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一眾中衛境內遇襲,還死了三子,此事早就傳遍了衛國。這衛君原是公子輒,後來諡
為衛出公。
雖然衛出公對趙鞅心中氣惱,卻也不敢公然得罪,何況還有齊國的公主與封大夫與趙氏一
起,怎麽也不敢缺了禮數,先後派了幾批官兒來,饋送了無數金帛和日用之物,又在趙氏三子
和一眾死了的姬妾靈前施禮。雖然他們也請趙氏一族到都城帝丘去,趙鞅均以喪事未畢之故加
以推脫掉了。
那些官兒來拜見妙公主和伍封時,更是大獻殷勤,送了若幹東西不說,還極力邀他們前往
帝丘。妙公主推說從人傷重,暫不好離開易關。衛出公隻好派了若幹醫士來為諸人治傷,又派
了一百個宮女來服侍眾人。
諸多俗禮,不一而足。
隻因趙氏有喪事,伍封也不好去打攪趙氏諸人,隻是帶妙公主和楚月兒等人在靈前施足了
禮後,便日日躲在後院中休息。
這日午飯後,妙公主乏了去睡,伍封和楚月兒知道她向來貪睡,陪著她說話,妙公主咕嚨
了幾句便睡著,伍封和楚月兒走到院中,坐在石階上說話。
伍封與楚月兒說了一會兒話,又與楚月兒練了一會兒空手格擊,讚道:“月兒,你這拳腳
勁力不弱,一寸厚的木板當能擊穿了吧?”
楚月兒笑道:“以前擊打木板還覺手腳疼痛,現在便無妨了。一寸厚的木板可以洞穿,兩
寸的木板也可以擊碎。”
伍封搖頭道:“你長進甚快,不過我們這空手搏虎剛柔相濟,擊碎木板隻是剛力,若能洞
穿才算用力得當。”他想了一陣,道:“我有一個法子,應可助你控製手上剛柔之力。”
他覓了個銅壺,又將十隻箭去了箭尖,道:“月兒,我們便投壺為戲,一來可練剛柔之力,
二來以此打發時間。”
楚月兒問道:“怎麽叫投壺?”
伍封道:“便是用手將這箭遠遠扔進壺內,既練準頭,又可控製力道。”他站在銅壺五尺
遠處,手上拿了支箭,向壺口投出,一投即中。
楚月兒興趣大生,道:“月兒來試試。”也以箭投壺,投了三箭卻隻投入一箭,道:“這
壺口甚小,原來頗不容易投入。”
伍封笑道:“你這是初試,能中一箭已經相當不錯了,多試試便成。”
二人本是為了練習手上的勁力拿捏準頭,不料投了幾矢,都是興致勃勃,由練功變得純是
遊戲了。
到第三天時,鮑息帶著烏荼匆匆趕到了易關,先到靈前行禮後,與趙鞅父子談了一陣,才
到後院來拜見妙公主。
伍封見了鮑息,大喜道:“息大哥,你總算來了。”
鮑息歎道:“我早接到了烏荼的密報,親自帶了三千多人去救援,誰知一路上被桓魋的大
軍擋住。我找他們主將問話,他們卻不與理睬,想要進攻,又被他們亂箭射回,我們人手又不
如他們多,被桓魋牽製了好些日子,甚是焦燥。”
伍封將那日與楚月兒在桓魋大營中,偷聽到桓魋和渾良夫的言語告訴了鮑息,鮑息眼露驚
訝之色,沉吟道:“原來這中間另有隱密,適才聽趙老將軍說你一舌一劍,將桓魋的八千大軍
嚇退,果然了不起!不過,我猜桓魋和渾良夫事後多半知道你是虛張聲勢,否則怎敢阻擋我的
援軍?”
