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宮是宮城中最繁華的宮殿,建於宮城的最高之處,宮下是大大的石台,名曰梧台。右手
邊是各國使臣之席,左手邊是齊臣之席。
充任宴官的小行人已經預先在此等後,將各國使臣和眾齊臣引到預先安排好的席上就著。
每席的食案上已放著酒爵和酒缶。各使臣之席後又列有席,是供使臣的重要從人使用。
齊平公卻未進梧宮,直接到了後殿,由田恒和晏缺二人陪坐說話。這是列國宴事常例,國
君故意晚些時候出去,正是為了讓各使臣和齊臣相互寒喧說話。
梧宮中十分熱鬧,殿中歌舞,殿下絲竹,寺人宮女穿梭服侍不停。
柳下惠與範蠡是舊識,見公子高、田逆正把著酒範蠡閑談,手拿酒爵,走了過去。
範蠡笑道:“在下是個酒色之徒,久聞齊舞之妙,適才看《九樂》之舞,果然妙絕。齊女比
越女似要高些,另有風韻。”
田逆道:“在下卻是久慕吳越之女,便如西施之類,天下少有。”
範蠡笑道:“左司馬豪邁神武,若能在吳越走一趟,必會有眾多吳越之女垂青相伴,到時候
便輪到在下對左司馬心慕了。”
田逆大笑,柳下惠笑道:“範大夫是個趣人。”柳下惠是天下間有名的美男子,看起來已不
再年輕,卻有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田逆打量著柳下惠,歎道:“柳下大夫保養得好,在下現在
見著柳下大夫,仍與十餘年前一樣,似乎不曾老過。可有何養顏妙法?”
柳下惠還沒答話,這時,趙鞅走了過來,笑道:“柳下大夫清靜寡欲,喜好音律,是以如此。
左司馬可願意學之?”
田逆連忙搖頭,笑道:“在下是個粗人,每日無酒不歡,無女不樂,音律尚可勉強學之,寡
欲卻是萬萬行不來的。”
眾人大笑,尤其是公子高,笑聲格外響亮。正在此時,那吳使顏不疑進了梧宮。眾使臣一
同到這梧宮赴宴,已到多時,不知道為何這顏不疑此刻才來。
此人一入梧宮,殿上眾人便覺得一縷冷森森的寒意,從顏不疑身上彌漫而來,便如有人用
冰冷的劍尖對著自己一樣,令人不寒而栗。
眾人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好在梧宮之中人多熱鬧,大家也沒怎麽在意。
此時範蠡看著趙鞅,道:“聽說趙老將軍有九個兒子,此次都帶到齊國來了?”趙鞅點頭道:
“範大夫消息倒是靈通。”
柳下惠道:“聽聞晉國四卿為政,偶爾也有爭執,老將軍親自來出使齊國,還將九子帶來,
家中何人理事?”他說得委婉,趙鞅心知其意。他們晉國趙、魏、韓、智四家為卿,相互間爭
鬥不斷,尤其是眼下智氏之長智瑤,文武兼質,智謀過人,劍術冠絕晉國,此人又頗有野心,
以趙鞅之老辣精明,對這智瑤也十分忌憚。須知這種使臣,所行都是禮節上的事,隨便在卿大
夫中找個閑人派來即可。若非特殊原由,趙鞅決計不會離開晉國當這使臣。其實各國派使臣到
這臨淄來,一般以閑人為使,要是派出重要人物,定是另有圖謀。而魯國也是君權旁落,政歸
季孫氏、叔孫氏、孟孫氏三家,與晉國有些類似,是以柳下惠對此格外留心。
趙鞅笑道:“柳下大夫有心了,老夫除了九子之外,還有一女,名叫飛羽。此女善計略,通
兵法,劍術又過得去,諸般本事不下於老夫。若非是女兒之身,老夫早已立她為嗣了。家中除
了第八子無恤,無人有她的一成本事!有她在家,老夫又有何憂?”
