沒有完成任務之前,我是不會去的。”

傑瑞點頭:“謝謝你這種忘我的精神。”

離開傑瑞後,關潔馬上給丁成東打電話。電話響了幾聲,丁成東才接。關潔也顧不得跟他計較:“周末我想請你吃飯。”丁成東說:“這幾天我沒時間,等有時間了我給你電話。”關潔明顯感覺到丁成東在躲自己,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以後的事情可不太好辦。

TR公司在綠色手機經營戰略上可謂虛晃一槍,來自EP總部的一份調查結果顯示:TR綠色手機的宣傳雖然隨處可見,但市場上隻有零星的試銷點,因為售價太高,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反而讓人們產生了懷疑,甚至還有TR公司產品要漲價的消息在肆意傳播,而那些庫存品倒成了香餑餑,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被搶購一空。

再說TR公司,本以為舊產品可以再賣一個月,現在卻被搶購一空,生產原來手機的諸多材料早已停產,顯然追加是不可能的。他們立刻通知EP和HOM調整生產,今後全部生產綠色手機,對個別剩餘的有害物質超標的材料全部報廢,損失由TR公司承擔。TR公司又將綠色手機重新定價,並同步啟動促銷策略,宣傳再一次颶風般鋪天蓋地而來,人們的眼球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CEP中國按總部指示,立刻把有害物質含量超標材料的庫存數量、金額等數據匯總好報給他們。

總部經過核對發現,主控製模塊跟以前報的數量出入較大,立刻給山川打電話確認。山川說:“這些數字是準確的。”對方說:“不對,相差十萬多。”山川嚇了一跳,說:“能不能以這次為準。”對方說:“要是以前報上來的話,TR公司會綜合考慮調整,幫你們消化掉,可現在晚了,你們一定要調查清楚,否則,損失隻能由CEP中國自己承擔。”

山川驚出一身冷汗,臉都白了。幾百萬啊,這可是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一旦引爆,涉及之人必定粉身碎骨。他想咆哮,想發怒,可一時間竟找不到發泄的對象。怎麽辦?前期工作都是小本做的,他根本毫無頭緒。無奈之下,他隻好找柳青雲了解情況。

柳青雲說:“小本部長在的時候,李博文匯報過……”

山川問:“在庫數真有那麽多?”

柳青雲點點頭。

山川無奈地搖了搖頭,現在小本在日本,他總不能追到日本去找小本算賬吧,可他思前想後,還得跟小本聯絡,即使他幫不了忙,也要嚇嚇他,讓他記住,自己在給他擦屁股。小西的事我欠你一個人情,現在你也得領我一個人情。山川低著頭走出辦公室,他得把這個炸藥包拋給小本,否則炸死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山川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撥了小本的電話。他顧不得客氣,直接問這件事的原因。小本說:“我記得當初李博文對主控製模塊的管理很不在意,讓他統計時,頗有抵觸情緒,這才導致生產計劃管理混亂,是他失職才造成這麽多的庫存。”

山川聽懂了小本的意思,並不急於表態,這件事他必須跟小本達成默契,畢竟總部要的是結果,如果把責任推到李博文頭上,小本和自己所受的損失會最小。有了這種想法後,他才說:“我馬上找李博文……”放下電話,山川額前已經滲出一層油汪汪的汗。一貫沉著冷靜的他,此時竟有些心慌。

他找到李博文,說:“你是管計劃的課長,訂貨是你的責任,控製模塊的庫存為什麽不及時上報?”

李博文如實把當初的情況匯報給他。

山川說:“EP總部要解釋,你必須在兩天內把說明報告交給我。”

很快,李博文把寫好的報告交給山川。山川一見內容有映射小本的意思,自然不滿意,要求重新修改。

不見李博文有動靜,山川就去李博文辦公室找他。李博文無奈地盯著山川。山川無情的目光在李博文臉上一滑而過,看似平靜,實則冷漠。李博文本想據理力爭,可山川並不給他爭辯的機會,轉身離開了。

從山川不容置疑的口氣中,李博文已經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可報告的內容都是實情,李博文壓著心頭火,在座位上足足坐了一個小時,一個字也沒寫,他搞不懂山川為什麽非要把他往死路上逼。漸漸地,他竟有些醒悟,好像明白了山川的用意。他感到自己正走進一個看不見的旋渦,看來自己在CEP中國工作的日子到頭了。放棄容易,可他的青春都獻給了CEP中國,走了,還要背負這樣的罪名,這簡直是一種恥辱。李博文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心力交瘁,他不甘心就這樣糊裏糊塗地成了替罪羊。但轉念一想,如果山川跟小本串通一氣,反抗又有什麽用呢?李博文還是決定反擊。他打開電腦,一邊查找郵件,一邊思考,最後找到當初報給小本的數據,做了一份PPT文件,寫了附件說明,然後點擊川島副社長和幾個高層的郵箱地址。發之前,他又仔細看了一遍,他知道,這封郵件一發出去,就收不回來了,自己可能腹背受敵,最終難逃魚死網破的命運,但隻有這樣才能心安理得。