伍封點頭道:“那桓魋厲害得緊,絕非蠢人,那日是被我言語連連相逼,無暇細思,才會
放了我們走。”
鮑息道:“趙老將軍說,他在齊國與田相國談成了和議,回晉之後便會稟告晉君,看來,
我得在衛人知道之前預先安排退軍之策。”
伍封大喜道:“兄弟對息大哥記掛得緊,若是收兵回國,一家團聚,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鮑息歎道:“當日平定闞止之亂,大哥忽然擔心田恒會乘機將鮑宴二家也滅了,獨擁齊國,
才會主動提出到衛國來。當時情勢難明,我手握大軍在外,鮑家才會安寧。雖然田氏與鮑氏交
好,但大亂之下,謹慎些總是好的,聽烏荼說兄弟如今名震齊國,又對田恒有救命之恩,鮑田
兩家眼下關係最好,才可放心收軍回國。田恒是我表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的心思我清楚
得很。他雖然專權,但那是他祖父輩所為,他隻不過是順理成章而已。他最重聲名,兄弟既是
齊國人人尊敬的少年英雄,對他又有救命之恩,他怎也不會對你胡來。何況,你有公主為妻,
誰敢公然得罪呢?”
妙公主笑道:“息大哥,你別看封哥哥嘴上叫我公主,其實對我可凶惡得緊!動輒瞪我幾
眼……,咦!”正說著,恰好見伍封的眼睛瞪了過來。
眾人忍不住都笑起來。這時宮女送上了飯食,眾人吃著飯,妙公主與楚月兒見鮑息與伍封
如同親兄弟,自是不住的為他親自添酒布菜,左一聲“息大哥”,右一聲“息大哥”,叫得鮑
息心中甜甜的,樂不可支。他久在軍中,今日恍如回到家中,自是大為開懷。
伍封見二女乖巧至此,將大哥哄得極為高興,心在也十分欣慰。
吃過了飯,鮑息道:“兄弟,我的大軍還駐紮在戚城之外,離軍久了,怕軍中生變,隻好
連夜趕回去。你無須焦急,等諸人傷勢大好後才走。我已請了衛國的大夫高柴和子路時時照看
易關,不怕柳下蹠和桓魋搗鬼。”
伍封奇道:“子路怎到了衛國來?”
鮑息道:“子路與高柴都是孔子的弟子。子路那一次中了田恒之計,殺了子我,又勸退了
柳下蹠的騎兵,後來聽說齊君死了,才知上了當,怕孔子責怪,不敢回魯國去。那日我領軍往
衛國來,路上見了他,便將他帶到了衛國。高柴本在衛國為大夫,便將子路薦給了衛君,衛君
也賜他為大夫,二人對衛君極是忠心,被衛君倚為左右手,以至使得孔俚大夫頗為不悅。”
鮑息穿戴好革甲,又道:“兄弟,你可知先君簡公死後,孔子便去找魯君,說齊國臣下弑
君,應予討伐。魯君去讓他找季孫氏、叔孫氏、孟孫氏三家,孔子說‘臣隻知有魯君,未知有
三家’,便不再理會了。”
伍封幫他係上絛帶,笑道:“我想孔子定是知道魯國不會出兵,隻是齊國之事太不合於理,
他稟告一聲,無非是表明態度而已。”
鮑息笑道:“所以子路聞訊後,更不敢回魯國去了。”
鮑息向趙氏一眾辭別後,帶著親隨軍士匆匆離開了易關。
次日一早,伍封正與二女坐在房中嘻鬧,陳音興衝衝地來見伍封,道:“封大夫,在下依