範蠡點頭道:“趙老將軍這位女公子,乃天下三大奇女子之一,勝過須眉,聽說老將軍臨陣,
這位女公子常戎服相隨,在下可是聞名以久。”
田逆一聞“女”字便有興趣,問道:“什麽天下奇女子?在下怎未聽說過。”
範蠡笑道:“孔子有個弟子名叫端木賜,人尊稱之子貢,現為魯相。他行商天下,周遊列國,
見多識廣,自身又是飽學之士,劍術也高明,偶爾品評世之才傑,世人皆服其論。這天下三大
奇女子之說,便是由他評定。”
公子高問道:“這天下三大奇女子是哪三人?”
範蠡道:“其中一位便是趙老將軍的女公子趙飛羽大小姐。她精擅兵陣之法,計謀過人,若
是男子之身,為晉之卿大夫,領兵征戰,必可使晉國重複晉文公時的霸業。可惜她身為女子,
這種機會恐不會有,浪費了這身本事。不過她以女兒之身,名列晉國第四大劍手,足以謂奇。
因此端木賜將趙大小姐列為天下三大奇女子之第三。”
公子高點頭道:“這的確算是奇女子。第二又是誰?”
範蠡反問道:“以劍術而論,天下以何人居首?”
田逆插言道:“那自然是被人稱為劍中聖人的屠龍子支離益了。”
範蠡道:“鄙邑曾有位劍術老師,其劍術別具一格,若到了支離益這年紀,就算不如支離益
這般造詣,料也相差不遠。”
柳下惠大感奇怪,道:“這人想是天賦異稟,不下於支離益?”
範蠡道:“數年前在下在鄙邑見到一個少女,竟能以手中竹杆勝過鄙邑著名的劍手,詳細問
她,原來她是自幼在山中放羊,每日與山中白猿以竹杆想戲,乃成其天然不群之絕妙劍術,她
父母本是劍手,見她自小體弱,未曾教過她劍術,卻見她的劍術似是天然生成,還勝過父母,
遂教她已劍術妙理,她便成了天下間少見的一大高手。”
眾人聽得大感興趣。
範蠡又道:“此女最為了得之處,倒不在於她的劍術,而在於她的武技眼光。任何人在她麵
前使一路劍術,她便能告訴你何招力量不足,何式方位不好,立時間去蕪存真,令人的劍術增
進倍餘。更兼她擅長授藝,他人需一月教會的,由她教隻須十日。在下初見她時,她年約十七
八歲,不知姓名。在下將她請回軍中,為我們訓練士卒,時僅一年,鄙邑士卒劍術,強於以往
三倍以上。因她不報姓名,鄙邑隨以越女稱之。吳人知道後,曾派七名劍術高手潛來越國殺她,
均被其所敗。”
眾人驚讚不已,趙鞅道:“如此女子,實乃天下至寶。”
範蠡道:“隻可惜次年春祭之後,她便不知所蹤。前些時在下聽說越女現在齊國,因而藉出
使之名來尋覓。此女被端木賜列為天下三大奇女子之二。”
田恒急道:“排名第一的是誰?”
範蠡笑道:“周天子有一個女兒夢夢,人稱夢王姬,此女嫁給了晉世子,可惜晉世子不壽,
婚後年餘便死了,天子愛惜她,設法將她接回了王城。夢王姬如今二十餘歲,卻孀居在家。此
女不會劍術武技,但文采風流,天下無雙,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胸中錦繡,出口成章。她聞說
孔子修《春秋》,便命人抄寫各國之史共三車,派人送給了孔子,也算是天下奇女子了。”
趙鞅點頭道:“夢王姬老夫見過多次,若論天下奇女子,夢王姬的確可算第一,小女比她可
差得遠了。”
他們說得興高采烈,聲音也大,早已經引起了殿上其餘人的注意,不知道何時開始,大家
都停止了說話,聽他們的言語。
此時說到夢王姬,坐在右手第一席的天子使臣單驕猛地拍一下大腿,道:“端木賜評得不錯,
夢王姬的確是天下第一的奇女子。王姬在成周,每月宴客三次,這裏的諸位使臣,凡是去過成
周的,大概都去過王姬府吧?”
