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官迷和財迷

回到府裏,我反複琢磨十阿哥的話,感覺甚是疑惑。

“……哼,他現在倒裝佛爺,跟我們撇得清,討了皇阿瑪的好,當初若不是他一力推進,此事也許還……”

被八阿哥打斷的話,透露出來的信息似乎很不簡單。老十是四阿哥本來跟他們一起策劃了廢太子事件,但後來見風向不對,便改弦更張與哥兒幾個撇清,轉而替太子起話來?

可這樣一來不是把包括老十三在內的幾個反太子的兄弟給閃了麽?老八他們如此恨他,即使後來他成功登基也絕不服軟,是為這事?

是否真有其事呢?

想想這段時間生的事,以及在後世見到的曆史記載,似乎在太子被廢、大阿哥一幹人等落井下石之時,四阿哥在康熙麵前倒頗為太子說過幾句話,而後得到康熙的褒獎:“當初拘禁胤礽時,並沒有一個人替他說話,隻有四阿哥深知大義,多次在我麵前為胤礽保奏,像這樣的心地和行事,才是能做大事的人。”不久,就在康熙斥責大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為爭奪儲位謀害胤礽的同時,卻在暢春園附近另賜給了四阿哥一塊地,讓他建造別院,那便是圓明園的前身。

從此處可以看出,在兄弟們因此事紛紛落馬時,四阿哥卻因替太子說話,表現誠孝而得到康熙的褒獎。

若是他當初沒有參與廢太子之事,太子被廢後他如此做,便是他政治頭腦高人一等,看明了風向。或者往簡單裏說,是他心地善良、為人忠厚。但若是他參與了廢太子之事,事後卻又如此行事,便於無形中把其他兄弟賣了。若他果真如此陰險,被老十罵一句“卑鄙無恥”便也不冤枉。

四阿哥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這種事恐怕是我想破頭也想不明白的。我隻是一個偷兒,對政治一竅不通。我決定不再為此費神。

胤禟回來時,已經很晚。他見我還沒睡,有些驚訝。

“怎麽這麽晚還不睡?給相公等門麽?”他語帶戲謔道。

雖是輕鬆的語氣,我卻看出他內心並不像表麵上的那麽輕鬆。他看著我的眼神帶有小心翼翼的探究。

我一笑,“嗯,是在給爺等門。爺不回來,桃兒便睡不著。”我神色如常地給他脫下外袍,幫他洗漱。

鄭貴人摻和到皇子們的奪嫡之戰中,死了也是咎由自取,我並不打算讓她的死來影響我和胤禟的感情。

既然決心跟了胤禟,便要接受他和他行事的方式。我雖不鼓勵他如此替我出頭報複得罪了我的鄭貴人,但也不會因此怪他。我不是聖人,更不是糊塗的東郭先生,會替試圖傷害自己的狼說話。

是他的行事方式,接受他,便要接受他的切。而且,裏麵還有奪嫡鬥爭的因素。所以,不想理會此事。

胤禟看了我的神色,眉間舒展開來,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溫柔地抱著我,給了我一個悠長的吻。

我現在隨時都可以出府,胤禟不再限製我的自由,他隻是派出浩蕩的侍衛陣容緊緊跟隨。每次出門他都要我帶上阿毛,這個耳背的下人定然不同凡響。隻要他在,其他侍衛就隻有聽命的份,什麽事都會請示他。

當初剛搬入聆雪閣時,我不願周圍太多下人,秦管家便把他派來了,說是他有把子力氣,一個人頂好幾個使。回想當時,那恐怕也是胤禟的授意。當初派他來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全,還是為了看住我?

阿毛真的耳背嗎?我問了胤禟。他卻阿毛在該耳背時便耳背,不該耳背時,就絕對不會耳背。

這算什麽?難道是一種神功?我很好奇,不過,胤禟沒有解釋得太多,我也就不再多問。反正我相信,現在胤禟派他來,隻是為了保護我。

鴻升祥綢緞莊的生意好得出奇,我一踏入店鋪,便被裏熱鬧的景象震了一下。成群的大姑娘小媳婦圍著櫃台,指指占點、品頭論足。她們都在看我新推出的這批玩偶。

這批新推出的玩偶裏,包括維尼熊、跳跳虎、小飛象、流氓免等。看來市場對新推出的玩偶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各府中的格格們又要為她們手裏的收藏增加新成員了吧!