你之意,做出了這樣東西,封大夫看看是否如你所想。”
伍封接過了陳音手上之物,妙公主與楚月兒也好奇地探頭來看。果見這弩與它弩不同,上
麵用了三道弓臂和三條弓弦,臂上有三道不同的刻槽,可放三矢上去。
伍封讚道:“陳兄不愧是風胡子的傳人,此物做得十分精致。”
陳音遞過三枝箭來,道:“封大夫何不發箭試試。”
伍封接過了箭,與眾人走到院中。伍封將三道弓弦拉滿,掛在木臂銅牙之上,然後把三枝
箭依次放於臂槽之中,遠遠地對著關旁的山丘,扳動銅機。
隻聽“嗖”的一聲,箭疾飛了出去,其勢與一般弓箭相比,格外的淩厲,隻見山上一顆大
樹顫動,似是被箭射中。又連扳兩下,將剩下二矢射出,都釘在那顆樹上。
妙公主與楚月兒大是意外,那顆樹與他們所站之地相距近三箭之遠,這三枝箭居然能射到
這麽遠,連樹也顫動,這弩的威力確是遠勝於尋常弓箭,尤其是連發三矢,若用來射敵,想來
十分駭人。
伍封細看了半天,陳音惴惴地問:“封大夫以為如何?”臉上表情,就好象是庖人做好菜
肴,讓人品嚐後等候品評一樣。
伍封點頭道:“陳兄製得好,三矢都隻用一個銅機,射時便快得多,此弩大致是這樣了,
最妙的是並不比其它的強弩重出多少。不過,若是在下用它,還得加些勁力才是。若給月兒用,
大致就可以了。”
陳音見此弩被伍封首肯,笑道:“封大夫天生神力,的確是應加些力道。隻怕單是用木,
當不得封大夫的神力。”
伍封問道:“若是加些鐵在弓彎之處,或是以鐵鑄弓,力量是否會大一些?我看陳兄所製
的銅鞭,銅製的尚且大有韌力,若將鐵照樣用在弓上,恐怕也是可以的吧。”
陳音眼中一亮,笑道:“封大夫說得是,我這便去做。”從伍封手上接過了那弩,興衝衝
地走了。
妙公主讚道:“想不到封哥哥還有這種本事,製出這麽厲害的兵器來。”
伍封笑道:“那日我們被追兵所及,才發出幾箭,追兵的輕車便衝了上來,可見尋常弓箭
在車戰中效用不彰,非得用強弩不可,但強弩上弦比弓箭要慢,是以中原各國不喜歡用。如果
我們能一發三矢,射三箭的功夫,反快過用弓射出三箭,再加上其射程更遠,用起來便十分好
了。”
楚月兒點頭道:“那日公子用兩把弓射箭,也比不上這弩射得遠!”
伍封笑道:“這就是公主的功勞了。那日她將趙大小姐的強弓摟在懷中,手腳齊施,被我
看在眼裏,才想起了弩,忽然間冒出了這個念頭。我想出這件東西,其實是全靠了公主。公主
過來,也讓我摟一摟吧!”
二女嘻嘻地笑,伍封正要大摟其手,這時陳音又跑回來,大聲道:“是了,封大夫,此弩
應叫什麽名字,也好讓匠人刻上去?”
伍封笑道:“仍也叫‘弩(摟)’吧!不過叫‘連弩’最好。”眼睛卻向妙公主和楚月兒
看了過去。
陳音搔頭道:“‘連弩’?那便叫連弩吧!”又跑了開去。
七日喪期過後,趙鞅將三子與姬妾的屍體放入棺槨,擬運回去安葬。
早上的大斂之禮忙過後,趙鞅將伍封等人留下來,道:“這些日老夫忙於喪事,若有怠慢
公主和封大夫處,還請見諒。”
伍封道:“趙老將軍太過客氣了,我們之間,還用講這麽多虛禮麽?”
