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其實晨跟來也沒所謂吧?”直至我被拉出溫室,還是咬下嘴唇忍不住反駁。

我隻能看見她拉著我的匆忙背影,連頭也沒回,但她聲線卻是顯而易見的漠然,隻回答:“晨隻是下人而已,幹嘛要跟我們去?”

我被她無禮的語氣所激怒,或許和我原本的身份有關,聽到這些言語,我總是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

“身份真的那麽重要嗎?”這是我由進來到現在一直想不透的疑問。夫人被我的問題弄得呆在原地,終於願意回頭看我,看她的神情似乎覺得我問了個無聊的問題。

“女兒,這是當然,像我們這樣地位祟高的人,自然伴隨著高尚的身份。”她非常平靜自然地回答我。

“但是……”我不滿意她的答案,反駁道:“爸爸一開始不也隻是普通人……”我還未說完,手突然被用力捏著。

“給我閉嘴!”夫人吼聲狠狠擦過耳邊。

我嚇了一跳,隻能呆呆望向眼前的夫人,她很生氣,眉頭已聚攏在一起,怒目圓睜的瞪著我,嘴線扭曲起來,顯現出刻骨的怒火。

柔柔的月光灑在夫人身上,反襯出她怒形於色的臉容,她把我的手臂抓得緊緊的,彷佛想用盡所有的力量阻擋著甚麽。

“你……你竟然這樣說老爺!!”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怒斥,看她的神情,再這樣下去很快又會倒下來,我管不了那麽多,急急把被抓得生痛的手掙脫出來,轉為扶著她。

果然下一秒她身子一軟,腳步踉蹌起來,我趕緊扶好她,聽到她的口中還在喃喃自語:“女兒,老爺不同於別人。你不可以這樣說他…不可以…”

看來夫人把老爺看得比自己的身體更重要。

我沉下一張臉,感到眼前荒唐的一麵,但也隻好配合她的說話:“我明白了。媽媽,你先不要激動,當作我什麽也沒說過好了。”

夫人這才冷靜下來,按了按自己的額頭,回複剛才笑意盈盈的表情,繼續拉著我向前走。

沒多久我們就走到屋前,明伯已經在那裏等了我們許久,看到我們出現時,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我們兩個臉色一眼,一語不發的坐在駕駛座上駕車,車子維持著一股沈默難忍的寂靜,因此車子停下時,我幾乎是逃難般的衝下車。

我喘了口氣,抬起頭來卻被眼前的建築震撼得失了心,三層高建築位在小山坡的頂上,米白色的外牆飾有歐陸式的拱頂柱子,被裏麵透出來的燈火染得發亮,兩邊的大樓撐起中間的長廊,下麵的兩層長廊是開揚的設計,能看到衣香鬢影的人群在熱鬧談笑,青泉般的樂聲環繞在我耳旁。

我認得這建築物,是城中唯一的歌劇院,但我想不到在昏暗的星空下,這兒竟會令我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進去吧。”夫人沒有發現我嚇得呆了的神情,我回望她,看著她自然而然地走進去,反過來顯得是我在大驚小怪,然而在我以往的生活中,歌劇院隻會在雜誌上出現,怎可能出現在我眼前。

這一下子,我感到很興奮,低頭嘻嘻地暗笑起來,跟在夫人身後走進去。

地上的白色大理石光可鑒人,垂枝吊燈上的燈光點亮了鍍金的裝飾,棕色的長螺旋梯延伸至上層,棗紅色的木門後,隱約傳來音樂聲。

當我們踏入劇院內,夫人的叮囑已經不斷在我耳邊回響,我不以為意,好奇的東張西望,特別是在夫人推開了大演奏廳旁邊的門後,一下子空蕩下來的走廊,明顯是一般人不能進入的。

直到夫人說出我在意的名字,才讓我回神過來留心她的話:“記住一會兒看見丁叔叔,要禮貌一些,他不但是希文的爸爸,也是這次演奏會的主辦人之一。”

“希文的爸爸?”我驚訝的視線終於落回夫人身上。

“是,這間劇院本身就是希文的爸爸投資而來,讓你在這裏表演當然是最好的選擇。”然後,她又一口氣說出一大堆什麽為了老爺要努力表演等無聊話語。

我任由她喋喋不休的說過不停,蠢蠢欲動的心神已飄向那位丁叔叔。

沒多久我們就來到一扇門前,夫人敲敲門後,立刻有人把門推開,我定睛一看,瞧見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叔叔站在對正舞台的地方。

果然,這位丁叔叔沒有令我失望,一望見他就知道希文獨特的優雅氣質是遺傳自他。

“好久不見了。誠。”夫人罕有的溫柔微笑起來,不像上次宴會時客套的樣子,反而帶著麵對朋友的熟絡,走到他麵前伸出手。

“美琴。歡迎你來。”他握著夫人的手,溫和親切的掛上笑容,然後目光發現跟在夫人身後的我,他的笑意就更深:“聽希文經常提起雨嫣你,你近來可安好?”

一霎間,我眼中浮現出希文的身影,使我隻能習慣的腦海空白地呆在原地,凝視著眼前的人,直至夫人叫我的名字,我才眨了眨眼,小心地打招呼:“感謝丁叔叔關心,我很好。”

想不到丁叔叔和希文那麽像,這就是正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吧?

在我胡亂沉思時,丁叔叔和夫人已經聊起天來,從他們談話的內容我才得知,原來丁叔叔和夫人以前同是一所國外很著名的音樂學院畢業,因此夫人未嫁給老爺時,他們已是朋友。

畢業後,丁叔叔用他的才能和原本就有的金錢地位,順便成為這國內頂級劇院最高話事人。

眼看他們的一言一句,便知道他們有著很多談不完的音樂話題,我順著他們對麵前的舞台指手劃腳的手指,抬頭看著舞台中央。

這就是我表演的地方,然而,給我的感覺不是興奮,而是沉重的壓迫感落在心上,我吞了吞口水,不敢發表什麽。

這個演奏廳沒我想想中大,但也足以舉辦一個熱鬧的宴會,高高的舞台上,紅色的幕布垂至地上,舞台頂上有著巴洛克式的金色雕刻,明晃晃的燈光打在舞台中央,特別顯眼。

這個華麗的舞台,就是我即將要上去表演的地方。

一想到這點,我就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在發抖,腦袋不斷提醒自己要鎮定,沒什麽可怕的,可是莫名的害怕還是從四肢百髓中透出來,我想我現在的臉色一定非常蒼白。

“對了雨嫣,希文今天也有來,在第二演奏廳那裏,能拜讬你去找他嗎。”丁叔叔笑吟吟看著我。

“也好。”夫人一口代替我答應下來:“女兒你去吧,我有些關於老爺的事想和丁叔叔討論。”

我保持微笑地點點頭,等走出演奏廳後,才腳軟的靠在門外,不斷喘著粗氣,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竟然看見即將要在此表演的舞台,就會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我緊咬著嘴唇,拚命在腦中命令自己冷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我的手腳才回複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