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月雯倒吸一口涼氣,敬仰地打量著這枚檀木珠,口內讚不絕口。
“果然奇妙,明明看著不過是一枚古樸的檀木珠,竟能發出這樣奪目的光輝。可是,這又該如何祛除妖毒呢,我應該怎麽使用它,又該做些什麽呢?”
睿辰將木盒放在桌上,鄭重取出聖菩提,滿眼心疼地看著齊月雯,說。
“稍後我會施法驅使聖菩提為你祛除妖毒,你不必做什麽,不過……這個過程可能很疼,而且你身中妖毒頗深,恐怕非一日之力便可以消除殆盡的……”
齊月雯聞言輕輕聳了聳肩膀,笑著堅定地說:“我從有記憶以來便因這妖毒身體孱弱,隻要能恢複健康,再疼我也不怕!”
睿辰憐愛地看著她握緊拳頭,給自己打氣的靈動模樣,伸手替她撫平鬢角翹起的幾根頭發,哄著她說道。
“好,那我先出去同你姐姐他們說一聲,請她們守在屋外暫時不要進來打擾我施法。你先在榻上坐著,一會兒若疼得厲害,千萬不要強忍著,大不了我們慢一點,每天為你祛一點點,不過多花上些時日,也總能清除完畢的。”
睿辰說完將聖菩提連同那木盒一同交到她手中。
齊月雯的目光一直好奇地盯著聖菩提,小心翼翼地雙手合攏捧著聖菩提,目不轉睛近乎虔誠地看著它,乖巧地點點頭,一步一步慢慢地帶著聖菩提挪去床榻上盤腿坐下。
睿辰出去和吳姮等簡單交代了兩句,重新回到屋內,在齊月雯前方盤腿坐下,伸出右手蓋在她眼上。
齊月雯乖巧地順勢閉攏雙眼,學著睿辰的模樣大拇指與中指並攏,輕輕攤放在膝蓋上方。
睿辰感受掌心內齊月雯的睫毛輕輕顫動閉攏後,放下右手,順勢微一挑腕,手心向上方一揚,帶起一道金光射向齊月雯手中的聖菩提。
聖菩提升至齊月雯額前憑空而立,無風自旋,旋出一個越來越大的旋渦沒入齊月雯的眉心上方。
齊月雯的身上慢慢溢出淡淡的黑霧,她閉著眼睛,並不能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但驀地感到一股刺痛從額頭中心傳開,逐漸蔓延全身,仿佛一把尖巧的利刃刺破眉心,把那道傷口越割越大。
那股疼痛本就令人難以忍受了,更要命的是伴隨著疼痛蔓延開來的刺骨的寒意,凍得她渾身僵硬,連動彈都十分艱難。
她不由地緊皺著眉頭,貝齒咬緊下唇,竭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睿辰此刻也並無餘力關注到齊月雯身體的輕輕顫抖,他收回右手,托於胸前,口內念念有詞不敢停歇,額頭上大滴大滴地沁出汗珠,“啪”得掉落在衣服上暈染出一抹水漬,很快便幾乎將一身的衣服汗濕了。
齊月雯好容易挨過那寒戰,或者說好容易勉強習慣那股徹骨的寒意,可是疼痛卻猶如越來越洶湧澎湃的海浪,一波又一波不斷地席卷她的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
齊月雯用力抓住膝蓋處的衣服,力道之大險些將衣服撕開了,卻怎麽也無法忽視全身上下深入骨髓的疼痛,仿佛有股巨力在一寸寸碾碎自己的骨頭。
痛,好痛!
她真恨不能暈倒過去,可是身體上疼痛萬分,腦際裏卻始終留有一絲清明,讓她始終清楚地感受著身體每寸肌膚每根骨頭的收縮壓緊。
齊月雯始終緊咬著的下唇已經滲出一絲鮮紅的血跡,她隻好更加用力地想要抓著什麽,手指深深嵌入兩腿內的肌肉裏,心口處一陣波濤翻湧。
齊月雯再也忍不住,趴向一旁張口向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睿辰連忙收回聖菩提,扶住齊月雯,輕柔拭去她臉上混合著的汗水和淚水,焦急問道。
“月雯,你沒事吧?你受不住的時候怎麽不和我說一聲啊,都是我不好,竟沒注意到你難受成這樣!”