趙鞅點了點頭,道:“明日一早,衛君會派子路和高柴率三千兵士送我們回晉,隻好先與
封大夫告別了。”
伍封忙道:“為何走得這麽急呢?在下看趙府眾人之中,許多人傷勢還未大好。”心中頗
有不舍之意。
趙鞅小聲道:“老夫離家日久,如今飛羽也不在府中,怕智瑤那廝會暗中搗鬼,老夫雖派
張孟談先趕了回去,還是有些不放心。”
伍封心道:“怪不得這幾天沒見到張孟談,原來已先回去了。”歎了口氣。
趙無恤歎道:“我與封大夫一見如故,又共曆患難,如今要分手了,心中甚是難受,今晚
便與封大夫痛飲幾爵吧。”
日落之時,趙鞅說大堂之中剛辦完喪事,設宴不吉,遂在關內練兵場上大排宴席,將易關
之人以及伍封所帶的人,隻要不是傷重動不了的,都到了席上,既使是二鮑、六劍姬也有席位。
隻有陳音未到,趙鞅幾番讓人去催請,都回說正忙著一些玩意兒,過一陣便來,不必等他。
趙鞅此宴主要是謝伍封一眾的相救之恩,因此伍封、妙公主和楚月兒自然便成了宴會的中
心人物,飲了幾爵酒後,趙氏一眾才將喪親之痛漸漸拋了開去。
忽見陳音手裏叉叉丫丫地抱著一堆東西跑來,向眾人施過禮後,他走到伍封身前,道:“封
大夫,這連弩已經大功告成了,你看一看。”將一枝連弩遞給伍封。
伍封見這支連弩比上次初成的那一支又有些不同,弓全改用銅鐵所製,臂上也嵌了銅心,
臂端的木郭改用的銅郭,以此乘力,弓尖上有極精致的銅鉤,想是為了減輕重量,陳音將銅臂
改薄了一些,是以也沒有重太多,臂端刻了“大神連弩”四字,底下還有一個小小的“風”字。
伍封試拉了拉弦,發現勁力極當,大為高興,接過陳音遞來的箭,隻上了一矢,對著遠處
射了出去,此時晚霞正紅,這一支箭直飛出去二百步遠還可看得清清楚楚。
伍封連自己也嚇了一跳,道:“原來可射出這麽遠,陳兄真是了不起!”
陳音笑道:“了不起的是封大夫,我隻不過是照你的吩咐做出來罷了。這臂上有兩道銅牙,
前一道是用手力上弦,可射二百六十步,後一道是用腿蹬弓上弦,可射三百三十步。”
趙鞅等人見狀大是駭異,從伍封手上接過了連弩,互相傳看,嘖嘖稱奇。陳音得意洋洋地
向眾人介紹:“這連弩是封大夫親自設計的,在下帶著匠人日夜趕製,終於製成了五枝。封大
夫這一枝大神連弩更是在下親手製成的,以銅鐵為弓,是以勁力最強,其餘四枝是木弓,手弦
射程在一百四十步,腳弦射程在二百步。”
他又交給了妙公主和楚月兒一人一枝,笑道:“那日在下製成第一枝弩,封大夫說給公主
和月兒姑娘用比較合適,是以我特地做了這兩枝較小一些的,望公主和月兒姑娘不要嫌我們手
藝粗糙,月兒姑娘的勁力大些,叫‘小神連弩’。”
妙公主和楚月兒見是伍封親自設計的寶貝,就算不給也會開口要,不料這人想得周到,為
她們還特地做了兩枝,立時笑吟吟地接過,愛不釋手。
趙飛羽拿著那枝大神連弩看了良久,又試拉了拉,她怎及得上伍封的神力,隻拉開了兩成,
便隻好罷手,讚道:“想不到封大夫竟能想出這種兵器來。”
陳音笑道:“封大夫說過,此連弩是那日見妙公主把玩大小姐的強弓時突然想到的,是以
在下也特地為大小姐造了一枝。”
趙飛羽大喜,接過了這枝連弩,試了試勁力,恰到好處,又讚了陳音幾句。
陳音一瞥眼間,見趙無恤等人都望著自己,搖手道:“諸位千萬不要向在下索要,在下雖
還留有一枝,卻隻是一個弩樣,供日後慢慢精製所用。”
眾人見他滿臉焦急之色,無不大笑,便放過了他。
伍封接過眾人傳回的連弩,交給楚月兒為他收好。
趙無恤笑道:“封大夫是天下奇才,本事層出不窮,我們早就見識過了。不料陳司馬也非
同小可,不知是否願意隨我們到晉國去,為我們研製兵器呢?”