眾使臣中,大多數都點頭。楚使白公勝道:“王姬府上的宴飲之樂,非它處可比。在下去過
一次,至今不能忘懷。”
中山使臣鼓揚大聲問道:“夢王姬容貌如何?”
他這麽一問,殿上立時傳來哂笑之聲。田逆奇道:“怎麽?”
發出哂笑者是秦國的使臣世子利,世子利道:“不知王姬之美者,盲人也!”
衛國使臣遊參道:“在下多番去過成周,見過夢王姬,那是風華絕代之佳人。”
燕國使臣世子克也點頭道:“在下也見過夢王姬,那是天下少見的美女。”
鼓揚咽了咽口水,咕嚨道:“在下又沒見過,何必哂笑在下。”
田逆問道:“範大夫,其餘二女容貌如何?”
眾人心道:“這田逆是個粗人,如此奇女子,他在意的卻隻是容貌。”先前鼓揚也是問夢王
姬的容貌,但他是中山鮮虞人,眾人便不在意他的粗俗無文。
範蠡道:“越女秀麗可人,自然是美女。至於趙大小姐,趙老將軍在此,在下也不好多說。
不過聽說晉國的智瑤,久慕趙大小姐劍術高明,美色過人,三番五次向趙老將軍求娶為夫人,
都被趙老將軍推辭掉了。”
眾人看了看趙鞅,趙鞅微笑點頭。
這時,那顏不疑問道:“以趙老將軍的身份,竟親來齊國當這使臣,在下好生不解。”其實
不僅是他,其餘的各國使臣和一眾齊臣也有此疑問,隻是大家不好問及。
趙鞅笑道:“不僅是顏右領,想必殿上眾人均有此問吧?實不相瞞,老夫帶著九子到齊,還
另有要事。”
眾人心道:“果然如此!”莫非晉國因衛國之事,與齊國長期交戰,如今想和議盟好?莫非
晉國四卿之爭,趙氏已覺不敵,來齊尋找外援?眾人各有猜測,如此種種。
趙鞅道:“顏右領是吳國第一劍手,吳既派了王孫雄大夫為使,又派顏右領為副使,想必顏
右領也是另有要事吧?”
顏不疑道:“趙老將軍既問,在下不敢不答。當年吳之孫子,用兵如神,將所著《孫子兵法》
一書,獻給先王。先王下葬之時,此書已為陪葬。宮中自然是另有抄本,可宮中的《孫子兵法》
抄本不幸焚於大火之中。孫子原是齊國田氏,吳王遂命在下前來尋書,若田氏有抄本,重金相
求,抄錄一份帶回吳國。”
田逆道:“田氏也無此書,吾兄多年來也是四處尋求《孫子兵法》,齊人盡知。”
顏不疑點頭道:“在下問過田相,田相也是如此說,看來此次在下要空手而回,愧見吾王。”
趙鞅道:“原來如此。其實老夫此次,一為使臣,二為我趙氏家事。老夫生有九子,各有其
長,一直未曾立嗣,如今老夫年事已高,立嗣之事不可再拖。老夫聞齊地的昌國有位子劍,此
人不僅劍術超絕,列名為齊國第一劍手,更擅相麵,極為神驗,故帶諸子前來,請子劍一觀。
相得何人為吉,便立何人為嗣。”
眾人愕然。不料趙鞅興師動眾跑來齊國,竟然是為了立嗣,且是要請相士來定。其時之人
極重相麵卜卦,眾人轉念一想,用相士來定嗣者,也未必不是一種方法。皆因在座之人,多是
卿大夫之輩,也有立嗣之事。此時貴族大夫,家中妻妾不少,兒子也多,立嗣乃家中最為頭痛
之事。須知每一子身後,都有其母親、舅父、妻族、家臣、親隨為支持,立一子為嗣,往往餘
子皆怨。因而大多數家族,均不辨良莠,以嫡長子為嗣,如此能使家族和睦,不致生亂。然後
晉國四卿相爭,據聞智氏又極為厲害,趙氏要立嗣,萬一立個平庸之輩,說不定日後難保趙氏
一族平安,是以定要立個吉人為嗣,以保全家族。
大家這麽想著,暗暗點頭。
眾齊臣心中納悶,尋思:“子劍之劍術高明,人人皆知。可他相麵神驗,我怎麽未聽人提起
過?連晉國趙氏都知道此事,我身在齊國,又怎會不知?”