齊月雯勉力擠出一抹笑容,可那笑容配上她那汗濕的慘白的臉龐隻是更顯得可憐和心酸,睿辰不由更加滿眼心疼地看著她。
齊月雯喘息良久終於積攢起回答的力氣,虛弱地嬌喘著小聲答道。
“我,我沒事的!吐出這口汙血後,竟覺得還要比往日更鬆快了些呢。如今不過是有些脫力罷了,讓我再歇息一小會兒,你就可以接著施法了。”
睿辰憐惜地緊密關注著她的每一個微小的動作,看她緊蹙的眉頭,看她被血染紅的嘴唇,看她汗濕的發鬢,無奈地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扶起她。
“今日便到這裏吧!你總是這樣不愛抱怨,你不說我也知道這種疼痛肯定痛徹心扉,難受極了。這妖毒伴著你一同生長起來,可以說是深入骨髓了,祛除起來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們慢慢來就是了。”
他說著,極快地拿起一旁自己的枕頭立起,小心扶著齊月雯靠在上頭,接著起身為她倒了杯清茶,喂她喝下。
“茶雖然不過是粗茶,這兒的泉水卻極清極透,喝起來倒也別有一番滋味,你且嚐嚐。一會兒也就該用晚膳了,用過飯好生休息一夜,祛除妖毒這事萬不可著急,明日我們再接著來。”
齊月雯耐他不得,隻好聽他的話,低下頭緩緩飲一口茶,茶底透亮,迎麵一股清香撲鼻,滋潤進五髒六腑,讓人神清氣爽,如同置身於大自然中一般,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她也知道是自己過於心急魔怔了,笑著同他道謝後便依了他的話,歪在枕上小憩了一會兒。
睿辰喚過吳姮等人來看護齊月雯,自己來到廚房中為大家清炒上兩道新鮮時令小菜。
粗茶淡飯,倒勝在實在新鮮,就連無崖子這愛說嘴的人都讚不絕口。
簡單用過飯後眾人便早早安歇,直待明日接著為齊月雯治病。
第二日一早,齊月雯便在陣陣清啼中醒來,她悄悄伸了個懶腰,久違地感到身體中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如。
翻身看見吳姮和柳箐箐還睡得香甜,齊月雯知道她們一路上擔憂自己的身體,如今才總算能睡個好覺,笑著看了會兒兩人恬靜美好的睡顏,悄聲穿好衣服,踮著腳尖出了門。
山間清晨,霧氣朦朧,微弱的陽光透過薄霧,照向山林。
花草樹木都被披上了一層模糊而神秘的輕紗,空氣新鮮極了,充滿了泥土的芳香,清新得讓人陶醉,眼前的一切簡直猶如一幅寧靜而秀美的畫卷。
山風輕輕拂過齊月雯的臉頰,她忍不住張開雙臂,閉上眼睛,盡情呼吸著這新鮮的混合著草木和泥土香氣的空氣,愜意地隨心遊**著。
轉過屋角,驀地撞見小菜園中有一個人影,她有些羞於自己這小女兒的情態顯露於人前,不好意思地停駐腳步,手指輕提起裙子,靈巧地跳過青苔石階上的一灘積水,來到那人麵前。
原來是道藏大師,他正一手撩著袈裟寬大的袖袍,一手拿著葫蘆瓢子費力地弓著背從大水缸中打水。
齊月雯連忙快步來到他麵前,接過道藏手中的葫蘆瓢子,乖巧地笑著同他打了個招呼:“道藏大師,我來吧。”
道藏抬眼一瞧,站直了身子,“嗬嗬”地笑著任由她接過水瓢,同她寒暄著:“是月雯啊,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齊月雯嘴角噙著淡淡的微笑,一邊探身從水缸中取水一邊答道:“我從小就覺少,早起慣了的。倒是大師您,這麽早打水是要做什麽呀?”
道藏踢踢一旁歪歪斜斜的小青菜,努努嘴:“喏,還不是為了給這些小祖宗澆水施肥。”
他說到興起處,搖頭晃腦麵有得意,“這山間水好空氣好,老和尚我呢,侍弄這些果蔬也別有一番手段。你可別小瞧這些小青菜長得磕磣了些,吃起來香甜清脆又水潤多汁,好吃得很呢。一會兒我給你們摘點新鮮的,親自下廚做幾道小菜給你們嚐嚐!”