趙飛羽歎了口氣,道:“我早就向他說過此事,隻是他本是楚人,祖上在城濮之戰中死於
晉軍之手,是以家有祖訓,子子孫孫不得為晉人效力。”
陳音歎了口氣,道:“在下這個官是現在的衛君賜的,雖然他並不記得我,我也不能因官
小而背棄了他,老將軍的好意,在下隻好心領了。”
眾人見他官職雖小,仍不失忠義,對他立時素然起敬。
趙鞅歎了口氣,極是失望,邀陳音入席飲酒。
這時,月亮慢慢地升了上來。
趙鞅歎道:“那日封大夫月下吹簫,曲中悲戚之意,老夫至今曆曆在耳,若非那縱橫天下
的大盜柳下蹠居然也能被封大夫一曲所動,我們怎能逃過大難?可說是一曲退兵了。”
伍封苦笑道:“其實在下的簫藝未臻上乘,幸好早些時得過柳下惠大哥的指點,那日才敢
厚顏一試。”
趙無恤道:“家姊極善吹笛,封大夫又會吹簫,離別在即,封大夫何不與家姊合吹一曲,
以慰我們別離之情?”聽有口氣,大有將伍封與趙飛羽撮合在一起的意思。
趙飛羽聞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趙鞅大笑,道:“無恤此言極有道理,封大夫、飛羽,你們就吹一曲吧。”
趙飛羽淡淡地道:“飛羽的笛聲,怎比得上封大夫的玉簫?還是請封大夫奏一曲,我們洗
耳恭聽吧。”
伍封心裏哼了一聲,心道:“這女子好生傲氣!”搖了搖頭,正要拒絕,卻見趙無恤正盯
著自己,眼光甚是熱切,心道:“我如不吹,無恤兄豈不是下不了台?”歎了口氣,道:“既
然無恤兄不怕在下的簫聲,在下便隻好獻醜了。”
妙公主將玉簫一直隨身帶著,此刻拿了出來,伍封伸手接過,道:“在下幼時,先父曾教
過一曲《聽雨》,據說是春雨之際,周公在夢中所得,便吹它吧。”玉簫橫在唇邊,吹了起來。
這時,滿場鴉雀無聲。簫聲一縷一縷地漾了出來,雖然是從伍封的玉簫中發出,每一個人
卻好象這簫聲是從天邊飄了過來,如同習習的輕風拂在麵上,令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慵懶落寞之
感。簫聲漸漸響亮起來,嗚咽沉回處,好似一點一點的細雨從風中透了出來,緩緩灑落。眾人
好似在雨中徘徊,而細雨如絲,使人又無濕身之虞,隨簫聲回蕩,眾人的一顆心便如在細雨中
緩緩回旋,不知所往。
忽然,一片細脆的笛聲滲了進來,漸漸清越亮麗,如同細雨昏黑之中,忽有人推開一窗,
灑出一片光亮。此時,簫聲越來越響,便如滿天激雨,潑然淋下,間夾著電閃雷鳴一般,眾人
聽到簫聲,臉上不禁露出了寒意。
此刻笛聲卻變得低沉婉約,便如大雨之中,永遠掩不住的閨中幽情,隨那推開的窗子沁出,
幽幽然、黯黯然,其回腸蕩氣之處,直潛入心底。眾人便如睡在了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最一言難盡處,卻是茫然不知這種感覺因何而來。
漸漸地簫聲變得平靜下來,仿佛雨瀲風息,偶有一兩滴水珠墜落。笛聲也漸漸變得嫵媚起
來,如同春雨之後的一道虹霓,掛在人眼前,眾人心中漸漸平和下來,隻覺簫笛漸息,餘聲卻
緩緩地飄了開去,沁入了天際。
眾人沉默良久,趙鞅長歎了一聲,道:“老夫一生戎馬,自以為鐵石心腸,但這簫笛合奏
一曲,卻讓老夫發現心中所藏的說不出的感緒,其中滋味,難以言述。”
陳音也道:“在下是粗人一個,不懂音律,誰知聽了這一曲,好似在野外淋了一場雨一般,
身上仍有寒意,但心中卻有些懶洋洋提不起精神,不知是何道理?”
伍封將玉簫塞到神迷意亂的妙公主手中,向趙飛羽看了過去,恰見趙飛羽也看了過來,兩
人目光相結,忽然間都覺得對方這一眼看入了自己心底,一種難以言述的感覺湧上了心頭,難
以遣懷。
對視了片刻,趙飛羽將笛交給身後的侍女,低聲道:“飛羽被封大夫簫聲所染,禁不住技
癢,隻好也試一試了。”
伍封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心中卻好像與趙飛羽相識了極久一般,雖沒說過幾句話,這一
曲合奏,卻如二人竊竊私語了數百個日夜。