小本看了李博文的郵件,異常憤怒,罵他居心叵測,狗急跳牆,這是垂死掙紮。

川島也收到了李博文發來的郵件,這個爆炸性的消息讓他震怒。他立刻打電話找小本了解情況。小本從未領教過川島這麽來勢洶洶的問責。他心裏發虛,隻好含糊其辭地說:“山川跟我通過電話了,我了解這個李博文,您千萬不能相信他的話。”

川島聽著小本的解釋,心裏畫了個大大的問號。

小本見川島不說話,突然擔起心來:難道川島副社長真相信了李博文的話,懷疑我弄虛作假欺騙他?

川島沒有從小本那裏得到讓自己信服的答案。作為一個副社長,如果拿不到真實的信息,就不可能掌握下麵的情況,更不可能作出正確的決策,這是他不能容忍的!看來事情絕不會這麽簡單,這太可怕了!他決定親自去中國調查事情的真相,他想知道CEP中國最近究竟發生了什麽。

小本馬上通知山川:“川島副社長要去中國了……”山川想了半天才說:“是為這件事而來?”小本說:“對,你得想個辦法,如果不堵住李博文的嘴,恐怕這輩子我們都沒機會在EP混了。”山川僵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好,其實他心裏窩的火更大,有苦難言,就說:“不好辦,李博文這個人軟硬不吃。”小本循循善誘:“你想個辦法,人怕逼馬怕騎,最好讓川島副社長在中國看不見他。”

山川放下電話,繼續找李博文施壓,給他下最後通牒。李博文搖了搖頭,看來自己預感的沒錯。山川走後,他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汗水,連手都汗津津的。這時,柳青雲走進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經過這番折騰,李博文看上去憔悴了許多。她看著李博文,隻能同情他,開導他,安慰他。

但工廠就是這樣,總要有人為一些事情付出代價……

送走柳青雲,李博文頭又大起來。山川逼得緊,影響了他的情緒,看來在CEP中國是待不下去了。李博文覺得自己還年輕,有能力闖出一片天地來,他已經厭倦了委曲求全。於是,他開始四處投簡曆。兩天後,他被一家公司錄用。離開CEP中國時,很多人都自發地等在工廠門前跟他話別。

看來人生真是難以把握,未知的東西太多,能控製的太少。對李博文的辭職,柳青雲心裏生出許多感慨,她突然覺得有些茫然。

山川在中層幹部會上講了主控製模塊報廢損失,同時對李博文的離開表示遺憾,這種兔死狐悲的做法讓留下的人心裏蒙上了陰霾。山川也覺察到了氣氛的沉悶,便把話題一轉,說:“川島副社長馬上要來中國了,希望大家做好迎接準備!”

下午,山川突然接到電話,說川島要去美國洽談一筆大生意,行程大約要半個月,暫定取消來中國的計劃。山川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落下來了,但他知道,這件事並沒有完。

綠色手機全球熱銷,TR公司又趁熱打鐵,多種促銷手段推波助瀾,於是在歐洲的很多地方竟出現排隊搶購的現象。一周內,TR手機賣了五十多萬部,在電器榜上躍居第一位,TR公司成為市場上絕對的大贏家。

CEP中國總經理鬆田接到總部擴大TR手機生產規模的消息……

王總說:“幸虧早有準備,上次招的新人現在可以派上用場了,增產是好事,我讓小賈安排會議……”

會上,王總主要講了兩件事:一是落實生產;二是和鬆田達成一致,給員工發一個月的獎金,鼓勵大家再接再厲。

真是大快人心!

會後,王總決定找文董事長匯報一下眼前的好形勢,還有中央首長來CEP中國調研的事……

文董的氣色比以前好了,見王總來,放鬆地說:“黃興的案子快結了,還有那個沈副總,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王總說:“我聽說省國資委張副主任很關注這件事。”文董說:“是他讓我消除了顧慮。現在馬上就到9月1號了,我的心放不下啊。”王總說:“TR公司已經提出讓我們建月生產三百萬以上的體製。”文董說:“咱們再加把勁……”

可惜他們高興得太早了,完全沒預料到一場危機正悄悄地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