顏不疑道:“趙老將軍果然睿智世故,了不起!”範蠡和柳下惠微笑點頭,沒有說話,他二
人聰明過人,猜想趙鞅必定是心中早以定好了後嗣之人,但又出於某些原因不能宣示,為免家
中生亂,大老遠將諸子帶出來,使他們離開身後的各種支持勢力,然後定下後嗣。日後回到晉
國,木以成舟,餘者也無可奈何了。所謂子劍相麵之說,自然隻是一種托詞。
範蠡和柳下惠聞顏不疑之語,那也是猜出了趙鞅之謀,才會說“世故”之語,暗暗佩服。
這顏不疑年紀輕輕,心思卻頗為細密。
顏不疑又問:“趙老將軍是否見過子劍了呢?”趙鞅笑道:“昨晚老夫帶著九子趕到昌國,
見了子劍,今晨方趕回來。子劍神眼如電,以為我趙氏選了後嗣。”
眾人“哦”了一聲,均是大感興趣,尋思趙鞅這麽大費氣力立個後嗣,未知所立何人。
這時,便聽寺人大聲道:“國君駕到!”
歌舞樂聲、眾人的喧嘩立刻停了下來,便聽殿後靴聲霍霍,齊平公帶著田恒和晏缺,在八
個甲士的簇擁下由後殿出來。
此刻齊平公披著紅色的長袍,頭戴尺高的金冠,大踏步走上殿首的高台,頗具威勢,與昨
日一身孝服時的神情大為不同。田恒和晏缺歸入齊臣之席。
眾人一玩起身,向齊平公施禮,齊平公揮了揮手,道:“各位請坐!”揮了揮手,歌伎樂者
也退出了殿外。
齊平公道:“寡人今日設此薄宴,一者向各位上國使節致謝,二者嘉獎眾臣之辛勞。今日飲
酒不限爵數,各位請開懷暢飲。”一般陪國君宴飲,酒不過三爵,過則失禮,因此齊平公特意說
了一句。
眾人轟然答應。
齊平公又道:“相國、晏老大夫、高兒,請上台來與寡人同坐。”
與國君同坐,那是極大的榮譽,田恒、晏缺和公子高恭恭敬敬上了台,侍者立時在齊平公
麵前的食案旁安放了三張小一些的食案,三人坐下。
殿下編鍾鳴響,寺人宮女穿梭而上,眾人身前的食案上飛快列好了鼎缶箸爵諸物。眾人洗
手之後,待與齊平公飲過三爵,然後各自飲酒用食,每人身後都有兩個宮女侍侯用飯,這些宮
女都是經過挑選出的秀麗女子,軟語溫言,令人心悅。
與國君對飲之後,便沒有太多的規矩了,有的人多飲了些酒,瞟著身邊的妙齡少女,不免
動了些色心,鼓揚早已經開始在旁邊宮女身上摸摸捏捏起來,弄得嬌嗔連連、媚眼亂飛,以致
哄笑陣陣,氣氛甚佳。尤其是田逆,與身旁宮女勾勾搭搭,動作頗為不堪。
這種事情並非齊國獨有,也非公宮之中才有,眾人早就司空見慣,習以為常。
唯有那顏不疑瞧仍是冷冰冰的,飲食甚是文靜,身旁宮女就算做盡了嫵媚之態,也不能讓
他臉上露出絲毫表情。
柳下惠是有名的坐懷不亂,不過他卻不象顏不疑這般冷冰冰的,他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
偶爾與宮女說幾句玩笑話,令宮女掩嘴嗔笑。
倒是那白公勝卻不顧那麽多,他是楚國人,楚女大多細腰文弱,小巧玲瓏,與健壯高挑的
齊女大為不同,免不了左擁右抱,開懷大笑。
齊平公道:“趙老將軍,適才聽說趙氏後嗣已立,未知所立何人?今日可曾來?”