京城裏的格格們有了一個新時尚,就是收集鴻升祥出品的布絨玩偶。每出一個新品種,都會引來女孩們的追捧。京城各府的格格們都以收集齊鴻升祥的玩偶為榮。

看到這種趨勢,不禁讓我想起後世的迪斯尼的品牌效應。我的玩偶也需要一個叫得響的名字。看目前的趨勢,這些玩偶倒似乎給鴻升祥創品牌。

這又要如何應對?我是想要獨立經營的,可京城的人們已經認了鴻升祥的玩偶,將來就算我再重新創一個品牌,也難免讓人以為鴻升祥的才是正宗。

將來獨立出來,若是鴻升祥也找人仿製我的玩偶,跟我競爭,我便失了先機。

人群中出一陣**,是一個蒙古裝束的年輕人花了近千兩銀子買了一整套玩偶。是要帶回蒙古去送給什麽人吧?

我了迎向我的劉夏雨,這樣的事是否經常生?

他點頭肯定了我的問題,還說隔三差五就會有這樣大手筆的顧客光顧,大多是慕名而來。看來我的玩偶已經名聲在外,傳出京城了。

難怪府裏用得上的丫環們為縫製玩偶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可還是供不應求。這樣下去可不是長久之計。我在想應對之策,也許應該建一個專門的加工廠來保證供貨。

我跟劉夏雨說了我的想法,讓他留心找一下合適的建廠地點。最好選在京城近郊,那裏空地多、地價不貴,勞動力也相對便宜。

錢掌櫃把我迎了進去,他拿出這個月銷售玩偶的賬本給我過目。嗯,不錯,扣除給錢掌櫃的三成和府裏的人工,我淨贏餘八千兩。

錢掌櫃跟提起了想續簽代賣合同的事,我算了算日子,還差著二個多月老合同才到期呢,幹嘛這麽著急?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問他願不願意把店盤給我。

他吱唔了半天,才說店是他一家老小的生計,搞綢緞經營也是他一個日常的樂趣,不願往外盤。

生計的問題好辦,無非就是多給他些錢,可樂趣的問題麽,倒有些不好解決了。難道因為想要已經打出名頭的鴻升祥這

c個牌子,便把人家經營多年的老板趕走?憑著胤禟的勢力,此事做起來易如反掌,可我卻不願做那仗勢欺人的事。

這事該如何處理,倒要好好計議一番。

三月份,康熙大封皇子,除了大阿哥、十三阿哥、八阿哥未被封賞外,其他皇子都得了新的封賞。胤禟被封了個貝子,是被封的皇子中品級最低的。

我怕他會心中不快,沒想到他卻很是看得開。他說,從決心把主要精力放在生意上的那天起,他便對此事早有準備。做生意一向被他皇阿瑪所不認同,自然不會給他太高的封賞。我見他對此事如此豁達,我才放了心。

大阿哥被削爵圈禁,八阿哥仍是貝勒,沒有進級,而十三原本就沒有頭銜,這次又沒被封賞,便仍是閑散宗室一名。

沒有頭銜便沒有相應的年俸,十三府裏的用度便比其他皇子府來得緊。聊以安慰的是,不久他便被康熙放了出來,不再圈禁。從此,這個豪爽大氣,卻不失精明睿智的子,將會度過十幾年珍珠蒙塵、鋒芒盡斂的暗淡歲月。

五月份十三的三子,也是第一個嫡子弘暾出生,胤禟要送上三千兩賀儀,我以感謝十三贈琴的名義添上了五千兩銀子。胤禟見此,便又添上了兩千兩,這樣,我們府一共送了一萬兩,遠遠過別的府。我其實不願出這個頭,可除此之外,也沒有別法子可以幫到十三。

十三沒有推辭,派人給我送來了一詩。

瑤圃瓊台玉作田,高人撫琴攏煙清。

詩成自為知音喜,沽酒尋芳亦偶然。

早就聽說十三文武雙全,尤擅詩詞,其詩詞翰墨,皆工敏清新,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

這句“高人撫琴攏煙清”是在說我當初以林倩兒的麵貌在十三府的攏煙閣彈著吉它唱那《假行僧》的事麽?他把我比作知音,還說尋到知音是很偶然、很難得的麽?

心裏有些飄飄然,這可是十三專為我寫的詩呢!