他說著取下腰間別著的蒲扇,一邊輕輕扇著,一邊掩麵湊近齊月雯神秘兮兮地說:“我就栽種了這一小塊地,平日裏可不輕易下廚。他們師兄弟有時候想吃我做的菜,還得千求萬求看我心情好不好呢。”
齊月雯原以為他要說什麽大秘密,本是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聽著的,聞言抿著嘴竭力忍住笑意,終於還是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一對梨渦,盛滿了朝陽的細碎螢光。
道藏隨意地慢慢扇著蒲扇,笑著點點頭。
“對咯,小姑娘這樣笑著多好看啊。你別聽睿辰說的,就覺得對不起我,在我麵前這樣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說一句話的模樣。
其實,我昨兒個也對睿辰說過了,當初撿到他時,他還是個繈褓中的嬰兒,又不知他名姓父母兄弟的,隻好讓他在寺內和我們一樣做了和尚了。
如今他結識到了你們,也終於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並沒有什麽好攔著他的。
至於搬離這裏,也並不是完全因著聖菩提的事情,我也的確早有意換個環境修行,如今不過終於有一個契機讓我下定決心罷了。”
齊月雯彎著腰,按照他的指點,在低畦處輕輕顫著水瓢一點點澆著水,聽到最後忍不住站直身子,望著他滿是歉意地幽幽道:“道藏大師,我知道說什麽做什麽都報答不了您的恩情了!我……”
道藏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月雯,休提這話!睿辰那小子老是好鑽牛角尖,你可別學他這臭毛病。”
他故意皺著眉如此說道,末了又歎著氣感慨道。
“你知道你爹娘當年救濟幫扶了多少百姓嗎?我雖與他們並不相識,但也知道齊家功德深厚,他們的後人的命運,絕不該如此淒涼的!
我是自覺悟性不高,沒有能力救濟世人了,所以聽到你爹娘這樣盡心盡力斬妖降魔的好人落得這樣下場,更覺痛心!”
他招手示意齊月雯近前,攥著她的手囑咐道:“月雯,待你妖毒清除後,隻願你繼承乃父乃母遺誌,多多救濟世人。就算是,報答了你剛剛所說的什麽恩情了。以後,千萬不要再提這勞什子事情了!”
齊月雯忍住淚意,鄭重地答應道:“好,我都聽您的!”
道藏見她答應得幹脆,也笑得開懷,連連道:“好好好,月雯的脾氣對我的胃口!咱們一會兒給這些小菜澆完水,你跟我到廚房去,我去給你開小灶啊。”
齊月雯“哎”的清脆應了一聲,扶著道藏檢視著地裏的菜秧,又不乏親昵地祈求道:“道藏大師,您能不能再和我說說我爹娘當年的故事啊?”
道藏搖搖頭,無奈地說:“我那時已經久居深山很少外出了,對他們的事情也隻是道聽途說,並不是很了解。”
他偏頭想了半晌,忽地一拍大腿:“對了!我記著當時江湖上還隱隱傳過一段時間齊家藏有一樣至寶——捉妖幡。哎,月雯,你們家真的有傳說中能號令萬妖的捉妖幡嗎?”
道藏全然一副天真孩童的好奇模樣。
齊月雯吃驚不已,捉妖幡?
她隻在古書中看到過,據說持有捉妖幡的人,即便法術平平,也能夠輕易降伏上古大妖,更是能號令萬妖降伏,可是早已下落不明,迄今連捉妖幡的顏色形狀都沒有流傳下來了。
“我從未聽李嬤嬤和林叔提起過捉妖幡的事情啊,爹娘遺留下來的文書中也從沒有看見過相關的記載。
捉妖幡這等奇物,若是真為齊家所有,當年那場大禍我爹娘也不至於以命相敵,才勉強從來襲的大妖手中保下我了。”
她說到最後,語氣不禁黯然下來,整個人都有些無精打采起來了。
道藏拍拍她攙扶著自己的雙手,安慰道:“是和尚我糊塗了!恐怕是當年不知道怎麽以訛傳訛,竟然傳出這種消息來。咱們不說這個了,走,我來摘點菜,咱們去廚房吃好吃的去。”
齊月雯雖然傷心,但不欲拂他的好意,重新揚起一抹淺笑,應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