趙鞅道:“國君有心了,此子今日也來了。”他起身出席,在他身後的從人席上也站起一人
隨他出來,二人一齊向齊平公施禮。趙鞅指著身後那人道:“國君,此子乃外臣第八子,名叫無
恤,是外臣新立的後嗣。”
眾人一起打量那趙無恤,隻見他六七歲年紀,身材中等,臉色微黑。衣著十分樸素,剪裁
得體,既不華麗,也不讓人覺得寒酸,看來極為普通,若往人群之中一站,絕不會有人注意到
他。
眾人大多心中失望,尋思趙鞅花許大力氣立嗣,卻立了個再普通不過的兒子,容貌既不出
眾,也不見任何特殊的氣質,未必有何特殊的本事。
不過在坐也有少數高明之士,如田恒、範蠡、柳下惠、顏不疑等人,心想趙鞅絕非常人,
他慎之又慎所立之子,絕不尋常。可一個不尋常之人,卻顯得極為尋常,這本就是件不尋常之
事,尤此一點,便知道趙無恤此人絕不尋常。
眾人都盯著趙無恤,但趙無恤臉上卻毫無變化,他站在齊平公麵前,眾目睽睽之下,與他
坐在從人席上一樣,神情毫無異樣。
田恒盯著趙無恤看了良久,點頭道:“此子不簡單,極不簡單!”
趙鞅微笑道:“此子之母身份頗低,要不是子劍的神眼,老夫還想不到立此子為嗣。”
齊平公忽想起來,轉頭問田恒道:“相國,今日沒請子劍嗎?”子劍雖無爵位官職,隻是個
士人,可他是齊國第一劍手,曾是齊悼公的劍術老師,又是田恒的劍術老師,他的女兒還是田
恒之子田盤的妻子,田盤是田恒的嫡長子,說不準日後便是田氏之長。是以子劍在齊國頗有身
份。
田恒怔了怔,將閭邱明叫上來,問道:“本相吩咐過請子劍來,怎麽沒見到?”閭邱明忙道:
“在下已經請過了。後來子劍派人來傳話,說是感念國君盛情,但今日身體負恙,無法前來赴
宴。”所謂負恙,是常見的一種托詞。
趙鞅道:“此事恐怕與老夫有關。子劍善相是件極隱密事,皆因子劍以為相術泄露天機,久
必有禍,因而自秘其能。昨日老夫請子劍為諸子相麵,從而立嗣,傳了開去,恐怕請子劍相麵
者絡繹不絕。便如今日,子劍若在,這裏諸位使臣、各位卿大夫說不定會蜂擁而出,請子劍為
之一相。子劍想是懼於此事,不敢前來。”
齊平公道:“原來如此,怪不得連寡人也不知道子劍善相。隻是子劍躲了今日,卻躲不過明
日,早晚還是會門庭若市,不勝煩擾。”
田恒與子劍是兒女親家,又隨子劍習劍,對子劍極為了解,尋思:“子劍哪裏會什麽相術?
趙鞅這是信口胡說。”他看了看趙鞅,卻見趙鞅正笑吟吟瞧著自己,心下立時會意,暗道:“這
趙鞅是隻老狐狸!”轉頭向齊平公道:“這事還得請國君相助,否則子劍日後非因相術而累死不
可。”
齊平公愕然道:“如何相助?”田恒笑道:“國君隻須下一道令,除非子劍自願,否則任何
人等不得請子劍相麵,有此一令足矣。”
殿上眾人麵露微笑,尋思這種君令,當真是聞所未聞。
齊平公略一思忖,哈哈大笑道:“寡人今日繼位,卻傳如此一令,當真是趣事。”當即按田
恒所說,傳了君令。然後對趙鞅父子道:“趙老將軍和趙公子請入座。”
趙鞅二人退到座中,繼續用食。田恒又向趙無釁看去,隻見他麵色平和,並不怎麽飲酒,
慢慢地用飯、細細地咀嚼,仿佛用飯是他的一生中的第一等大事一般,不過他眼光閃爍,不知
道正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