大米小米已經一歲,今天是他們兩人抓周的日子。

別人抓周是爬過去抓的,家的兩隻卻是走著過去的。大米在十個月大的時候就會走,而小米也在十二個月時學會。

小米十個月時已經會說話,雖然說的隻是些單音節詞。她說的話達到效果,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時,便會得意地看著大米笑。而當大米剛過十個月便走出第一步,而她還隻能在地毯上爬時,卻又憤憤不平地抱著自己的腳丫叨叨咕咕。

常見的情景是,大米的手離開床欄,對著我小心翼翼地邁出一步時,小米卻手扶床欄站在後麵,嘴裏念叨著:“摔摔,疼疼!”

胤禟在後麵看得哈哈大笑,他抱起小米道:“壞丫頭,竟然希望哥哥摔跤!”

小米便抱著胤禟的脖子,討好地喊著阿瑪,聲音清脆,吐字清晰,喜得胤禟對著粉嫩的臉蛋一下接一下地親。可喊額娘卻沒那麽清楚,“娘”喊成“狼”,聲調再變變,“額娘”便被喊成“餓狼”。

每次叫我時,我都會以手撫額,倍感頭痛。

大米從來都不理小米的挑釁,他迷上了走路,不斷地練習,在房間裏扶著桌椅床榻,從一個地方走到另一個地方。遇到兩個家具間沒有可扶之處時,他便會先鼓一番勇氣,然後果斷地放開手向下個目標急衝兩步,直到扶住下一個可扶之處為止。每成功一次,他都會回過頭來對我憨憨地笑,在得到我的鼓勵後,再向下一個目標邁進。

大米第一次摔跤時,奶娘、嬤嬤一大群人便要衝上相扶,都被我一聲喝止。

我對大米鼓勵道:“大米阿哥最勇敢,自己能起來,不要人家扶。”

大米看看麵色平靜的我,又看看周圍緊張的一群人,大眼睛咕嚕咕嚕地轉呀轉的,小心思裏估量半天,才若無其事地自己爬了起來。剛剛站起,重心不穩,身子又晃了兩晃。我再一次止住想要幫忙的眾人。大米最終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穩重心,他抬起頭看著我,憨憨地笑。那笑容裏,是滿滿的喜悅和自豪。

此後,再遇到他摔跤,下人們便不再試圖上前相扶,而是像樣鼓勵他自己起來。大米也習慣,每次都會若無其事地站起來,再衝著眾人自豪地笑。

有大米的榜樣,小米學步也相當順利。與大米不同的是,小米把摔跤當成一件有趣的事。會坐在地上咯咯地笑上半天,再小心翼翼地爬了起來。嘴裏還會念叨著:米米,格格,勇勇。

勇敢被成勇勇,便是小米特色的語言。

那次帶大米小米進去看宜妃,正趕上康熙也在。小米急於到皇瑪法(爺爺)麵前表現,走得快,狠狠地摔了一跤。大人們都緊張。宜妃裏的宮人都知道的規矩,沒人去扶。跟著康熙的個小太監上前欲扶,卻被我家小米一把拍開手。

小丫頭一咕嚕爬了起來,驕傲地斜睨小太監一眼道:“米米格格勇勇。”那神情似乎在說,我不是嬌氣鬼,別小瞧我!喜得康熙一把抱在膝上,逗了半天。

兩個孩子都被那堆各式各樣的器物吸引注意力,不錯眼珠地盯著那大堆抓周用的物品。被我一放到地上,就都向那堆器物奔去。

大米走得穩穩的,一馬當先,小米也緊隨其後。眾人的眼睛都注視著兩個孩子,不知他們會抓什麽東西。

大米在一堆器物中翻來翻去,書、算盤、筆墨、紙都被他撥拉到一邊,最後,竟從最底下翻出個印章,拿著它搖搖晃晃地送到我麵前。

在眾人的叫好聲中,我和胤禟麵麵相覷。印章代表做官,我們兩個對這方麵都很淡泊,沒成想大米卻獨選這個。難道我竟生出了一個小官兒迷?

小米撿起胭脂盒,看了看,扔掉;鏡子,看了看,扔掉;笛子在嘴上比了比,扔掉;最後拿起了一錠沉甸甸的金錠,放在嘴裏用剛長出來的那兩顆小門牙啃了起來。

她,她,難道我還生個了小財迷?

撲哧!老十笑出了聲。他大聲說道:“這點隨九哥,別的都是假的,隻有錢的真的!”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小米眨巴著大眼睛,東看看、西看看,不明所以,最後也呲著小門牙,跟著大人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